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他人呢?”值事内监尖着嗓子说道:“皇上今天身子不大舒服,没有上朝,刘大人恰好有本上奏,因此送了包裹到睹紫殿后,就直接奔伏波殿皇上寝宫去了。”我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刘大人想要跟皇上议什么事?”值事内监说道:“据说是为了开渠的事,皇上有意要集百万民工,在沁水和南运河之间开一道永济渠,把沁水和南运河连接起来,形成新的水运路线。”我问道:“这是皇上自己的主张,还是朝臣提出的建议?”值事内监说道:“皇上自己想出来的。”我说道:“刘大人是赞成还是反对?”值事内监说道:“貌似是反对的,理由是这样做法扰民,不利于农事安排,因当前正是农家收割谷物和粟米的季节。”我没做声,沉吟了阵,说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值事内监笑着说道:“奴婢耳朵比较长,胡乱听来的。”我不置可否的笑,猜他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和他计较,“耳朵长不是什么坏事,但嘴巴快,可就要小心了,公公在宫里当差,应当最清楚祸从口出的道理。”值事内监点点头,笑嘻嘻说道:“绿珠姑娘教训的是,奴婢一定改正,从此谨言慎行,再不说三道四了。”我转口说道:“刘大人除了送来包裹,还有无其他口信给我?”值事内监眨眨眼,笑出来,“仿佛是有的,但是奴婢恰好忘记了。”我自衣内掏出一粒夜明珠,悄悄塞在值事内监手里,“公公再仔细想想。”值事内监面露喜sè,笑嘻嘻说道:“啊!想起来了,刘大人说,绿珠姑娘要是无事,不妨到伏波殿去一趟。”我笑道:“他让我去伏波殿做什么?”值事内监笑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刘大人没有提。”我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值事内监又说道:“姑娘稍后要去伏波殿,可以找奴婢带路。”说罢冲我眨眼,还悄悄扮了个鬼脸。我心下一动,那眼神熟悉之极,似极一个人,就是绿兰,我沉吟了阵,笑着说道:“白云飞暮sè,绿水激清音,下句。”值事内监愣了片刻,不甘不愿接口说道:“涧户散余彩,兰亭凝宿yin。”这是很久以前,我和绿兰还在宇文府做奴婢的时候,有一次一同读古诗,找到的两句诗句,因为暗含了绿兰的名字,所以她十分喜欢,告诉我说,如果以后两个人分散了,彼此认不出对方来,可以拿这四句诗来识别。我又惊又喜,真的是绿兰,转念却又想,绿兰既然进宫,邢子高是不是也进宫了?我心里jing惕,但笑容不改。绿兰怏然,闷闷说道:“绿珠姑娘眼光还是那么犀利。”我眯眯的笑,“不是我眼光犀利,是别人露的破绽太多。”又笑着说道,“我把这包裹找个地方放好,就去伏波殿,公公稍等我片刻好么?”绿兰说道:“行。”我拿着包裹回到内室,解开外边的牛皮油纸,里边是一块缎子布面,解开缎子布面,随后露出来的,正是母亲之前在传给承云的短信中提到的蚕丝甲。这蚕丝甲很轻,但异常结实,穿在身上,虽然不能说是刀枪不入,寻常的箭矢,是伤不到的。我把蚕丝甲贴身穿好,出门去找绿兰,笑着说道:“我们走。”绿兰带着我,出了睹紫殿,来到伏波殿门口,对我说道:“你在这里候着,刘大人和皇上议完事,就会出来,我有事,要先走。”我说道:“我要怎么找你?”绿兰笑道:“你不用找,我就在睹紫宫外间值更,你有事让宫女传唤一声就可以了,我在此间的名字叫小福。”我笑着说道:“好,我记下了。”心下却颇是吃惊,绿兰在睹紫宫值更,但包裹却是经由刘士龙交她转交给我,这只能说明,母亲安排在长安接收包裹的人不是她,绿兰不是母亲派来的人。我沉吟了阵,问道:“你知道刘大人那包裹里边是什么?”绿兰笑道:“你没拆?”我面不改sè的说道:“没呢,怕你等及了,找了个地方放着,就出来了。”绿兰笑道:“那包裹不是我封的,我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你稍后回去拆开看看,要是东西比较有趣,记得找我一起玩。”她冲我扮个鬼脸。我不置可否的笑,没再做声。绿兰走后,我独自等在原处,约有一个时辰,就见着有一位文官模样的人自内庭出来,我迎上去,含笑请安,“是否是尚书右丞刘大人,奴婢徐绿珠,给大人请安。”