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来的这个人,我认得,是秦王的妻弟崔弘度,他身后跟着四名近身护卫,一sè的玄sè衣衫,身形矮小,但是行动敏捷,看样子应当是狙击手。在护卫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的五官并不突出,眉眼细小,神光锐利,身形瘦削,双手修长有力,其人仔细打量我片刻,说道:“九弟,累你受苦了。”我皱眉,这个人我似乎认识,但他的名字我却不记得了。崔弘度适时的解围道:“九公子,我们容七公子听闻你来了僧祗楼,生怕你遭瞿昙夫人的暗算,所以马不停蹄的赶了来。”我笑着说道:“原来是容七哥。”晋王却仿佛是有些受惊,“崔弘度,难道你也是徐家的家奴?”崔弘度煦然笑道:“在下正是,不仅如此,秦王殿下的正妻,我的姐姐崔略桑,也是徐家的家奴,与在下同属容七公子门下。”晋王苦笑道:“我问你,朝中的公卿大夫,是否人人家里都有徐家的家奴?”崔弘度歉然说道:“对的。”晋王说道:“包括我晋王府在内?”崔弘度弯唇微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晋王打了个寒战。我听得想笑,但笑容艰难,只觉胸腹之间灼热的绞痛,知道是那毒药的药xing开始发作了。七公子看在眼里,对瞿昙氏说道:“九弟的解药呢?”瞿昙氏森然说道:“没有解药。”我强撑住一口气,一刀挑开瞿昙氏颈项间的大动脉,颤抖着手自腰间掏出一个红sè药瓶来,用指甲剜了些粉末,弹在瞿昙氏伤口上。那粉末随着血液流动在皮肤下伸展开来,眨眼功夫已蔓延到头部和颈下,毒液所到之处,皮肤均呈现可怕的青紫sè,瞿昙氏瞪着那肤sè,惊恐说道:“那是什么?”我松开扼着她颈项的手,她站立不稳,瘫倒在地上。我说道:“这是我国辽西的靺鞨国人发明的一种毒粉,专门用来shè杀熊豹用,靺鞨国的贵族喜欢饲养凶猛的动物,他们认为熊豹最能体现贵族的身份,于是就有许多穷苦的猎手冒着生命危险去深山猎捕熊豹的幼仔,带回家驯养三五个月后,再转手卖给贵族,这种毒粉就是猎人发明来猎杀成年熊豹用的,它是用采自深山的一种叫做卑湿草的毒草制成,所以名字就叫做卑湿,毒xing酷烈无比,只需要沾涂几滴在箭头上,就能够毒死一头成年的棕熊。”瞿昙氏默不作声,良久释然笑出来,说道:“这样也好,五公子一个人在泉下寂寞,你我结伴去陪他,也是乐事。”我心中暗暗叫苦。瞿昙氏看来分明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早知是这样,我就不浪费卑湿粉了,这种药粉是十分珍贵的。七公子沉吟了阵,说道:“瞿昙夫人,你误会了,五哥他没有死,他还活着。”瞿昙氏惨然说道:“这不可能,徐绿珠突围那天,我是亲眼见到她把匕首刺入五公子胸膛的。”七公子斟酌了阵,说道:“这件事我原本是答应过五哥,不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你现今谋害九弟,已经是必死的了,告诉你也无妨。关于突围这件事,你所知道的事实是,彼时徐绿珠为了带走九弟,劫持五哥作为人质,又在九弟脱险后,将他一刀刺死,尸身更被推落沁水,以至于五哥死不见尸。但你不知道的事实是,徐绿珠带走九弟的突围计划,实际上是跟五哥商量好再进行的,所谓劫持五哥做人质,不过是做做样子。”瞿昙氏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七公子说道:“你仔细想一想,徐绿珠的突围计划,其实有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五哥的痕迹。首先,突围的主力七百铁骑,是五哥亲手训练出来的,只听五哥一人调度,连阿爹要征用,都需要借助五哥的虎符才可以,但是突围的那天夜间,七百铁骑突破陵二哥的三道防线,攻破徐家堡东大门之后,绿珠才劫持着五哥出现在前锋线上,这说明七百铁骑早在五哥被劫之前已经被调用;其次,炸毁相州沁水索桥的硝石和火药,是邢子高提供的,邢子高这个人你心里最清楚,他名义上是陵二哥的人,但实际上只听五哥差遣,是五哥安插在陵二哥跟前的钉子;其三,也是最主要的,绿珠劫持着五哥撤出武陟,直奔沁水码头,你带着家奴跟在她身后,随后你看到九弟上船,徐绿珠却立在岸上,手中扣着五哥,五哥胸前抵着她那把削铁如泥且从不离身的匕首,船开走之后,其人即将匕首刺入五哥胸膛。