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三时左右,我赶到白道川,找到长孙晟和摄图可汗所在的狩猎场,发现整个猎场被突厥铁骑全线包围,遂决定不主动出击,只在一处僻静角落耐心等候,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给我等到一名落单的突厥士兵,我趁他不备,出手袭击他,夺了他的兵服穿在自己身上,进入猎场。白道川猎场占地辽阔,这猎场不猎走兽,专猎飞禽,确切的说专猎雕鸟,因此放眼望去,整个猎场平整坦途,除了稀疏的胡杨木和低矮灌木以外,半点遮掩也无,不像其他猎场那样林森草密。我摸进猎场,对着偌大的猎场出了会神,随后找了个跑腿的汉人小厮,对他说道:“右丞大人令我来拿几只羊,想请问新鲜的活羊都是圈在哪里的?”雕鸟是肉食鸟禽,xing情凶暴狡猾,翅膀无比有力,当它发怒的时候,翼风生出的张力甚至能扑倒成年人,是很难猎取的鸟类,但这禽鸟也有一个弱点,就是喜爱吃新鲜的、甫自死亡的动物尸体,所以有经验的猎人出猎时都会带上活羊,在雕鸟出没的地方屠宰,引它来攫取肉块,趁机捕杀。小厮说道:“在猎场西侧的伊吴地,你沿着西向位直走到头就看到了。”我照着小厮的指点,一路向西直走到头,果然见着一个羊圈,里边圈有三十来只羊,我抽出腰间匕首,一气屠宰了十二只羊,将它颈项的血管全部刺破,又剥落羊皮,把羊肉斩成数截,抛在地上,十二只羊料理完毕后,我擦干匕首上的血迹,坐在旁边大石上,耐心等待。我没有费心去搜索摄图可汗和长孙晟一行人,其人追着雕鸟在移动,只要我把雕鸟引来,他们自然就会跟来。新鲜羊肉的血气和膻气在伊吴地上空蒸腾,很快引来两只雕鸟,在我头顶盘旋,见我没有动静,其中一只遂试探着俯冲去叼羊肉,我取下肩上长弓,振臂开弓,箭头直shè它羽翼,那雕鸟也十分机jing,听到长箭破空的声音,立刻拔高飞起,我臂力不强,长箭堪堪擦着它翼尾,随即落下。就在这时,远方隐约传来急促马蹄声,听声音应当是有数十骑在向伊吴地方向疾驰,我收起长弓,露出笑容。最先出现的是一名魁伟壮汉,**一匹高头大宛马,手持利斧,身后另还有十名突厥铁骑,每人肩上都背着箭囊和角弓。十一人将我围在中间,魁伟壮汉挽紧缰绳,控住大宛马,绕着我转圈,问道:“你是哪一营的兵士,奉谁的指令在这里屠宰活羊?”我没做声,握紧手中匕首,严阵以待。壮汉冷笑,“原来是佗钵小狗的人。”他扬起利斧,挟着风雷之势,朝我头顶直劈下来,我闪身避开,他第二斧又如影如随的横劈我颈项,我避开锋刃,缩身到他马下,斩断马前蹄,匕首外翻刺入马腹,将马剖膛,大宛马吃痛嘶鸣,仆倒在地上,壮汉的两脚套在马镫上,来不及甩开,结果半片身子给沉重马尸压住,动弹不得,我欺身上前,用膝盖顶住他胸口,匕首挺在他咽喉处,笑着说道:“我不是佗钵小狗的人。”说完我站起身,摘下面上头盔,垂手立在旁边。壮汉说的佗钵小狗,指的是突厥国当前的另外一位可汗佗钵,突厥国当前一共有两位可汗,即是佗钵可汗和摄图可汗,两人是亲叔侄,摄图是突厥国前任可汗木杆的长子,原本是突厥国汗位的当然继承人,但是木杆可汗病卒时,出人意料的把汗位传给了弟弟佗钵,佗钵继承汗位,赐封摄图为东尔伏可汗,统领其牙城东面一小块地,体面的把他踢出了突厥王庭,两叔侄原本关系亲厚,至此因为汗位的缘故,生出心结,互相攻防,摄图可汗固然暗自差人刺探佗钵可汗消息,想要夺回汗位,佗钵可汗也时刻留意摄图可汗动静,想要寻找机会将他彻底铲除以安心。壮汉踢落马镫,推开马尸,一跃而起,jing惕注视我,“你是隋国人?”说话间赶来一拨隋国汉骑,带队的那人,正是长孙晟,可是他并没有走近,只是站在离我有几米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看着我,样子似是欢喜又似是害怕,犀利鹰眼亮得出奇。我对着他露出笑容,“长孙晟,是我。”