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了阵,说道:“好。”嵬王有些惊讶,“你怎不问我为什么要主动做你向导?”我笑出来,轻描淡写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你心中有什么样意图,也不需要告诉我。”嵬王笑着问道:“为什么?”我轻蔑的笑,“我从五岁开始杀人,今年二十六岁,到现在为止,直接死在我手上的有五千七百四十个,间接死在我手上的,简直不计其数,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嵬王打了个寒战,没再做声。次ri天明,我和嵬王悄悄从大相川出发,取道死亡谷去梁州,临走之际,我用吕夸王的虎符,调了五百骑兵部队,护送可博汗和树去洮州,算是尽我的承诺。夏天的死亡谷酷热无比,热风吹在脸上,宛如火烧,我和嵬王用长衣和围巾,各自将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的,虽然因此浑身汗湿,但这方法能够避开热风对五官七窍造成的损害,所以也是值得的。沿途触目所见都是牲畜和行人旅客倒闭的尸身或是尚未风化的枯骨,有时候还能在流沙当中见到一只两伸向半空的手,甚是恐怖,我心中因此格外的jing惕,脚下步步留心,好在嵬王对死亡谷的地形仿佛是十分熟悉,我们一路行来,居然没有误入任何一处流沙陷阱。两天后,嵬王和我进入梁州边界,嵬王对我说道:“徐绿珠,我们在这里分手吧。”我笑着说道:“好,后会有期。”嵬王踌躇良久,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徐绿珠,我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帮得上我。”我笑出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吧,什么事?”嵬王说道:“不瞒你说,我在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杜子晖,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否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个人?”我笑出来,“你要找杜子晖,问我还真是问对了,他现在凤州一个叫做晋昌的小镇上,你到那里之后,问人打听杜善人,大家都知道。”嵬王感激的笑,沉吟了阵,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我冷淡的笑,说道:“那是你的事,同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话是这么说,但嵬王去找杜子晖的原因,我其实是可以猜到一二的。按照徐家天书库卷册上的记载,杜子晖是前周世宗明皇帝时候的旧人,原本任职是豫州刺史,前周大统十四年,他受封宁都郡公,任职不到一年,又转凤州郡守,四年之后,明皇帝被废黜,武皇帝继位,杜子晖调回长安,担任都水台参事,一年以后,因为和武皇的妹妹新丰公主有染,被贬职到河右,担任校验文书,一直到他五十四岁告老还乡。卷册上没有记载,新丰公主和杜子晖私通的时候,是否有怀孕,但照现在情形看来,新丰公主九成九是带孕出嫁吐谷浑,嵬王应当是杜子晖的私生子,他今次去找杜子晖,多半是想要认祖归宗。假如是这样的话,新丰公主后来给吕夸王拿来做活人牲祭祀青骢天神,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事关男子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嵬王有些尴尬,“我们是否还会再见面?”我笑着说道:“应该不会了。”嵬王宽和的笑,看着我出了会神,说道:“徐绿珠,无论如何,我感激你是真。”我笑出来,“你不需要感激我,你带我走死亡谷,作为交换,我告诉你如何找到杜子晖,两厢扯平,互不相欠。”嵬王没再做声,两个人沉默的分手。随后我进到梁州城内,找了间客栈略略休息了一晚,次ri早间到马市上买了一匹上好的青骢马,即直奔赤泉城。我在中午十分,赶到赤泉城,和御北楼在约定的客栈汇合,两个人在客栈住了三天,析大公子即派出家奴来找我,对我说道:“大司马想请徐绿珠姑娘过州府衙门,有事商量。”我露出笑容,理了理身上的长衣,带着御北楼,跟在家奴身后,去到州府衙门。