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身形蓦然凝固,脸色铁青,墨曈中翻涌无尽黑色寒流。为先帝守孝百日,虽然他每夜都留宿寝宫,却从来没有和奚留香有过**,奚留香如何会怀孕有喜?奚留香怔住,勉强笑道:“御医,你是否诊断有误,我只是胃部不适呕吐而已。”“臣请再为娘娘请脉。”御医感觉苗头不对,娘娘脸上并无喜色,这皇上和娘娘成婚多年,有喜该是大喜之事,皇上年近三旬尚无后嗣,为何皇上和娘娘听到这个消息,似乎都没有欣喜之意?他不明所以,急忙再一次仔细为奚留香诊脉。奚留香脸色苍白,定定地看着宫锦。宫锦脸色冷峻如凝结重重冰霜的石块,微微扭过头去,墨曈无尽幽深。奚留香注意到,袖口下,宫锦的紧握拳,身体绷紧浑身散发出冷气,没有回头来看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怀孕?从入宫后,就一直没有和宫锦滚床单,同床不曾有过夫妻之事。若是在入宫之前怀孕,她该早已经觉察,不会至今才发觉。至于说到被宫锦武劫走,她和宫锦武之间虽然也有过几夜的同床共枕,却是清白的,更不可能有身孕。忐忑不安,期待是御医诊断错误,不过是一个误会。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宫锦解释,被劫走十几日,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宫锦没有问起,不等于宫锦不会想,她明白宫锦心中也有疑虑,只是不愿意问出来。寝宫中的气氛沉重而压抑,奚留香一直看着宫锦,宫锦侧身不回头,紧握双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御医诊断了良久,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窥奚留香一眼,再回眸偷窥皇上一眼,觉察到气氛不对。他在皇宫侍候多年,如何会连这诡异的气氛,都发现不了。宫锦回头,脸上平静无波的冷:“如何,娘娘身体可有不适?”“回禀皇上,娘娘身体并无不适,的确是有喜了,臣,恭喜皇上,恭喜娘娘。”一句话说出来,奚留香脸色惨白如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是如此。“娘娘有身孕多久了?身体可好?”“回禀皇上,娘娘有身孕不过一个月,身子尚好,臣即刻就为娘娘开几副补气养胎的药,娘娘服用后必然无恙。”御医深深低头,不敢抬头去看宫锦的脸色,也不敢去偷窥奚留香的脸,算计着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为何皇上和娘娘得知这个大喜的消息,谁也没有露出喜色来。宫锦扭头转身,良久都没有回身,留下一个背影给奚留香。奚留香咬牙什么都没有说,有御医在,她明白事情的严重xing,不能说什么。御医满身的冷汗,蓦然间想到,之前娘娘曾经出宫十多日,据说是被贼人抓住受伤。也听闻皇上要为先帝守孝百日,难道这位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所有?想到此处,冷汗津津而下,匍匐在地,额头碰触地面,一动也不敢动。若真是如此,他就是死定了。奚留香忽然笑了笑:“不想会如此,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之前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很是担心。”宫锦终于缓缓转过身来,脸色平静淡漠:“皇后娘娘凤体不适,你就留在这里随时侍候着吧,记住,皇后娘娘只是凤体不适而已,明白吗?”“是,臣明白,臣遵旨。”御医重重磕头在地,身体战栗不止,发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畏惧。“敢多言一句,后果你该明白,你家中有多少人在,自个想清楚。”“臣不敢,臣愚钝,皇后娘娘只是胃寒不适,别无其他病症。”“剪青。”“奴才在。”剪青缓步走了进来,深深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派人好好侍候他,给他安排好地方,出了岔子,你就别来见朕了!”“是,奴才遵旨。”剪青心惊胆战地答应了一句,将御医带了下去,命一号老妖怪和来福亲自看守,日夜不离。奚留香闭上眼睛,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御医的诊断出错了吗?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她不懂,是御医诊断有误,还是出了其他的什么岔子。但是宫锦的态度,令她心寒,不想多说一个字。“香儿,安心休息吧,你身子不适,莫要多想,好生休养才是。”良久,宫锦冷漠的语调响起,毫无波澜也没有一丝的暖意。很快,奚鱼二人进来侍候,奚留香默默无语,扭过身躺了下去。宫锦走到书案边坐了下去,伸手拿起奏折批阅,奏折打开,他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曾看进去。那些字,不停地在他的眼前晃动不止,跳跃着,叫嚣着,令他有说不出的烦躁。