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没有,其实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不需要你帮忙。”长孙晟沉吟了阵,说道:“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我弯腰提起草丛里边的青花鱼,说道:“回家做晚餐。”长孙晟笑出来,跟在我身后回了藏chun。这天我做了一道清蒸鱼,长孙晟在街市上沽了酒回来,两人在院落里边对着清亮的月光喝酒聊天,酒酣耳热的时候,我问长孙晟,“绿珠送我那匕首,是她自小就有的,还是别人送她的?”长孙晟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道:“我想知道。”长孙晟jing觉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个我不知,主子爷很少同人说起她的私事,也极少告诉我们她心里的想法。”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所以没再做声。长孙晟说道:“你今次设计将晋王逐出长安,我一五一十的都传了消息给主子爷知道。”我心下一跳,“她怎么说?”长孙晟笑着说道:“她说,老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你确实是有继承徐家大业的资质。”我哦了声,绿珠口中那老爷,说的应当是徐家现在的主事老爷,也即是我的父亲,但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她还说了什么没?”长孙晟说道:“她还说,你说的对,你其实是不需要她护卫的。”长孙晟顿了顿,自我解嘲的笑道,“这一次我是彻底的失算,主子爷现在更不可能会离开休咎营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按照主子爷的吩咐,将你送往天竺国,再在中途买通西域的狙击手劫持你,逼得主子爷离开休咎营。”我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绿珠离开休咎营?”长孙晟惨然笑道:“九公子,你是不知道休咎营第十八重门后边的情况,那里宛如宇宙洪荒一样,yin冷干燥,没有光,没有水,没有声音,没有同伴,连足够的空气都没有,关押在那里,就像是被弃置在上古荒野里,所以进去的人无论多么凶悍,最后都会因为忍受不住那种摧心的绝望和孤独,发疯而死,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从十八重门后生还。但单就这一点其实也不足为惧,主子爷自小休习西域龟息术,心xing比常人坚韧数倍,就算在里边关了三五年,都不成问题,我们恨的是陵二公子公报私仇,克扣主子爷的食粮和饮用清水,主子爷获得的量额还不到徐家主事老爷所定额度的一半。”我说道:“你们有无想过劫了休咎营将她救出来?”长孙晟苦笑道:“怎么会没有想过,但是主子爷不肯出来。”我问道:“为什么?”长孙晟斟酌了阵,说道:“这是过身的老主子爷的要求。”我皱眉说道:“他为什么这样要求绿珠?”长孙晟沉吟了阵,说道:“这个中的原因,我原本答应过主子爷决不透露给你知道,但是我想,九公子你是有知道的权利的。那年冬天,主子爷带你突围的时候,一共伤了三位徐家少主子,分别是陵二公子、韶五公子和容七公子,这当中,陵二公子被炸断一条腿,韶五公子被刺,容七公子被重创,徐家堡内的jing锐部队也被摧毁殆尽,徐家因此元气大伤。突围之前,主子爷曾经将她的计划同老主子爷和老主母沟通过,老主子爷彼时是同意的,突围当天,他也自告奋勇为主子爷断后,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主子爷护着你冲出徐家堡之后,老主子爷却带着老主母在出口撞壁自尽,临去时候还写了血书,托随从带给主子爷,要她在事情完结之后,回徐家受罚,一生禁闭休咎营赎罪。”我默不作声,只觉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难怪绿珠当初要留在沁水码头,难怪她现在不肯出休咎营,原来她是在赎罪。长孙晟顿了顿,又说道:“九公子,之前对你多有不恭,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主子爷那边,也请你多加隐瞒,在下感激不尽。”我说道:“你放心,以前的事,我保证只字不提就是了。”长孙晟这才露出宽慰笑容。两个人又喝了阵闷酒,长孙晟自胸襟里边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我,说道:“这个你自己好好收着,除非山穷水尽,否则不可轻易拆阅。”我笑着说道:“里边是什么?锦囊妙计?”