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北楼走的时候,我吩咐他道:“你将九公子送到并州后,就伏在暗处护卫他,不需要再来找我。”御北楼骇然,“主子爷,我哪里做错了?”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调你去护卫九公子,没有要将你逐出门。”御北楼略微宽心,“但你跟前没有人看顾着,我很不放心,或者把长孙晟从西北调回来?”我说道:“不用,我会照顾自己。”御北楼面有忧sè,踌躇良久,鼓足勇气问道:“也许是我看错,总觉主子爷印堂发青,气血虚亏,半点生气也无,不知道是否是身上有伤的缘故?”我避重就轻的说道:“最近有些疲累,休息的不大好,伤了元气,稍后我会注意调养,你不用cāo心。”御北楼试探着问道:“主子爷,你今次究竟想要做什么?”我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将来会知道。”御北楼带走九公子后,五夫人笑着问我:“你那计划究竟是怎样的?”我说道:“这计划cāo作起来十分容易,首先安排一个身材和韶五公子相似的替身住进他在温秀岭的下处,然后派人纵火,将那替身烧死在里边,嫁祸给容七公子就可以了。按照徐家的家规,少子谋害亲兄弟,是天字一等罪,会被关下休咎营十八重门,以容七公子的xing情和涵养,把他关在十八重门后,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发疯而死。”五夫人皱眉道:“就这么简单?”我说道:“当然不止,这计划cāo作起来容易,但要达到预期的效果,却要先成就一个条件。”五夫人问道:“什么条件?”我说道:“把陵二公子调出扬州。”五夫人问道:“为什么?”我说道:“徐家休咎营十八重门的主营设在扬州大中正府,那是陵二公子的府邸,容七公子是陵二公子的盟友,他被下放十八重门,陵二公子彼时如果还在大中正府,一定会想法悄悄将他置换出来,导致计划功亏一篑。”五夫人点头,“要怎样才能把陵二公子调出扬州?”我说道:“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差人保荐他出征或者调任其他州郡的官员;第二个办法,狙击一个人,嫁祸给他,将他贬出扬州。”五夫人皱眉,“哪个方法更容易、更能快速奏效?”我说道:“第一个办法虽然温和,但实施起来困难,陵二公子目前隶属于扬州总管秦王杨俊的州官体系,要想调动他,需要说服户部出调任公文,并获得秦王首肯;第二个办法就比较凶暴,但能够迅速奏效。”五夫人说道:“我用第二个方法,你说吧,要狙击谁?”我说道:“陵二公子的上司,扬州总管、秦王杨俊。”五夫人沉吟了阵,说道:“我可以派人狙击秦王,但关键问题是,这件事要怎样才能嫁祸给陵二公子?因他似乎没有谋害秦王的动机。”我说道:“表面看来是的,但只要选对了狙击手,陵二公子就有谋害秦王的动机了。”五夫人说道:“选谁?”我看着五夫人,慢慢说道:“你先放了孟夏龙。”五夫人怒道:“徐绿珠!”我寸步不让,“现在就放。”五夫人气得面sè铁青,却笑着说道:“我就不明白,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孟夏龙和你有不共戴天的家族血仇,你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请求我将他赏赐给你祭祀先祖才对的,做什么反而要我放了他?”我出了会神,说道:“前陈国开国武皇帝陈霸先在未做皇帝之前,曾经娶过一个叫做平承云的女子做妻子,这女子给武皇帝生下一个女儿,起名叫做陈安,后来平氏不守妇道,和武皇帝的偏将周文育私通,被武皇帝休弃,平氏索xing就跟了周文育,还带走陈安,给她改名叫做周安。周安长大之后,嫁给江州贞阳侯侯瑱,生下一子,起名叫做侯明彻,其人今年三十九岁,目前是在江州担任大司马一职。”五夫人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说道:“五夫人,如果现在有人将侯明彻擒到你跟前,你会否用他来祭祀先祖?”