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低声说道:“她毕竟是我母后。。。。”我冷笑,说道:“你可不要忘记,她也是晋王的母后,而且一直有废长立幼之心。”杨勇挣扎良久,终于咬牙说道:“好吧,我听你的。”十月初四的夜里,月晕四重,太白犯轩辕,独孤皇后崩于永安宫,年五十岁。消息传到太子东宫殿,杨勇失声痛哭。我冷眼站在旁边,心里不住冷笑,觉着他有些假慈悲,其人若是对独孤皇后果真有一丝**之情,又怎么会轻易受我的怂恿?十月二十,皇后出殡,葬在太陵,长安全城一片缟素,万民齐悲。晋王从千里之外的西北边境上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却连皇后最后一眼都没看到。他赶到太陵的时候,太仆寺的陵人已经将皇后的灵棺送进墓室,断龙石落下,就算是封陵了,只有等到当今圣上驾崩,太陵才能再度开启。他跪在太陵入口的断龙石外,哭得肝肠寸断。我听闻这件事后,心中有莫名滋味。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当天夜间,晋王差了人送名刺到东宫殿交给我,说是想要请我过府一叙。我却笑,让来人回去告诉晋王,说我身子不大好,不愿意见客。晋王于是又差人给我送来许多名贵的补品。我因此写了一封简短的感谢信,交给来人,让他带回去给晋王,算是礼数。杨勇说道:“你为什么不肯见他?”我笑着说道:“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晋王府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之心,仿佛我在那里吃过许多苦头,一见到那建筑,就觉着很不安,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这是事实,但却不是我不肯见晋王的主要原因。我是觉着有些愧对于他。以前在工部的时候,晋王对我其实也还算是照顾。。。杨勇奇道:“难道你曾经给晋王修理过?”我沉吟了阵,说道:“我不记得了。”十天之后,晋王悄无声息的离开长安,回到西北军营。杨勇笑着对我说:“其人可算是走了,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我默不作声,杨勇是高兴的太早。晋王走的越是平静,他暗里掀起的波澜就越是惊人。果然,晋王走后的第四天,渤海公高颖府上就发生血案,高颖怀胎八个月、即将待产的妾室伏氏在卧室里边给人割断了腕间的脉搏,血流了一地,死的十分痛苦。紧接着,左卫大将军独孤凌云给人劫杀,尸身被斩成两段,抛在大街上,最后被野狗所食,啃得只剩几根骨头。整个长安城全城戒严,领军府、左右卫府、大理寺的兵勇、捕快和衙役全集出动,进行地毯式的查询和搜索,寻找凶手,但忙活了几天,一点线索都没得到。而高颖府上碎嘴的奴仆,又选在这个时候悄悄的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伏氏和独孤凌云之间,存在着暧昧关系,伏氏腹中的胎儿,是独孤凌云的小孩,不是高颖的。与此同时,汉王杨谅从伐辽前线用八百里流星快马送来消息,说伐辽元帅、渤海公高颖无故失踪,下落不明,让朝廷帮手查找看。左右卫府和大理寺综合所有信息,经过仔细的讨论后,一致认为,高颖存在杀人的动机,应当被立为此次长安血案的第一嫌疑人。高颖至此算是身败名裂。杨勇急急的拉着我的衣袖,说道:“你要相信我,高颖不会杀人的,他已经五十四,一直以来膝下虚空,没有子嗣,好不容易伏氏给他怀了个小孩,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谋害她?”我笑出来,对这话表示赞同。我心里很清楚,伏氏和独孤凌云,确实不是高颖杀的,而是晋王派人杀的。但我可不敢说出来。晋王行这一计,原本就是当初我出给他的。。。我说道:“话是不错,但是你空口无凭,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的,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把高颖找出来,再看能否想法证明他的清白。”杨勇喃喃说道:“他会去了哪里呢?”我默不作声,猜想高颖的下落不外有两种情况:第一,他根本没有失踪,此时仍然在辽东大营里边,只是给汉王软禁了;第二,他已经被害,谋害他的可能是晋王,也有可能是汉王。