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我搬到睹紫殿,这里距离广的寝宫伏波殿只有一墙之隔,打理我起居的小宫女眉开眼笑说道:“真是无上的荣耀啊。”笑得我打跌。五月中,永安宫内传出消息,萧皇后有身,小宫女关起房门跟我抱怨,“居然给她抢了先,姑娘要努力啊。”我懒洋洋的笑,躺在软椅上漫不经心看闲书,似真似假说道:“光是我努力有什么用,皇上不肯留宿,我总不能送上门去吧。”小宫女听得眼前一亮,“送上门去?对啊,我怎没想到,”又给我打气,“皇上每次到睹紫殿,眼睛都牢牢粘在你身上,虽然他从不过夜,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你要有信心,不如今天夜间就试试看。”我失口笑出来,小宫女挽起袖子,“说做就做,奴婢伺候姑娘先洗个香浴,把姑娘料理得香软滑嫩的,方便皇上享用。”跟着就扑过来,把我撞翻在地,上下其手。我大吃一惊,惊恐躲闪,“求求你放过我。”货真价实的登安第二。小宫女笑道:“姑娘你要上进,以后有了封号可别忘记提拔奴婢。”我笑着问道:“你想要我提拔你做什么?”小宫女羞涩笑道:“奴婢这点蒲柳姿sè,贵妃婕妤自然是不敢指望,能凑合着封个美人就知足了。”我忍不住笑,“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宫女笑道:“承云。”这时有人接口说道:“琼蕤奉ri,宝鄂承云,名字倒是不错。”却是广,似笑非笑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内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小宫女手忙脚乱把我扶起来,“给皇上请安。”广说道:“你想让朕封你做美人?”承云涨红了脸,羞声说道:“奴婢仰慕皇上已久,很是希望能够承受皇上的欢泽。”广露出有趣笑容,“你说说看,都仰慕朕什么?”承云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奴婢仰慕皇上的一切,在奴婢眼中,皇上无所不能,宛如天神,不,天神也没有皇上俊美。”广玩味的笑,“虽然是阿谀了些,但不可否认,朕非常的受用。”承云喜得双眼发光,娇嫩嘴唇轻轻颤抖,广冲她勾勾手指,承云魂不守舍的走过去,广抬起她下颌细细审视片刻,突然**将她摔了出去。我皱眉,“广,你这是做什么?”心下一动,承云落地的时候,身体自然蜷曲,那是久经训练才会有的反应。广淡淡说道:“没什么,心里憋闷。”我略有些不快,“心里憋闷你就摔人?”广眼中散发幽光,“不行么,这后宫的女人,不都是给我取乐的么?”我心下微怒,“人不是牲口,人有尊严。”广不无嘲讽的笑,“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着实是可笑,你要是真觉着人有尊严,怎么会将他们像牲口一样屠宰?”我气结,心下不明所以的酸楚难言,险些落下泪来。广轻叹口气,“绿珠,我心情不大好,要去盘石谷转转,你跟我一起去。”我冷笑,“不想去,没有jing神,没有兴趣。”广笑着说道:“绿珠,这些ri子,我一直在想,要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归宿,我才能安心。”我问道:“你想到了么?”广看着我,“想到了,你跟我出宫,我带你去看。”我沉吟着没做声,承云哀哀叫我:“姑娘,我身子好疼,动弹不得,你要出宫,好歹先扶我起身。”她拿眼神示意我,我心下一动,走到她跟前,她拉住我的手,两个人的袖口叠在一处,一样物品从她袖口滑进我袖内的暗袋,我心下惊讶,承云冲我眨眼。我不动声sè,将承云扶到卧榻上,若无其事替她拉上锦被,顺势轻触暗袋里边的物品,不由大喜,承云给我的正是我那把被广收去的匕首,有这匕首在,我胆气大壮,“你小心躺着,我跟皇上出去阵,稍后检查你伤势。”承云点头,在广看不到的地方,用口型说道:“要当心。”我微不可见的点头,随即和广行至外间,见有卫仆寺掌管龙厩的侍郎牵了两匹马守在那里,其中一匹身上俱是斑点,黄白掺杂,却异常神骏,按照马经的记载,应当是产自塞北的名驹斑豹铁骅骝,据说这种马非常挑剔,离开本土一般都很难存活,龙厩侍郎想必费了不少心。广翻身骑上斑豹铁骅骝,我上了另外一匹,两个人并辔出了含元殿,沿着正阳宫后山的小径出城,到盘石谷山脚,广勒住马缰,指着半山一处房舍,对我说道:“那就是我替你安排的归宿,我带你去看。”