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放工,英和我站在皇宫的后门,等明珠来接我,可是等了很久,明珠也没来,最后英决定送我回藏chun。从地理上来说,皇宫和藏chun都在长安城的玫瑰线上,但皇宫在西向顶位,藏chun却在东向顶位,从皇宫回藏chun,要横穿整个长安城,这样的路程骑马大约是要一柱香的功夫,走路却至少要一个时辰,英问我:“是骑马还是走路?”我想了想,说道:“左右是无事,不如我们一起走路回去吧。”英笑着说道:“也好,我当前正有一件难办的事,很想说给你听,顺便问你讨个主意。”我笑着说道:“听你说事是可以,但讨主意就不必,我最不喜欢给人出主意了。”英说道:“我们关系非比寻常,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我不无嘲讽的笑出来,举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热汗,冷淡说道:“这就是关键,我们不是好朋友。”英面sè一僵,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叹了口气,说道:“英,你要知道,我也许是失去了记忆,但并没失去智力和判断能力,谁是诚心对我好,谁是虚意敷衍我,我分辨得出的。”英大是尴尬,“阿九,我。。。”我说道:“我今天既然把话摊开来说,就是没打算再继续跟你做朋友的了,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打转,我们各做各的,彼此互不相干。”英沉吟了阵,说道:“阿九,你知道我是谁么?”我说道:“你是谁?”英沉稳的笑,瘦削的腰身挺得笔直,“我姓杨,是当今圣上的第二子,也是圣上御笔亲封的晋王、雁门郡公、武卫大将军,上柱国,我的名字,叫做广,小字阿摐,你所知道的英,是我的母亲独孤皇后替我取的别名。”我哦了声,没接他的话,按照我的经验来推测,他一定还有下文。果然,英看着我,森森说道:“阿九,你知道你是谁么?”我玩味的笑,这问题我还真是想知道答案,“好吧,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想要问我拿主意的?”英说道:“我看中一个人的位子,很想将那个人拉下马,自己坐那位,我为此努力了很久,但始终是棋差一着,总也不能如愿以偿。”我说道:“你想拉谁下马,坐谁的位?”英沉吟了阵,栗sè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看着我,一字字说道:“我的哥哥,当今的太子殿下杨勇,我想拉他下马,坐他的位。”我笑出来,慢吞吞说道:“这不难的。”英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有办法?”我说道:“对。”英急忙问道:“什么办法?”我没做声,左手却悄悄伸进腰间的口袋里边,把玩我那把防身的匕首,英此时就在我旁边,他纤细修长的颈项和我只有一尺之距,我暗自想,如果用我手中这把匕首一刀割断他的咽喉,那情景是怎样的?英见着我神sè有异,立即jing觉的退后一步。我弯唇笑出来,想自己此时的表情必定十分嗜血,“你先说我是谁?”英谨慎说道:“我要先知道你的方法,权衡看是否有用。”我说道:“很简单,太子殿下之所以能够稳坐太子位,不外是因为他在朝中有两座靠山,你想拉他下马,只需要将这两座靠山除掉就可以了。”英说道:“哪两座靠山?”我说道:“一座是太子太傅明克让,一座是渤海公高颖。”英沉吟了阵,说道:“我要怎样才能除掉这两个人?”我弯唇笑出来,说道:“明克让其人名动天下,他是圣上亲封的著作上士,他写的《三礼》、《五礼》、《孝经义疏》被圣上当做钦定的贵族教育范本,他还在麟趾殿给大学士们上过孔孟的节cāo和廉耻课,是本朝文人敬奉的典范,所以要除掉这个人,一定要有些技巧才可以。”英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我笑着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不过凑巧知道两件关于他的小事,不妨说给你听听看,也许能对你有所帮助。第一件事,jiān杀人妻。