高颖是杨勇在朝中最后的靠山和中坚,也就是晋王和汉王共同的对手,两个人因此联手修理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退一步说,就算高颖失踪这件事,不是汉王和晋王联手所为,以汉王的为人,他既然对高颖有嫌隙之心(呃,汉王对高颖生出嫌隙之心,好似也是出自我的设计。。。。),自然也会懂得利用此次晋王挑起的长安血案,对高颖落井下石。所以要找高颖,应当从汉王和晋王身上着手,而汉王因为有地域之宜,掌握高颖的可能xing最大。十一月十七,捉拿高颖的告示正式画影贴出来。告示贴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进展。十二月初四,这一天是当今圣上坚皇帝生辰,坚皇帝趁这机会,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将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分别赐封为宣贵妃和容贵妃,还新纳了四名秀女,赐封为婕妤。第二件,将开皇三年改为仁寿元年。这似乎是在暗示,宫中二圣的时代从此彻底结束(开皇年号是独孤皇后定的,仁寿则是坚皇帝寝宫的名字)。第三件,招回辽东的汉王杨谅、西北的晋王杨广,以及远在西蜀的蜀王杨秀,至此连同在京的秦王杨俊和太子杨勇一起,坚皇帝五个皇子自成年以来首度同朝聚首。太仆寺为庆祝坚皇帝的生辰,举行了盛大的生辰宴会,并在十一月初就早早的让仁寿宫的内监出圣旨到各州府,要求州府的要员全部要进京朝贺,因此十二月初四这天的朝贺场面真是无比的壮观,无比的热闹。我以太子舍人的身份也有份参加。在这次宴会上,我意外的看到了容七公子。他彼时是跟在扬州大中正兼别敕令徐元楷的身后,看那打扮,颇似徐元楷的幕府参将。我知道徐元楷就是陵二公子,所以心里十分疑惑,不明白容七公子为什么肯屈就做陵二公子的随从。唯一的解释是他心里有所图谋。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悄悄站起身来,绕着外围的回廊朝容七公子所在的方位走去,途中碰到了从宴会厅出来小歇的宣贵妃,她看见我,立刻疾步过来,挡在我跟前。我笑出来,说道:“恭喜宣贵妃,贺喜宣贵妃。”宣贵妃怨毒的笑,说道:“不敢当,徐先生,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讨教。”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讨教不敢当,随时恭候你拜访就是了。”宣贵妃凶狠的看着我,仿佛恨不得将我撕成两半。我笑着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宣贵妃小歇了,烦请宣贵妃站到一边,让条路给在下走。”宣贵妃不倚不挠的站在我跟前,手中银光微闪,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我笑出来,说道:“宣贵妃你这是打算和我玉石俱焚?”宣贵妃yin冷笑道:“你怕了?”我笑出来,我不怕,我身上藏着许多小玩意,足够对付十个宣贵妃。我只是不想生事端。我眯眯的笑,低声说道:“宣贵妃,我在打理裴子烈将军遗骸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许多颇是有趣的小零碎,比如梳子、玉簪、铜镜等等,看那上边的标记,都是由岐州本地最有名的匠人作坊制作的,而且俱是全新的,裴将军自从和宣贵妃仳离之后,就再也没有婚配,不知道他买了这些物品来,是准备送给谁的?”宣贵妃默不作声,身子却微微一颤。我笑着说道:“会不会是宣贵妃你呢?”宣贵妃面sè如雪,沉吟了阵,问道:“那些东西在哪里?”我笑着说道:“你先把那匕首收好。”宣贵妃默不作声,踌躇了阵,将手中匕首藏好。我笑着说道:“在一座庙宇里。”宣贵妃问道:“哪座庙宇?”我悠然的笑,说道:“你先把路让给我。”宣贵妃气结,愤然站到一边。我笑着说道:“长安远郊的兰若寺,另外,裴子烈将军的骨殖也停放在那里。”宣贵妃眼眶发红,颤声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我说道:“给人一箭穿心,当场就气绝了,没怎么受苦。”宣贵妃眼中晶莹透亮,一字字说道:“徐先生,相信我,你也会这么死的。”我笑出来,说道:“是么?如果这是你的奋斗目标,在下拭目以待。”宣贵妃眨掉眼里的泪,笑着说道:“徐先生现目前是太子殿下门下的舍人,对么?”我说道:“算是。”宣贵妃笑着说道:“好。”她说了这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心下讶然,觉着宣贵妃这个字颇值得玩味,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