长孙晟说道:“我不知,是主子爷让我交给你的,再过两天我就动身去宁夏了,你自己一个人在长安,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沉吟了阵,说道:“你去宁夏做什么?”长孙晟委婉说道:“突厥人最近屡次侵犯西北边界,宁夏方面战事吃紧,所以我自动请缨去那里督战,另外,突厥人和汉王之间一直暗有来往,晋王此次因为你的缘故被遣往灵武戍边,他跟前没有一个心腹的近身护卫,主子爷担心汉王会趁机指使突厥人谋害他,所以让我去看顾着些。”我满心不是滋味,怏怏说道:“我在长安也是处境险恶,怎不见她忧心我?”长孙晟只是笑,说道:“主子爷不是有出锦囊给你么?”我没再说话,埋头灌了一肚儿的酒,跟着就闷沉沉的伏在桌上睡着了,连长孙晟将我移至内室卧榻上也不知。夜半十分,我醒过来,点燃烛火,将那锦囊翻来覆去的把玩,数次想要用匕首拆开封口看个究竟,但最后还是忍住,我将它压在枕下,闭上眼再度沉沉入睡。但是不久我就开始做恶梦,梦见晋王用滚烫热水浇在我身上,又用匕首刺我胸膛,绿珠立在旁边,低眉诵经。醒来的时候我满头大汗。在绿珠的心里,究竟是晋王重要些,还是我重要些?我很想知道。两天之后,我去太子东宫殿,找到杨勇,对他说道:“太子殿下,你上次的提议是否仍然有效?”杨勇问道:“什么提议?”我笑着说道:“我原本是工部的一名匠人,现在我打算辞了工部的工作,投入你门下,做你的舍人,你是否愿意接受?”杨勇讶然,说道:“怎么两天功夫不到,你就改变主意了?”我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愿意或者是不愿意。”杨勇笑出来,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愿意的了。”我说道:“那好,你即刻差人在东宫殿收拾一间僻静的院落,我稍后即会搬进来。”杨勇啊了一声,满脸俱是问号。我笑出来,说道:“你不妨可以理解为,我突然明白了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所以决定自愿依附。”杨勇却笑,说道:“不的,如果我料得不错,你应当是又有了自己的打算。”我只是笑,杨勇说对了,我确实是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有一天,我和晋王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绿珠会站在哪一边?过了几天,我把藏chun贱价出售,带着简单的衣服细软,正式搬进太子东宫殿。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进入九月。这期间,独孤皇后的病情没有如典医丞所预料的那样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典宫院先后派了三名典医丞和两名典府丞对独孤皇后进行诊脉,分析她的病症,开了药方抓药,但是收效甚微,当中永安宫还几度传出皇后病危的消息,不过还好都是虚惊一场。九月初九,宫中举行重阳节庆,趁这机会,杨勇差了人去典祠宫将独孤皇后的病历悉数盗出来,带回东宫殿。但是我彻查了整个病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独孤皇后觉着胸口烦闷,时常咳嗽,身体浮气流肿,四肢酸重,这确实是伤风的症状,典医丞的用药是正确的。我猜不到病因是在哪里,于是又让杨勇找人混进尚膳房,将独孤皇后最近四个月的饮食记录也盗了出来。看过她的饮食记录之后,我找到了原因。饮食记录上边写的很清楚,六月初九这天,独孤皇后午睡醒来,曾经喝过宫女调制的蜜水,那蜜水是用头一年冬天的雪水和夏季新出的蜂蜜调在一起制成的,喝起来清凉甘甜,很解暑气,独孤皇后因此连着喝了两碗。几天之后她就病发。我由此猜想,独孤皇后患的应该不是伤风症,而是伤寒症,她是给雪水里边的yin寒气伤了脾胃内脏,要治疗这病症,只需要煎一碗黄龙热汤去寒,跟着再熬一些浓参汤进补几天即可,但典医丞诊错病因,误用了去热的大黄凉药,连着几剂药汤下去之后,独孤皇后体内的寒气越集越多,最后终于是伤了她元气,导致今天这局面。我将这病因悉数说给杨勇听,他高兴之极,迫不及待说道:“我这就入宫去禀告父皇和母后,让典医丞尽快换药方。”我yinyin的笑,说道:“殿下,你要想清楚了,独孤皇后病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想办法把晋王调回来,你确信你希望看到这结果?”杨勇愣了愣,踌躇了阵,说道:“我当然是不希望晋王回长安,但是。。。。”我笑着说道:“没有但是,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你么,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剪除晋王的一座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