明克让十四岁的时候,在湘东法曹参军王澹的府上做舍人期间,曾经与王澹的正妻洪氏私通,还让她怀了身孕,王澹发现之后,就将洪氏休弃逐出府,后来洪氏带着身孕嫁给了一名秦姓商人,并生下一子,明克让成名之后,借用太子之力,找到洪氏和那名秦姓商人,将其悉数灭口,但那名他私生的小孩,却被他带回东宫殿养起来了。这件事虽然没有物证,但有两个人证:一个是王澹,其人此时是隐居在湘东一个僻静的村落里边;另外一个就是明克让养在东宫殿里的私生小孩,他跟明克让长得惊人的酷似。第二件事,阿谀外主。明克让是前周旧臣,在前周明帝时候,他曾经外放到范阳,给范阳王高绍义做参将,后来高绍义率众叛入突厥国,明克让跟他一起到突厥的其牙城去朝拜当时的摄图可汗,摄图可汗赏赐明克让许多珍宝,明克让于是做了一首诗,表示答谢,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我记得是这样的:非君多爱赏,谁贵此贞心。这件事有物证也有人证,物证是突厥国的国事书录,人证则是高绍义手下的一名叫做云定兴的副将,他当时也在场,这个人后来偷逃回中原,在雍州的天龙寺出家,做了和尚。”英奇道:“这些事你怎知道?你不是失去记忆了么。”我默不作声,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很困惑,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但对于自己的身世背景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呢?英看着我,栗sè的眼珠渐渐有些欣喜的笑意,“也许这是绿珠送给我的秘密礼物也未可知。”我皱眉,“绿珠?她是谁?”英愉快的笑,说道:“这个你不用管,明克让的事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那么高颖呢,我要如何才能除掉他?”我说道:“高颖是前周朝大司马独孤信将军的僚佐,也是他的义子,独孤信将军是独孤皇后的父亲,算起来高颖就是独孤皇后的义兄,他跟独孤皇后和当今圣上的关系都十分亲厚,开皇二年萧岩之叛乱的时候,高颖带兵讨伐,圣上亲自给他披的战袍,他平了萧岩之叛乱回朝,圣上下书表彰他,那书是独孤皇后亲笔代圣上拟的,你记得不记得那表彰书的内容是什么?独孤皇后在里边说:公识鉴通远,器略优深,出参戎律,廓清淮海,实委朕之心腹,乃天降良辅,翊赞朕躬也。心腹、良辅这四个字的份量可不轻,如果说圣上是赞赏明克让的才识的话,他对高颖则是完全的倚重,那是两个不同级别的待遇。”英说道:“你说的对,父王确实对高颖另眼相看,年初右卫将军庞晃和大将军卢贲曾经参过高颖,说他生活豪奢,行为不检,父王却责他两人攻击良臣,其心可诛,把这两人都罢黜了。”我说道:“所以要杀高颖,更加需要技巧。”英露出笑容,说道:“你想必已经想好办法了?”我森然微笑,说道:“不错,我确实是想好办法了,但我也要告诉你,用我这方法杀高颖,需要借助一个人的手。”英问道:“谁?”我一字字说道:“独孤皇后。”英愣住,“我母后?”我说道:“对的。”英的瞳孔微微收缩,“怎么个借法?”我露出玩味的笑容,英真是有够心狠,“英,容我提醒你一句,高颖是独孤皇后的义兄,你的义叔父,你杀他首先就有违天和,再有,如果你采用我的计策,借独孤皇后之手来杀他,更会让独孤皇后背上弑兄的恶名,想想后人将会如何评价她?”英默不作声,沉吟了阵,突然笑出来,说道:“阿九,我想到一件事,说给你听,我以前认得一个人,她有一个主子,十分的窝囊,有一次,她跟我一起去攻城,那主子吵着要跟,她就让他跟,我当时很想阻拦她,但是她说了一句话,我就放弃了。”我说道:“什么话?”英慢慢说道:“她说,九公子要去,我就带他去,谁也不能阻拦,九公子就是她那窝囊主子的代称。”英森然的笑,接着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握着匕首,那意思分明是在暗示,谁敢阻拦,她便要杀谁,我现在想的跟她也一样,我要做太子,谁也不能阻拦,谁敢阻拦,我便要杀谁,不要说是义叔父了,就算是亲叔父,只要他挡了我的路,我也照杀不误,至于我母后。。。。”英弯唇轻笑,“早在她杖杀张、孔二氏的时候,后人就已经想好要如何评价她的了,再杀多一个高颖,也没什么差。”我笑出来,“你倒是会替自己开脱,好,我告诉你如何借独孤皇后这把手来除掉高颖,你需要做的一共有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