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将我带到方泽庭,广和越王正在议事,萧氏也在场,见着我推门进来,眼中闪过惊讶,却默不做声。广迎上来问道:“那碗汤水你有喝么?”我说道:“有的。”广甚是放心,说道:“那是我特意到太医院要来的方子,据说是宫廷里边的补身古方,以后每天午睡醒来喝一剂,对身体有莫大好处。”我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多承你这样费心,我感激不尽,以后会尽力回报你的。”广露出欢喜笑容,想是没听出我话中有刺。杨素这时说道:“徐绿珠,我们又见面了。”他面sè冷峻,接口说道,“汉王的动向,太子已经大致说过一遍,我们和萧夫人一起,正在商议应对的办法。”我问道:“想出办法来了么?”杨素说道:“没有,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有好办法。”我笑出来,“难得越王爷这么看得起奴婢,但今次局势实在凶险,我也束手无策,没想出什么办法,只有一条思路,提出来供大家参考。”广问道:“什么思路?”我踌躇了阵,谨慎说道:“如果我们可以将汉王骗到长安来,逼迫他交出兵符,长安的危机就解决了。”杨素背负双手,来回走动几步,说道:“你这思路确实是不错,但汉王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轻易上当,要骗他来长安,需要一个充分又可信的理由。”我说道:“是啊。”杨素问道:“你对此有无建议?”我说道:“我还没想到。”我其实是想到一个理由的,但不想说出来,我不忍广背上百世骂名。杨素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徐绿珠,你这是yu擒故纵?”我笑着说道:“不敢,确实是想不出。”众人一时无声。过了阵萧氏说道:“太子殿下,越王爷,妾身想到一个理由,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杨素说道:“你说来听看。”萧氏犹豫片刻,说道:“圣上病危。”我没做声,我想到的其实也是这理由,但要cāo作这理由,中间会有巨大难处,萧氏多半是没想到。广问道:“怎么说?”萧氏jing神一振,说道:“我们可以买通谒者台的给事仆shè,假传圣上手谕到并州,就说圣上病危,有意改立太子,急召汉王进京,这手谕深具**,汉王接到之后,一定会星夜兼程赶到长安来的。”按照本朝的典制,皇上宣臣子的圣旨,通常都由中书省下设的舍人省宣旨官送到臣子府邸,但皇上的机密手谕或者是口谕,则是交由中书省下设置的谒者台给事仆shè来完成的,因为这一职能,谒者台也被称为吉凶公事署。广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萧氏面有得sè。我不轻不重的说道:“话是不错,但要cāo作这个理由,必须要拿到坚皇帝的亲笔手谕才可以,因为汉王熟悉坚皇帝笔迹,如果手谕不是坚皇帝亲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萧氏颇不是滋味的说道:“这个简单,请太子殿下进宫去找宣贵妃想法就可以了,太子和宣贵妃关系密切,只要太子出面托付,宣贵妃一定会竭力帮忙。”广尴尬的笑。我笑着说道:“这个我也略有耳闻。”广脸上发烧,讪讪说道:“我这就进宫找宣贵妃。”杨素却说道:“不用去了,宣贵妃已经失宠,找她不顶事的。”广愣住,“宣贵妃已经失宠?”杨素说道:“你离开长安ri子太久,宫里边发生了些变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圣上在一个月前搬出弘华宫,独宿在正阳宫,一次也没召见过宣贵妃。”萧氏惊讶不已,“越王爷,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妾身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杨素说道:“是真,圣上吩咐过不能外传,所以宫里瞒的紧。”广问道:“那目前宫里谁最得宠?”杨素说道:“后宫方面,圣上独自宿在正阳宫里边,没有临幸任何人,朝臣方面,他目前无比器重大丞相宇文化及,正阳宫外的卫尉寺禁兵护卫,全部是宇文化及一手挑选出来的,朝臣要想进宫面圣,不管官阶大小,都需要经过层层通报,获得宇文化及首肯才可以。”广奇道:“怎么会这样?”杨素说道:“我也很不解,所以最近一直在调查,但是一点头绪也无。”广疑惑看着我,“绿珠,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出了会神,说道:“知道。”