来人皱眉,“微臣是刘士龙,原来你就是徐绿珠,”不动声sè打量我,颇是有些不屑,“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心里发笑,心想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么,不过想到文官面皮薄,我也不拆穿他,顺势说道:“奴婢有件事,想要问刘大人,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我想知道,这包裹是不是六公子交给他的,如果是的话,我就要借他的口,把承云已死和绿兰进宫的消息带给六公子。刘士龙皱眉说道:“你是皇上后宫的人,虽然没有封号,但也要遵守宫中的规矩,宫妃内监,按例是不当和朝臣有私下往来的,你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问。”我笑出来,“也好,奴婢今早收到刘大人托人带来的包裹,心里很感激。”刘士龙说道:“微臣也是受人之托,包裹既然带到,微臣就放心了。”我说道:“想请问刘大人,是受哪一位朋友之托,送这包裹给我的?”刘士龙看着我,没有回答我问题,却反口说道:“我听闻皇上对绿珠姑娘很是看重,许多事都会找绿珠姑娘商量,”他沉吟片刻,“绿珠姑娘的建议,皇上基本都会采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心念一转,笑着说道:“刘大人今次求见皇上,想必结果不尽如人意?”刘士龙惊讶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说道:“你从内庭出来,面sè忧虑,步履沉重,所以奴婢斗胆猜测,皇上驳回了你的奏本。”刘士龙苦笑道:“是。”他叹口气,“皇上有意要在下个月开凿一条永济渠,连通沁水和南运河,使得水路通畅,这工程十分好大,我和工部二曹尚书事赵仲卿大致估算过,就算征集百万民工,至少也要三个月,我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当前正是农事最为繁忙的时候,这样行事是会激起民怨的。”跟着话锋一转,“绿珠姑娘,你可否帮我劝解皇上,放弃这念头?”我笑着说道:“皇上xing子一向刚愎,要劝他放弃开渠的念头,只怕不大可能,但可以尽力说服他将工程延后动工,错开当前的农忙季节。”刘士龙似有所悟,“是了,这也是个办法。”他又看了我一眼,“要说服皇上把工程延后,绿珠姑娘有没有建议给到我?”我心里发笑,就等你这一问了,“刘大人,建议我现成就有,但你须得先告诉我,那包裹究竟是谁给你的?”刘士龙瞪了我一眼,“是尚书省一位新进的虞曹郎中。”我问道:“叫什么名字?”刘士龙说道:“说是叫狄士文,自称是你的亲戚,从你家乡来。”我问道:“他做什么不亲自将这包裹拿给我?”刘士龙说道:“其人是新进官员,官职级别也不高,没有进出内宫的资格,所以找了我代为转交。”我笑着说道:“刘大人真是热心,奴婢感激不尽。”刘士龙面上一红,踌躇了阵,才说道:“不敢,实际上,微臣之所以答应帮这个忙,主要还是因为,狄大人同我说,你有办法替微臣解决当前和皇上的争执。”我笑出来,刘士龙到底是文官,面皮薄,禁不起激,三下两下就露出本意。刘士龙见我不做声,出声催促,“绿珠姑娘,微臣还在等你的建议。”我出了会神,“我最近在宫中,听宫女们议论,说突厥国的佗钵可汗差了朝臣来向皇上求婚,不知道是有的是没有的?”刘士龙说道:“有的,不过他差的不是朝臣,而是他的小王子拓特勤大人。”我问道:“皇上好似是选定了一位宗女,封号义成公主,准备远嫁突厥国?”刘士龙说道:“朝议的时候有这样提到,但还没有确定,”他有些沉不住气,“这和开渠有什么关系?”我笑着说道:“刘大人,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按照每年的惯例,从六月初起,端门街就要开始演角抵大戏,届时天下的奇伎异人都会云集到长安,拓特勤大人是第一次来中原,我猜想他一定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盛会,你就在这上边做点文章吧。”刘士龙问道:“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