潇潇摇摇头,道:“我不是为雨大人的绝情而伤心。缘来聚首,缘尽分散,我和雨大人没有父女缘分,没什么好抱怨。只是后来我遇到了花爷爷,随他浪迹天涯,无论走到那里,人们总会嫌弃我,害怕我,小蝴蝶如此可恶可怕么?我是为这桩事抱屈呢。”李凤歧道:“他们怎样嫌弃你呢?”潇潇道:“每当经过村镇时,我们都会施『药』救病,周济穷苦。刚开始人们对我抱有好感,但只要知道了我的身份,无不失魂丧胆,象雨大人那样远远逃开。就拿川东中了蟾毒的百姓来说吧,我每天为他们采『药』炼『药』,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村里男女老幼都躲着我,即便平日撞见,脸上的笑容跟挤出来似的,别提多尴尬了。”李凤歧笑道:“乡民畏惧妖类,当属人之常情。一个小女孩成天使弄法术,任谁见了都害怕。”潇潇皱眉道:“那他们怎不怕花爷爷呢?他是香獐子变的,法力强过我百倍。”李凤歧道:“这就是了,花爷爷修行很深,比普通妖怪更象人类。何况百姓蒙他刺血救命,自然视为神明。你小小女孩儿有多本事?多大威望?待日后修成正果,人们才会对你另眼相看。”潇潇沉『吟』半瞬,道:“你的说法和花爷爷的一样。他说我道行尚浅,本身的妖气与凡人相克,平常最好深居简出,尽量回避生人。哎.......”说着仰头叹息,而脸『色』已明朗许多,道:“看来是我自己道行低微,妖气重,怨不得别人冷淡。往后唯有勤修苦炼,多多行善积德,早点修到花爷爷那种境界。”瞧着她满脸认真的神情,李凤歧牵动了心事,低声道:“哎,我也想积功德呢,咱俩志同道合。”潇潇笑道:“堂堂峨嵋高手,坐到剑仙首徒的位子,功德还浅么?”李凤歧道:“峨嵋大师兄是玄门首领,历来均由剑仙首徒充当。我虽为大师兄的人选,但正式登座之前,还须作成几件济世救民大功德。”潇潇天『性』聪慧,略微思索就明白了,道:“你下山救助川东百姓,就是为了做成功德,回山后名正言顺的当上大师兄。”李凤歧叹道:“可惜出师不利啊!老百姓没救着,自己反落到这步田地。历代剑仙首徒,大概数我最差劲。”潇潇疑『惑』道:“你们峨嵋派威震四海,内中高手如云。你年纪轻轻,德行又浅,凭什么担此重任?你出身正派名门?父母来头很大么?”李凤歧道:“我是孤儿,五岁为师父收养,不知父母是谁。”潇潇又道:“那么,是你的剑术高绝,法术出类拔萃,派中无人可及?”李凤歧又摇头道:“峨嵋玄门藏龙卧虎,高手多如牛『毛』,就象风雷门的九幽雪,遁甲门的玉银童,驭兽门的百里文虎,卜筹门的麻姑......个个神通广大,别说成名已久的前辈。即便是与我同辈的何九宫,侯天机,魔芋大夫,他们的道法修为也远高过我。”潇潇道:“那可奇了,怎会让你作大师兄的人选呢?难不成,『乱』尘大师看你长得俊俏,想收你当女婿,特意抬举你?.......你们师尊有女儿罢?”李凤歧道:“瞎说八道!越猜越离谱啦!其实我.......”迟疑小半会儿,缓缓道“咱俩同历患难,讲给你听也无妨。其实我这剑仙首徒的身份,原本是由一个梦得来的。”潇潇大奇,道:“一个梦得来?谁作梦,怎么个得法?”李凤歧道:“我十二岁那年作了个怪梦,梦见自己站在峨眉山顶峰,挥剑直劈东方升起的红日。醒来后我既担心又愧疚,满肚子忧愁.......”潇潇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寻常的紧,你愧疚什么?”