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出端门街,过建安楼,就遇到了尚修明。我笑出来,“尚修明,你也是来杀我的?”心中却甚是黯然,我和尚修明之间,今天势必要出一个结果。尚修明默不作声,踌躇良久,说道:“绿珠,对不起。”我笑而不答,转口说道:“你胸口的伤有无痊愈?”尚修明说道:“算是大好,但是yin雨天仍然会略有疼痛。”我眯眯的笑,“你今次拿了我的人头献给陵二公子之后,就离开中原吧,去我的家乡林邑国,那里气候炎热,一年四季少有雨水,你会住得很习惯的。”尚修明低下头,说道:“绿珠,你何必戳我的心。”我眯眯的笑,“好,我不戳你的心,我不说话就是了,你来杀我吧,我伸长脖子等你。”我上前一步,尚修明却好似受到惊吓,立刻后退一步,“绿珠,你不要逼我。”我笑道:“我没有逼你,我这是在成全你,你不是奉命来狙击我的么?提了我的项上人头献给陵二公子,你就立了大功一件。”尚修明狼狈转头,“我没有想过要取你项上人头。”我笑道:“那你想怎样?”尚修明沉吟良久,说道:“我带你去见主子爷,如何处置你,由他决定。”小童不无嘲讽的笑,“尚先生你可真是仁慈。”马嗣明笑道:“不止是仁慈,我得说,尚先生堪称是我所见过最有智慧、最懂得化解二难局面的人。”尚修明脸sè阵红阵白,却不做声。我笑道:“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今次你要么直接杀了我,要么放我走,你想掠了我交给陵二公子,”我轻声冷笑,“恕我不答应。”小童眯眯笑,“就算徐姐姐肯答应,我也是不答应的,师兄更加不会答应,师兄,对不对?”马嗣明笑道:“对。”尚修明咬牙抽出腰间长刀,笑着说道:“绿珠,你记不记得,你四岁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又吐又泻,滴水不进,连着高烧了五天,药师说你不成了,把你送去了慈明营等死,那天半夜,我偷偷去探望你,你对我说过什么话?”我问道:“我说过什么?”尚修明说道:“你说,如果你死了,黄泉路上一定很寂寞,因你认得的朋友不多,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你若是死了,我就陪着你去,给你说笑话,逗你开心,替你解闷。”我笑道:“你想说什么?”尚修明说道:“绿珠,我不能对主子爷不忠,我也不能违背答应过你的事,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我带你去主子爷跟前,向他求情,他肯放你走是最好,他如果不肯放你走,我就和你一起去。”我忍不住笑出来,“尚修明,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但问题的关键是,你别看我今次带的人少,你想要擒住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尚修明古怪的笑,“我知道你跟前那小童了得,连邢子高那样的高手,都没在他手下走到三招,这样也好,他把我解决了,倒少去我不少烦恼。”我没做声,沉吟了阵,对小童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小童迟疑说道:“徐姐姐你可想好了,我锤下到现在还没有留过活口呢。”我笑出来,淡淡说道:“你可以说我自私,但如果我和尚修明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存活,这个人一定要是我。”马嗣明微微一怔,笑着说道:“绿珠,如果有一天,你和九公子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存活,这个人会是谁?”我轻描淡写说道:“不用说,一定是九公子。”马嗣明怏然说道:“你答的倒是挺快。”我没接他话题,转口对小童说道:“尚修明是我的旧友,你不要令他吃太多苦,干净利落解决掉,明白么?”小童笑道:“我办事,你放心。”小童催马上前,“尚修明,看锤。”他举起铜锤朝尚修明头顶砸去,尚修明惊险避开,挺长刀刺小童左肋,小童回身一锤,把长刀荡开,尚修明失了兵器,就地滚至小童马下,自袖口抽出短刀,一刀斩断小童坐骑前蹄,小童摔落在地,尚修明翻身上去,尖刀直刺小童胸口,堪堪及着小童胸衣之际,一支长箭破空袭来,正shè进他眉心,尚修明愣了片刻,似是不大敢相信自己眼睛,跟着脸上露出笑容,“好箭法。”