析大公子看见我的时候,面上带着奇异笑容,“徐绿珠,我原本还以为家奴消息有误,没想到真的是你。”我笑着说道:“析大公子,好久不见了,我今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析大公子笑出来,把玩着手中的短刀,“什么忙?”我说道:“九公子不见了。”析大公子悠然笑道:“你想让我调用资源帮你找他?”我说道:“是。”析大公子不无嘲讽的笑,“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你是徐家脱逃的罪奴,按照徐家的家规,帮助脱逃罪奴作业是会下休咎营的,我为什么要冒这风险?”我笑出来,说道:“大公子,这风险是十分值得冒的,因我会付出足够报偿给你。”析大公子笑出来,“你不用废话,无论你付出怎样的报偿,我都不会帮你。”我狡猾的笑,慢慢说道:“你想不想要天书库的钥匙?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害死你母亲的那首情诗到底是谁写的?”析大公子脸上笑容冻结。我心中冷笑,知道自己捉住他了,“只要你帮我把九公子找出来,我就把天书库的钥匙交给你,让你成为徐家的下一任主事,至于那首情诗的由来,我更会原原本本解释给你知道,让你清楚了解当年你母亲身死的所有细节。”析大公子默不作声,眼中波光飞闪,我愉快之极,看他那样子,内心必定交战不已。析大公子的母亲姓柳,名字叫做幼贤,是徐家现任主事老爷娶的首任妾室,她是南越高凉人首领柳弘之的掌上明珠,因为仰慕徐家主事老爷的风采,自愿委身给他做妾室,析大公子两岁的时候,主事老爷一度曾经想过将柳氏扶正,和九公子的母亲一起做平妻。但就在这个时候,有家奴在柳氏的卧房内搜出一首匿名的情诗,那诗里边写道:玉烛调秋气,金舆历旧宫,霜潭渍晚菊,寒井订鸳盟,举杯延故老,令闻歌大风?这情诗做得无比的jing妙,它既点出了和柳氏的缱绻私情,又重重挖苦了徐家老爷,最后那一句,更暗示作者还有心要取代主事老爷的地位,成为徐家新的主事。家奴将这情诗交给了主事老爷,主事老爷看得大怒,传柳氏来问话,没想到柳氏却在这时候服毒自尽。柳氏这一死,她与人私通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柳氏死后,主事老爷把析大公子交给容七公子的母亲郑氏看顾,郑氏原本是柳氏的贴身婢女,她始终认为柳氏私通事件存在疑点,而柳氏更决无可能是自尽而死,她立誓要找出那个投情诗陷害柳氏、进而将她谋杀的人,还柳氏的清白。郑氏为此努力了数年,但始终没有查出任何结果,直到析大公子十二岁,郑氏终于找到一个柳氏私通事件的有利证人,郑氏许给那证人巨大好处,证人遂吐实,说当年投诗陷害柳氏的人,就在徐家,但证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是谁,就给躲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刺死,郑氏也没能幸免。析大公子获知郑氏的死因,心下雪亮,知道自己再留在徐家,迟早也会给人狙击,所以自请调守西北,主事老爷同意了。从十二岁到现在,析大公子镇守西北沿线已经足足十八年,这十八年间,他没有一天放弃过对柳氏私通事件的调查。不过,他一无所获。我笑着说道:“大公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没有我帮手,无论你用多少个十八年,都决无可能查出柳氏私通事件的真相。”因为所有和私通事件相关的人证都已经被灭口,所有的物证则在我的手里。析大公子沉吟了阵,说道:“根据辽东家奴刚刚送来的消息,九公子昨天出现在松州道附近,按照家奴的形容,他彼时走路蹒跚,面如金纸,估计可能是有严重受伤。”我心中惊跳不已,又百思不解,九公子他去松州道做什么?大相川位于吐谷浑国东向位上,沿着东向位继续往东行进,首先到达的会是敦煌,跟着是会宁,再往东走,就进入辽东境内,松州道在辽东清江附近,是我国在辽东的海船、楼船停泊基地,自开皇元年以来,坚皇帝两次伐辽,都是从松州道出发的。松州道和大相川相距七百四十里左右,当中的路况艰险,就算是骑快马ri夜兼程,至少也需要五天时间,照现在情况推算起来,九公子应当是自大相川脱险之后,立即就动身赶去松州道的,他不顾身上带着伤,走得这样急,又是为什么?我说道:“你即刻派家奴劫住他。”析大公子说道:“家奴动手晚了一步,他给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