广问道:“父皇为什么这样宠信宇文化及?”我说道:“他献了一种神秘的药品给坚皇帝,很合坚皇帝的心意。”广问道:“什么药品?”我说道:“一种来自东天竺国的药品,据说是东天竺国最有名的药僧沙门尸利那罗为国王摩罗枝摩研制的,连续服用这药丸四十九个周天,人就可以涅盘成佛,往生到极乐世界。”广问道:“宇文化及自哪里得来这药品的?”我轻叹口气,说道:“九公子给的。”广有些愠怒,“九公子的手还真是长,连宇文化及都给他网罗到。”我笑出来,淡淡说道:“广,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好怒的?”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道:“九公子和大公子做了多年兄弟,两个人感情一向亲厚,他受九公子网罗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开皇元年时候,他行事有亏,使得九公子受了许多苦,心中想必一直心怀愧疚,所以九公子提出要求,他多半都会尽量满足。当然,最主要原因还在于,和九公子联手,对大公子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公子因为是前周朝遗臣,宇文家族落势之后,他在朝中就再没有根基,行事很受束缚,九公子背后却靠着汉王,他和九公子结盟,相当于是间接投入汉王门下,将来汉王得天下,他就是元老重臣,退一步说,万一汉王不成,他靠着九公子提供的药品,圈住坚皇帝,也一样不会有闪失。”广叹气,“绿珠,我小看了九公子,”他目露狰狞之sè,“他当初在工部懵懂做工的时候,我就该找机会除掉他的。”我笑出声来,不无嘲讽的说道:“就算你有心,也找不到机会的。”广问道:“为什么?”我yin冷的笑,“因为我不答应。”广给我激得血气上涌,“我要是存心,不需要你答应。”我冷笑,“这可未必,当时的晋王府里,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徐家的家奴,每十个家奴当中,就有一个是属于我门下,你的五十名近身亲兵护卫当中,有五个人是我的狙击手,你说说看,要想除掉九公子,需不需要我答应?”广又惊又怒,“这样说起来,东宫殿里岂非一样有你门下的人和狙击手?”广现在东宫殿里边的护卫、随从以及舍人,大部分都是晋王府的旧人,新招进的人是少数。我看了萧氏一眼,目光犀利如刀,反口说道:“你认为呢?”萧氏面sè如雪。我冷眼看着她,心下断定补身汤里的那几味有毒的药材,应该是她私自添加的,和广的药方没有关系。广瞳孔微微收缩,栗sè眼珠凶狠注视我,仿佛是恨怒织集,我腰背挺得笔直,不躲不闪的回视他。杨素出面圆场,“这件事先略过不提,当务之急,是要想法拿到圣上手谕,骗汉王进京,绿珠,我猜想你心中其实是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沉吟了阵,说道:“我确实是想到一个办法,但不确信是否可以说出来,也不确信是否该用。”广说道:“你先说出来,我们大家斟酌看。”我踌躇了阵,说道:“这个办法其实无比简单,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夺宫。”广面sè微变。我说道:“要调汉王入京,一定要有坚皇帝的亲笔手谕,但现在坚皇帝给宇文丞相封锁在正阳宫里边,要见他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骗取他手谕,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夺宫,软禁坚皇帝,强迫他出手谕。”我顿了顿,“拿到手谕之后,务必要立即弑杀坚皇帝,以免夜长梦多,变生肘腋。”杨素双眉轻锁,说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广却问道:“怎么个夺法?”杨素和萧氏都惊得瞪大眼,却又明智的一语不发。我看着广,这男子比我心狠数倍,我还在心中犹豫千百遍,不忍他背上百世骂名,他却已经不管不顾,奋勇往前。我心中叹息不已,面上却波澜不兴,说道:“要想夺宫,首先需要镇抚的是御林军和京畿守军,目前这两部人马都归谁指挥?”杨素说道:“京畿大都督魏湛,他是都水台参事元善的门生。”元善也是当朝有名的名士,他和高颖私交甚好,他很受坚皇帝器重,其人曾公开对坚皇帝进言,评论当朝名臣,说杨素粗鄙,明克让中庸,元旻缺乏主见,能够托付社稷的,只有高颎一个人,年前高颖被诬指杀死独孤凌云,元善力挺高颖,结果给杨素关进天牢,活活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