他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小童自地上一跃而起,伸手去探尚修明鼻息,转过身来气愤说道:“嗣明哥哥你做什么要插手?明明说好是由我来解决他的。”马嗣明收起长弓,笑着说道:“绿珠,刚刚情景你也看到,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说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质问你的是小童。”马嗣明笑道:“你不怪我杀死你的童年好友?”我笑出来,淡淡说道:“我怪不怪你,那很重要么?”没想到马嗣明认真答我:“很重要,”他顿了顿,“因为我是主子爷选定来照顾你一生的人,我不愿你我之间有芥蒂。”我哑然失笑,无端的想起九公子,心中叹息,“你想照顾我一生,也得问我同意不同意。”马嗣明说道:“你开出条件来吧。”我说道:“这条件可不容易达成。”马嗣明说道:“只要你开得出,我就做得到。”我笑出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马嗣明说道:“说吧,什么条件?”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一字字说道:“你替我把九公子找来,我要和他一起离开长安。”马嗣明面不改sè说道:“这个容易。”我略感惊讶,“怎么说?”马嗣明说道:“徐九公子早在三天前已经到达长安,只是给御北楼扣留,我们稍后出城,你就可以见到他。”我皱眉,心里暗恨御北楼,累得我在睹紫宫苦等,“他做什么扣留九公子?”马嗣明说道:“这是主子爷交代的,见到徐九公子,着即扣留,带回相州。”我问道:“妈妈拿了九公子要做什么?”马嗣明说道:“不知,主子爷一向不和人说她心事,不过,依据我的猜想,不外两种可能,要么是囚禁,”他轻浅微笑,“要么,就是杀了来祭祀某个人。”我打了个寒战,但不知是为什么,长久以来萎靡不振的jing神却因此振作,“我们即刻出城。”心里暗自盘算,要怎样才能避开所有人带走九公子。马嗣明看着我,颇不是滋味的说道:“好似只要一提及徐九公子,你就jing神百倍的。”我笑道:“是。”马嗣明问道:“为什么?”我沉吟了阵,说道:“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释,但九公子确实是我生存的动力。”马嗣明苦笑,“绿珠,你几时为自己活过?”我笑出来,“许多年前,广也问过我同样问题。”马嗣明问道:“你的答案是什么?”我说道:“我的答案就是:我的事,不劳你cāo心。”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回答的广。马嗣明有些怒,突然飞身过去,捞起地上的小童,跟着打马直奔西门。我看着中箭死亡的尚修明,见他双目圆睁,嘴角却有淡淡笑意,心里颇是恻然,“尚修明,你先去,等着我,我迟早会来找你的,希望来世,我们不要再是对手。”守西门的游元今年二十六岁,其人仕途无比顺畅,十六岁时候,就给前周国的大司徒徐显秀引为参军事,坚皇帝建立隋国以后,封他为殿内侍御史,不久又调任扬州,担任秦王杨俊的法曹参军,但是第二年就离职,回广平老家赡养父母,广继位大宝,差了和他关系十分要好的大司马崔宝山去说项,游元因此再度出仕,迁任尚书度支郎一职。游元和杨玄感是莫逆的好友,杨玄感反叛,游元受到牵连,给广贬谪来守城门。因为召开角抵大会的缘故,西门主大门敞开着,守城的兵勇轮值检查进出城行人行李物品,马嗣明想是心中憋闷,也不下马,对其中一名兵勇说道:“把游元叫出来,这里有人要和他说话。”兵勇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们游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称呼的?”马嗣明也不多言,取下长弓,一箭shè死那兵勇,“我再说一遍,把游元叫出来。”众人齐齐愣住,随后如梦方醒,有领队模样的兵勇连忙大喝:“关城门,拿下这犯上作乱的平民。”十几个兵勇围上来,想要拿下马嗣明,但是尚没来得及靠近,就给排在马嗣明跟前的狙击手悉数解决掉,不过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城头上的兵勇抢先了放下吊桥,关闭城门,同时燃起鸣jing的焰火。我叹气,“马先生,我本来是有十足把握,说服游元放我们出城,现走看来,只怕是不成了。”马嗣明却笑,淡淡说道:“不打紧,我马上杀一条血路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