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说道:“简单的,你明天上一道奏本给皇上,就说拓特略王子首次来中原,适逢角抵大会开演,正是向王子鄣显中国之盛的大好机会,建议皇上亲自出面,主持角抵大会,皇上一向对突厥国忌讳,又有些好大喜功,届时一定会被你说动,如此一来,在角抵大会结束之前,他势必都分不出心力去计划开渠的事。”刘士龙听得点头,“这倒是个法子。”我趁机问道:“刘大人,我有件事,想要请问。”刘士龙说道:“什么事?”我说道:“你可否告诉我,狄士文大人住在什么地方?我收到他的包裹,很是感激,想要当面道谢。”刘士龙说道:“好似是在十二帅严街附近,具体是哪栋房号,我就不大清楚了,”他看了我一眼,“徐姑娘,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是后宫的女人,按例是不当随意出入宫廷的,更不要说私下拜访朝臣,那样做很不妥当。”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大人是明克让明大学士的门生吧?”刘士龙面有得sè,“难得你也听说过明师傅的大名。”我嘿嘿的笑,“当然,明大人当年那桩jiān骗人妻阿谀外主的公案,我也略有耳闻。”我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人,戳人痛处更是我的爱好。刘士龙气得面sè发白,拂袖而去。我眯眯的笑,也不以为意。五月二十三,杨素奉旨出征,讨伐杨玄感,随同出征的,还有杨素的次子杨玄挺,这天晚上广让人置备了丰盛小宴,将我召去伏波殿伺候,我最初是不肯,但是来宣旨的内监说:“皇上说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徐姑娘过去翻译几品佛经给他听。”我拗不过宣旨太监,只得去了伏波殿伺候,小宴一直持续到次ri的黎明,我读了整整一卷金刚经给广听,到最后口干舌燥,却不敢喝水,也不敢吃任何食物,广也没有劝我,只是时不时的注视我,栗sè瞳仁闪现一种隐隐的忧伤。经书读完的时候,广对我说道:“绿珠,我将你幽闭在睹紫宫,你会否觉得寂寞?”我笑着说道:“怎么突然问这问题?”广只是笑,轻描淡写说道:“没什么,二十五那天,我召了般若寺的僧人进宫诵经祈福,这些僧人当中,有一位叫做常莹的大藏法师,对金刚经很有研究,也很喜欢与人论法,你可以和他交流看。”我心里一跳,记起承云说过的话,笑着说道:“也好。”想到随后离宫,只怕以后和广再没有机会见面,心里莫名惆怅。但是到了五月二十五这天,我从早等到晚,广都没有差人来召我去听禅,到了傍晚,我终于沉不住气,让小宫女过伏波殿去打探消息,小宫女稍后回复我:“皇上说法会取消了,因常莹法师被人刺死,没有人坐坛。”我吃惊之极,“是什么时候的事?”小宫女说道:“就在昨天夜间。”我没做声,隐约猜到事情有变,只希望六公子假扮的僧人,不要是常莹法师才好。这时绿兰走进来,尖着嗓子说道:“绿珠姑娘,皇上让奴婢来传旨,召你过伏波殿伺候。”绿兰来的正是时候,我恰好有话要和她说,于是跟在她身后,出了睹紫殿,路上我悄悄问她:“般若寺死了一位叫做常莹的僧人,你知道么?”绿兰低声说道:“知道,那僧人是六公子假扮的。”我心下剧跳,若无其事问道:“你的意思,真正的常莹其实没死,死的是六公子?”绿兰说道:“常莹死了没有我是不知道,但六公子确实是死了。”我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绿兰低声轻笑,“邢子高杀死那僧人之后,揭开他脸上假面仔细确认过,你知道,六公子的轮廓似外族人,眼睛的颜sè又是怪异的碧绿sè,很容易辨认。”我一颗心不住往下沉,“邢子高做什么要狙击六公子?”绿兰说道:“六公子意图猎杀你,”她顿了顿,“实际上,不只六公子,徐家其他四子现在也都在积极设法猎杀你,所以主子爷才差了我和邢子高来长安护卫你周全。”我问道:“他们猎杀我做什么?”绿兰郁闷叹气,“这是主事老爷选拔徐家下一任主事的第三道考题。”我问道:“我不明白。”