但实情并非如此,当时绿珠手中握的,其实是把伸缩短刀,只需要稍稍碰到障碍,刀刃即会自动缩入刀匣内,绿珠原本那把匕首,早在突围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送给了九弟防身,你若是不相信,不妨仔细看看九弟现时手中那把匕首,是不是她那把?”瞿昙氏转头看向我手中那匕首。我心中有些异样感觉,原来这把匕首,是绿珠从不离身的匕首。。。。瞿昙氏呆了呆,说道:“五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哪里?”七公子说道:“你先将解药给九弟服下。”瞿昙氏沉吟了阵,自胸口掏出一只灰sè瓷瓶,抛给我,说道:“这里边的药丸,你即刻服两粒,连服三天,三天之后,每天服一粒,持续两周。”我照着她的吩咐将药丸服下,果然觉着胸腹之间的疼痛有所消减。七公子暗示道:“九弟,瞿昙夫人是五哥最为喜爱的家奴。”他这意思我明白,那是要我解开瞿昙氏身上所中的卑湿毒。我忍不住笑出来,说道:“七哥,你放心,卑湿这种毒药虽然发作的症状可怕,但实际上只是一种普通的麻醉剂,它的药效有两个时辰左右,药效过后,所有的症状都会消失。”七公子哑然笑出来,瞿昙氏却啼笑皆非。晋王默不作声,伫在角落边上装死。七公子沉吟了阵,对瞿昙氏说道:“五哥这样做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其人此时和邢子高隐居在相州沁水附近一个叫做温秀岭的地方,我已经替你在外间置备了车马,你现在出发,三天之后,即可到达,届时请帮手替我向五哥问好,就说七弟十分挂念他。但有一宗事你要记得,徐家的家奴无处不在,你毒杀九弟的事,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传回武陟,犯下这种天字一等罪,你活不长了。”瞿昙氏没做声,挣扎着想要起身来,只可怜她此时全身麻痹,连动一动手指都显得困难,妇人连着尝试了数次,都动弹不了,竟然急得哭了出来。七公子莞尔,对崔弘度说道:“你将瞿昙夫人抱至外间的马车上。”等崔弘度将瞿昙夫人抱出去,七公子走向我,弯唇笑道:“九弟,我今次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答谢我?”我笑着说道:“你想要我如何答谢你?”七公子笑着说道:“很简单,我要一样东西,你拿来给我。”我问道:“什么东西?”七公子一字字说道:“就是那把天书库的钥匙。”我笑出来,说道:“原来这才是你赶着来救我的原因。”七公子说道:“徐绿珠被瞿昙夫人带回徐家之后,受了许多酷刑,但始终不肯说出那把被她盗走的天书库的钥匙究竟藏到了哪里,我想来想去,觉钥匙一定是在你的身上。”我出了会神,对七公子说道:“七哥,那钥匙确实在我身上,但我有一个问题,不大明白,你可否帮我解答看?”七公子眉宇之间有丝喜sè,“什么问题?”我斟酌了阵,说道:“绿珠当时为什么没跟我一起走?”七公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她,但她没有回答我,事实上,自她被拿获到现在,一年零七个月里,无论是清醒还是昏迷,其人始终一言不发,这女子的坚韧品xing,真是令人钦佩。”我没做声,说不清此时心中感受如何,“她现在被关在哪里?是否是在翡翠湖防御工事底下的地牢里?”七公子说道:“原本是的,但长孙炽死后,秦王派人抄了防御工事,虽然是没找到地牢的入口,陵二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晋王大是失望。我却笑,慢慢说道:“不怕,不管她去了哪里,我都会将她找出来。”七公子问道:“那把钥匙呢?”我沉吟了阵,说道:“在晋王府上。”晋王吃惊说道:“我府上?你什么时候给的我?”七公子皱眉。我说道:“年初你过生ri时候,我曾经雕过一个木头偶人送给你,我当时对你说,这偶人很有趣,希望你仔细参详,你答应了,但我猜想你多半没放在心上,所以你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偶人是中空的,在它的内胆里边藏着东西。”七公子转问晋王:“那偶人呢?”晋王苦笑道:“我拿回去之后随手放在书房的架子上,后来给叔父看到,他就拿走了。”七公子皱眉,“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