扭头,看到奚留香默默背对着他,一语不发,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心中的烦躁之意更浓。起身,向外面走了出去,奚留香倾听宫锦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如同狠狠地踩在她的心头,让她绝望。“香儿,你先休息吧,朕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朕处理完再回来陪你。”宫锦脚步微微停顿随即就走了出去,迎着如刀寒风,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在黑夜的寒风中徘徊,他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在雪地中漫步,心乱如麻。什么都想到了,想到她可能被宫锦武凌辱过,只是他也明白,那样的结果不是奚留香愿意。从不曾问起,因为明白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但是今日御医的话,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她到底是被那个疯子给凌辱折磨了,即便是那样,他也愿意装作不知道,不去过问,只要她能安然归来就好。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从寝宫中劫走。事情发生之后,上至剪青等人,下至寝宫中的每一个人,都被他重重惩处过。剪青默然跟在宫锦的身后,事情发生后,他也被皇上重重处罚过,向皇上请罪时,皇上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几人自己给自己定罪。他以为这该是死罪,只是皇上不许他们死,他们定罪当受杖刑一百。一百杖刑下来,足以打死几个人,三十杖刑就可以杖毙一个人。皇上吩咐,他们不能死,也不得受伤太重,因此他们每日领受二十杖刑,是由他们自己执行,彼此私密地执刑,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每一次杖刑之后,他们只会在皇上面前**身体,请皇上验刑。杖刑最重的两个人,就是剪青和老五,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宫的大总管,一个是寝宫侍候娘娘的人。他们二人领受二百杖刑,分为十日才领完刑罚,谁也不敢手下留情,每一次都是遍体鳞伤,请皇上亲眼验刑。皇上恩典,准许他们用药,以便于次日再领受责罚,至今他身上仍然满是杖刑后留下的伤痕,永远留在了身上。宫锦停下脚步,回眸久久矗立在寒风之中,遥遥望着寝宫。剪青将貂裘披在宫锦的身上,宫锦回眸,冷冷地盯着剪青。剪青重重跪倒在宫锦的脚边:“皇上,请皇上赐老奴一死吧。”“死,你死了也于事无补。”剪青等人是知道的,皇上为先帝守孝,从入宫之后一直就不曾和娘娘有过夫妻之事,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们是贴身侍候皇上和娘娘的人,如何会不知道。“奴才万死莫赎。”剪青重重磕头,心中满是绝望和愧疚,保护不利,那些侍候娘娘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不想出了这种事情。他唯有重重磕头在地,恨不得在皇上面前自裁谢罪。“皇上,老奴唯有在皇上面前自裁谢罪,只求皇上息怒,莫要伤了身子。”剪青抬头挺直身体,举起手掌,宫锦冷冷盯着剪青:“你敢。”剪青的手,无力落下,皇上不准他死,他连死也不敢。“敢在朕的面前以死威胁,你们这些人,是朕太骄纵你们了吧?”宫锦抬脚,一脚将剪青踢出去一丈多远,剪青重重摔落在雪地之上,远处的侍卫和下人们看到皇上震怒,大总管被如此重罚,谁也不敢靠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剪青翻身跪倒,跪爬到宫锦脚下,挺起胸膛,宫锦再抬脚,一脚将剪青踢了出去,剪青吐出一口血,立即翻身再次跪爬到宫锦的脚下,等待宫锦的下一脚。宫锦回身,重重一拳击在身边一颗手臂粗细的树上,树应声折断,倒了下去,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皇上,您踢死老奴吧,老奴万死犹轻。”剪青一把抱住宫锦的脚,低头匍匐在宫锦的脚下,宫锦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和伤痛,紧紧握拳。“皇上,求皇上息怒,求皇上莫要伤了龙体。”“那个御医再出事,休想朕会饶了你们。”“是,奴才遵旨,绝不会让他出事,皇上,求皇上回去歇息吧。”剪青低头偷偷在雪地上吐了一口血,不敢被宫锦看到,宫锦又如何会不知道刚才的两脚,让剪青内伤颇重,只是他心中的怒意难以发泄,今日御医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有难以压抑的怒意。很久他都不曾如此的盛怒,前几次的盛怒,远没有这一次大,因为前几次,他还能发泄出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