绿兰解释说道:“主事老爷给出的第三道考题就是猎杀你,因为是最后一道考题,争夺下一任主事位子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少子们无不卯足了劲,六公子当然也不例外。”我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自我解嘲笑道,“原来主事老爷费力替我解毒,是为了拿我来试探少子们的实力。”心下却略有些愧疚,六公子和承云今次明白是冤死的。绿兰正sè说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和邢子高在,你就不会有危险,另外,九公子收到主子爷送去的消息,已经启程从并州回长安,最多再多两三天,即可抵达长安。”我心下微暖,转口问道:“邢子高怎么知道六公子假扮了常莹大师?”绿兰抿嘴笑道:“绿珠,你忘记那句老话了么,隔墙有耳,那天你和六公子那家奴承云说话时,我和邢子高就在附近,所以大致听到一些,”她不无嘲讽的笑,“说起来那宫女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居然可以编出那样动听的话,说什么要救助你离开皇宫,还挑拨你同九公子关系,简直死不足惜。”我没做声,绿兰和邢子高那天究竟听到多少我和承云的对话?若是听到的太多,我势必要除掉了这两人。母亲在世的消息牵涉甚广,是决计不能给外人知道的,就算是绿兰和邢子高也不行。走到伏波殿门口的时候,绿兰笑嘻嘻说道:“绿珠,我就不进去了,你要小心捍卫尊严,千万要毫发无损才好,以免九公子打翻醋瓶,生出事端,”她笑叹,“这年多来,陆续知道九公子做过的一些事,发现他也不是个善主啊,还是主子爷温和。”我忍不住笑出来,“你赞自家主子我不反对,做什么踩九公子一大脚?”绿兰嘿嘿的笑,“绿珠,这件事结了以后,我们一同去天竺国吧。”我笑着说道:“好啊。”心中却想,九公子未必愿意去天竺国,如果他不愿意去,我是不是就丢下他一个人去呢?我满腹心事,进到伏波殿,发现今次的小宴和前次不同,席间除了广以外,还有一名朝臣,以及两名杨姓宗女,朝臣样子很是陌生,应当不是旧臣,两名杨姓宗女叫不上来名字,但隐约知道是新近赐封的公主,准备送去突厥国和吐谷浑和亲用。广见着我进来,笑意迎迎说道:“绿珠,来,坐我跟前。”他面sècháo红,身上龙袍沾着酒液,束发的金冠拆下来扔在一边,长头发披在肩上,有些落拓不羁的味道,两名宗女一左一右偎在他胸前,眼角眉梢俱是chunsè。我问道:“你找我来做什么?”广懒散的笑,“我今天收到一卷新的佛经,想请你翻来我听。”我问道:“谁献的?”广指着旁边那朝臣,“就是他,尚书省新进的虞曹郎中狄士文,说起来,他好似还和你是同乡。”我没做声,狄士文来得真快。广又说道:“狄士文,把你的经书拿出来。”狄士文不慌不忙从衣内抽出一卷经书,交在我手里,随后退到一边。我翻开首页,见书页正中用梵文题着净土五经字样,正是母亲的手笔,不由看了狄士文一眼。广懒洋洋笑道:“绿珠,把那经书译来我听。”我翻开第二页,顺口说道:“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合成;上有楼阁,以赤珠玛瑙严饰;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sè青光,黄sè黄光,赤sè赤光,白sè白光,光光辉映,微妙香洁。”母亲在这里用梵文小字写道:力强为因,因弱为缘。我心念千转,一时猜度不出母亲写这样字句的用意,遂笑着说道:“这经书以前没有见过,实在是陌生,再后边我就不怎么译得出了,很想找懂得梵文的人一起切磋看。”广颇是惋惜的说道:“常莹大师就很jing通梵文,可惜遭遇不测。”我趁机问道:“谋害常莹大师的凶徒,有无抓到?”广笑道:“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我这就召邢部的人来问问看。”狄士龙说道:“回皇上,不用问了,那凶徒已经被人格杀。”我颇是吃惊,“谁杀的?”狄士龙慢慢说道:“正是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