他踢镫下马,慢吞吞上山,我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路无语,爬到半山,广举袖擦拭额间汗水,开口说道:“绿珠,我遇到一件难决的事。”我问道:“什么事?”广踌躇良久,叹了口气,“杨玄感在辽东黎阳反叛,这会儿已经打到南渡河的上chun门了。”我甚是吃惊,杨玄感是越王杨素的长子,“这件事杨素怎么说?”广说道:“他称病在王府修养,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上朝。”我问道:“杨玄感为什么要反叛,你有无追查个中的原因?”总觉和九公子脱不了干系。广说道:“我不知,来得太突然,无从查起。”我问道:“叛军有多少人?”广说道:“十几万吧,上chun门以北三十五郡县丁壮,几乎都被他网罗了,但最可怕却在于,这数字还在以每天数千人的速度不断增加,”他沉吟了阵,“绿珠,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我淡淡说道:“很简单,杨玄感一定是找到了十分具有**力的反叛理由,这理由和民众生计多半有莫大关系,所以才使得民众对他趋之若骛。”广问道:“会是什么理由?”我出了会神,说道:“你最近是否是有增兵伐辽?”广惊讶看着我,“你怎知道?”我又问道:“是否是派了杨玄感做督运官?”广说道:“是。”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遣高颖伐辽一次,彼时杨玄感就是督运官,负责粮草物资筹集和运送,以及招募兵勇,他表现极好,所以今次我又用了他。”我淡淡说道:“那就是了。”广皱眉说道:“我不明白。”我说道:“杨玄感作乱,始于黎阳,黎阳地靠辽东,从前周保定初年开始,国家每次伐辽,必定要征用黎阳各州郡丁壮去服劳役,每次辽东军饷物资吃紧,也必定是从黎阳补足,所以这地方的徭役赋税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重,杨玄感既然做过督运官,对此应该很了解,其人能够在短暂时间内募集到十万之众,想来也是抓住这一点做的文章,可能是提出了入伍就可免徭役赋税之类的言论,蛊惑民众。”广大悟,“说的是,那你看怎么处理才好?”我笑道:“出一道圣旨过黎阳,写明两件事:第一,取消伐辽之举,三年之内,息兵止戈,辽东附近负担较重徭役赋税的州郡,三年赋税全免,也不再征民服劳役;第二,自圣旨颁达辽东之ri起,如果有郡县民众继续投靠杨玄感部,一州百姓全屠,以示惩戒。”广皱眉,“这样连坐法会否过于凶暴?”我冷笑,“不凶暴不足以恐吓民众,只有软硬兼施,才能堵住杨玄感兵源的口子,否则以他现在一天数千人的募集速度,再过一个月,大隋国的半片江山,可就都落在他的手里了。”广当即说道:“好,就照你说的做,”他沉吟了阵,又问道,“屯集在上chun门的十几万叛军,要怎么料理?”我笑出来,“还能怎么料理,自然是派兵讨伐了。”广气结,恼恨说道:“我当然知道要讨伐,我是问派谁出征比较合适。”我却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并没有替你谋划的义务,不是么?”广语塞,沉吟了阵,转口笑着说道:“绿珠,你知道我给你安排了什么样的归宿?”我笑着问道:“远山那座房舍?”广露出奇异笑容,将我拉到高处,“你看仔细了,那不是房舍,那是墓冢。”我心里打了个突,“你这是什么意思?”暮sè四起,山谷的风带着寒意,广双眼如明月一般望着我,“绿珠,你记不记得,开皇元年的七月间,你曾经问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告诉你说,我想要什么,暂时还没想到,现在我想到了,”他微微一笑,“我想要你守在我跟前,一生一世,你可以不必是我的妃子,但我死的时候,你是一定要殉葬的,”他悠然的笑,“你若是不想死,就请尽量想法延长我的寿元,保护我免受威胁。”我心下大怒,却笑出来,“好,我告诉你派谁去讨伐杨玄感最为合适。”广问道:“谁?”我一字字说道:“越王杨素。”如果杨玄感反叛果真是九公子挑起的,猜知他的用意多半是要挑起广和杨素的不合,照此推断,九公子的下一步计划也会是暗中推波,让人保荐杨素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