李凤歧道:“你哪里知晓,峨嵋弟子修炼的玄门真法,最讲究收敛游思,养气定『性』。做梦是凡人心『性』跳脱的表现,正是玄门修行者的大忌。我七岁炼成‘定阳诀’,睡觉再无半点杂念。那时又忽然发梦,表明我的修为大大退步了,枉费师尊传授道法,我怎不惭愧?怎不发愁?我独自闷坐了半日,暗想必须求教师尊,哪怕受责罚,也得把原因弄清楚。于是我来到师尊跟前,禀明怪梦里的情形。师尊并未发火,反而笑眯眯的捻须点头,颇有些嘉许的意思。我暗自诧异,抬头细看,发觉摄魂门首徒常生子站在师尊旁边,微笑着说‘由此梦可见,李师弟资质绝佳,堪当大任.......”一边听他讲述,潇潇一边琢磨,沉『吟』道:“你这个梦不简单,象是预先安排好的。”李凤歧道:“不错,这怪梦正是一次测试。常生子乃摄魂高手,精于托梦预测之术。以前任命玄门首徒时,都先由他预定人选,待功行圆满再正式登位。这次挑选峨嵋大师兄,常生子设了个‘梦局’,通过隐含谶兆的梦境考察众徒弟。只是他的法力太强,道行低的弟子会被强行拉入梦境。许多人都作过类似的梦,有梦中贪财的,好『色』的,胡作非为的,『乱』七八糟的,唯独我在梦中剑劈红日,比师兄弟们威风多了。”潇潇问道:“剑劈红日有特别的含义吗?”李凤歧道:“有!据师尊讲解,将来峨嵋派的强敌来自东方,大弟子要率领同门抵御外魔,维护正道长存。我剑劈红日的举动正合此意,所以是大师兄的最佳人选。师尊先让我担当剑仙首徒,勤炼剑术,广积威德,为以后接任作准备。”潇潇道:“接任?那还有前任喽!你的故事挺有趣,可惜漏了紧要的环节。比如你刚提到峨嵋大师兄传承了数代,那你前任又是谁?因何失掉了大师兄的位子?是死了么?犯了重罪遭贬黜?我猜啊,峨嵋派经历过一场大变故,精英尽数折损,所以才加意栽培年幼弟子。”她只是顺着情理揣测,仿佛女孩儿议论家长里短,并无特别的用意。李凤歧却脸『色』微变,紧闭双唇再不言语了。潇潇连问几次“前任大师兄是谁”,忽见他神态紧张,笑道:“好啦好啦,我不问啦,你们峨嵋派的家务事,我这‘小妖女’少打听为妙。”李凤歧道:“不是我故意隐瞒,十年前玄门遭受劫难,前任大师兄他.......呃,内情太复杂,你听了有害无益。”潇潇道:“眼下受困于万丈深渊,我们死多活少,还怕什么害处?至于你提到的那场‘劫难’,我却有所耳闻。妖界盛传――峨嵋派早年进攻东海圣水宫,结果全军覆没,败因竟是领军的大弟子临阵脱逃。峨嵋派耻于言败,从不和外人谈论这事。我当传闻是空『穴』来风呢,这会儿瞧你的反应,呵呵,空『穴』来风也有几分根据。”一席话讲完,李凤歧脸孔红一阵,白一阵,羞愧无地自容。忽然眼神发亮,直直的瞪着潇潇,道:“空『穴』来风,空『穴』来风......你才说什么来着?空『穴』来风......”潇潇笑道:“喂喂,别岔开话头呀,虽说‘真言不入六耳’,可这儿咱们两个人四只耳朵,有什么可避讳的?再者‘不以成败论英雄’,峨嵋弟子自称英雄,如此避谈败绩,倒显的小家子气了。”李凤歧兀自嘀咕,只道:“空『穴』......来风,空『穴』如何......来风呢?”潇潇有点担心了,问道:“喂,你没事吧?身子又不舒服了么?”李凤歧抬起头,叫道:“我想到出去的法子了!”注:方寸,古时常常比喻“心”,比如《三国演义》中徐庶母亲被曹『操』囚禁,徐庶手指自己胸膛,对刘备说:“方寸『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