长孙晟如梦初醒,心慌意乱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跑到我跟前,面sè如雪一般,哽咽难言,泪如走珠,“主子爷。。。”我笑出来,“许久不见,倒不知道你沾染上爱哭的毛病了。”长孙晟腼腆的笑,擦干脸上热泪,“之前收到许先生消息,说你不ri去突厥国,可能会经过掠河,我还不敢相信,”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的身子真的大好了?”我笑着点头,“虽然不比从前,但确实是康复了。”长孙晟笑道:“这就好,我收到许先生消息,虽然不怎么相信,还是斗胆联络了御北楼过掠河来,现在其人就在我府上,随时听候差遣。”我沉吟了阵,问道:“尚修明情况如何?”长孙晟说道:“宫变结束之后,御北楼把他送到武陟,许先生医术极好,不仅救回他一条xing命,还把他调养的比以前更加健壮,随后他回了扬州,现在仍然在陵二公子门下听差。”我没做声,心里却叹息,其实我私心里一直希望,尚修明可以借着我给他造成的死亡事实,离开陵二公子,但他没有,我显然低估了他对陵二公子的忠诚。我踌躇良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九公子和广的近况,“九。。。”旁边那壮汉却先我一步抢了话头,“右丞大人,这女子是什么来历?”我当即住口,心想这大约就是天意,我承诺过主事老爷,要放下从前的事,决不可再关注九公子和广。长孙晟指着我说道:“这位是我的家主。”又指着骑兵说道,“这位是摄图可汗的近身侍卫,名字叫做挐邪,是突厥国第一勇士。”我看着挐邪,若有若无的笑,挐邪面上难看之极,冷冷哼了声,“狡诈的隋国人,只会用下三滥手段取胜。”他抢了旁边一名骑兵马匹,翻身骑上去,气哼哼走了。我和长孙晟相视莞尔。长孙晟问道:“主子爷今次去突厥国,是想要做什么?”我说道:“主事老爷得到消息,说八公子在其牙城出现,他让我把他找出来,带回武陟,参加徐家下一任主事的选拔。”长孙晟皱眉,“这件事我怎没有听说过?”我温言说道:“这说明你的触觉还不够灵敏。”长孙晟脸上一红,“主子爷教训的是。”我默不做声,九公子那三字在舌下打转千百次,终究也没问出口,“我听闻突厥国的摄图可汗和你特别交好?”长孙晟说道:“也不算特别交好,只是时常来找我出猎,”他沉吟了阵,试探着问道,“主子爷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借摄图可汗的这把手,代为寻找八公子?”我说道:“是的,其牙城是西域重心,人员背景复杂,流动频繁,我们在突厥国的实力又不强,要尽快找出八公子,非得找人帮手不可,摄图可汗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长孙晟说道:“这想法倒是不错,但就有一点,摄图可汗xing情刚毅,不受人威胁,也不听人言,更极度排斥汉人,要想和他交易,一定要给出足够**的代价,否则很难打动他。”我说道:“放心,我给出的代价,绝对能够打动他。”长孙晟甚是欢喜,“那好,其人就跟在我身后不远,我这就引你去见他。”我却笑,“不用,他已经来了。”长孙晟回头,果然看见挐邪护卫着摄图可汗卷着烟尘疾驰过来。摄图可汗年约三十上下,容颜宛如刀刻,面上甚有风霜,貌似是经历过诸多忧患的人。长孙晟笑着说道:“可汗,容我替你介绍,这是家主徐姑娘,她今次特意过突厥国,是有要事和你商议。”摄图可汗冷淡不屑扫我一眼,“我从来不和汉人贱女议事,”他看着地上的马尸,“尤其是yin险狡诈、手段毒辣的汉人贱女。”长孙晟尴尬不已,我却笑,“摄图可汗,我今次到突厥国,带了好些有趣的物品,原本是有意要上呈给你的,不过照现在情形看来,你对我鄙夷不屑,我手上这物品想必也是看不上眼的了,当然那也没什么关系,”我眯眯的笑,“我可以把这物品改呈给佗钵可汗,猜他现在也一定极度需要。”摄图可汗沉吟了阵,“是什么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