五夫人是前梁国昭明太子后裔,前梁国被前陈国所灭,彼时陈武皇帝为了杜绝后患,将皇宫里边所有的萧氏族人全部黜毙,因此可以说,五夫人和侯明彻之间,也是有不共戴天的家族血仇的。五夫人说道:“应该不会,我不愿意玷污自己双手去沾染这种血腥,更何况开皇元年陈氏给杨氏灭国,我看到这结局时已经心平气和。”我说道:“我跟你想的差不多,我也希望看到西那婆氏有同样结局,”我yin冷的笑,“所以我不仅不会杀孟夏龙,反而还要护卫他平安无事回到林邑国,继续担任国家的王上。”五夫人问道:“为什么?”我说道:“林邑国现在已经是风雨飘摇,孟夏龙缺乏魄力和才干,根本不足以撑起大局,至多再过三五年,国家就会败落在他的手上,届时必定会有新的家族崛起,吞并他的家族。”我yin冷的笑,“当年勾结外族人首领屠戮乙他伽兰氏的西那婆长者,还有好几位活在世上,我会竭尽全力的确保他们健康,令他们长寿,使得他们能够亲眼见证到西那婆氏的家族伟业被逐步瓦解的全过程。”五夫人笑叹,“绿珠,你报复人的手段,真是深沉毒辣的可怕。”我说道:“五夫人,你还没有答应我放人。”五夫人说道:“你先说出狙击手的姓名,我再答复你。”我说道:“就是秦王的正妻,崔略桑。”五夫人皱眉,“崔略桑?她不是我门下的人,我要怎样才能说服她出面狙击秦王?”我说道:“你先放人。”五夫人释放孟夏龙后,他跑来找我,对我说道:“徐绿珠,我再次恳请你同我一起回林邑国,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位,扶持你做国家的女王。”我说道:“为什么?”孟夏龙苦笑道:“我担心国家会败落在我的手里,我担心自己成为西那婆家族的罪人。”我笑出来,“我已经说过了,我对王位没有兴趣,你留着自己玩吧,如果国家因此败落在你的手里,你成为西那婆家族的罪人,那也是你的宿命。”我看着他,“而我对此拭目以待。”孟夏龙吃惊的望着我,良久喃喃苦笑道:“我现时才明白,自己根本是白来中原这一趟,恳请你回林邑国,完全是在自取其辱,你心中念念不忘家族的血仇,又怎么可能会对仇人施以援手?”我说道:“是,你说的没错。”孟夏龙想了想,自怀中掏出一只青铜椎簪来,“这簪子你有无见过?”我摇头。孟夏龙说道:“当年西那婆氏将乙他伽兰氏灭族,所有王族的妇女全部被勒死埋在刹利邪伽山下,她们身上的彩钿椎簪却保留下来,堆在王宫的库房里边,你所见到的这根椎簪,据说是当时乙他伽兰氏的当家主母,也就是你的nǎinǎi用过的物品。”我说道:“你莫非是在暗示我,王宫的库房里边,还有许多乙他伽兰氏的遗物?”孟夏龙说道:“对。”我看了他一眼,不无嘲讽的笑,孟夏龙这意思我很清楚,他是想要借此引诱我回林邑国,“都留给你吧,作为纪念,我有这根簪子就足够了,”我抽出腰间的匕首,“当然,如果你愿意送给我的话。”孟夏龙受到惊吓,急忙将那簪子递给我,甚是狼狈的说道:“我会妥善保管你家族的遗物,随时等你回来取。”我细细把玩那簪子,对他最后这句话,只当没听到。两天后的清早,五夫人差了四百名兵勇,护送孟夏龙回西南林邑国,跟着她将广押解到松州道以西的洛蟠城软禁起来,又特意从西北线上调来两百名匈奴人看守他。我和五夫人约定,我帮助她除掉容七公子,广就可以回长安。七月二十二,五夫人和我从松州道出发,赶去扬州。八月二十四,我和五夫人到达扬州,在介绍我和五夫人的狙击行动之前,先交代下孟夏龙和杨文思两人的结局。孟夏龙离开松州道后,回到林邑国,又苦撑了四年,终于力有未逮,西那婆氏给林邑国新崛起的萨婆地歌氏吞并,萨婆地歌氏的嫡长子梵志取代孟夏龙,成为林邑国继任的王上,孟夏龙看破世事红尘,请求削发做行脚僧人,梵志没有同意,他沿用了当年西那婆氏对待乙他伽兰氏的手段,将王宫里边的西那婆氏丁壮妇孺全部格杀,西那婆氏因此灭族。五夫人从松州道出发那天,顺手除掉了杨文思,说这样不忠不义之徒,留在世上,有碍观瞻。广和杨文思手上的兵符,被五夫人收缴来交给了高颖,其人因此得以统率松州道驻扎的十五万人马,消息传回长安后,坚皇帝和越王杨素都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