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喜过望,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徐,徐,我,我。。。”险些咬到舌头,徐绿珠温言问道:“你师父要你交给我的方子呢?”我说道:“我拿到那方子的当天夜间,就把它销毁了。”徐绿珠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踌躇了阵,委婉说道:“你是主事老爷指明要狙击的人,我不想生是非,”我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那张方子上面载明的内容,我全部记得,马上就可以默写出来交给你。”徐绿珠笑出来,看着我出了会神,“孔慈,你真是个不错的小孩,行事够谨慎,又很懂得变通,”她若有所思说道,“我很想成全你。”我说道:“成全我什么?”徐绿珠却笑,反口问我:“你想不想一战成名?”我说道:“我不明白。”徐绿珠笑道:“除了玉璧麒麟之外,我还可以让度一样东西给你,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问道:“什么东西?”徐绿珠一字字说道:“我的人头。”小童吓了一跳,蹦起五丈高,“徐姐姐,千万不要,”他急得满头大汗,迁怒于我,“娘的,老子砸死你这个祸害。”他抡起铜锤当场向我头上砸下来,我冷笑,冲着小童身后喊了一句,“马嗣明?”小童下意识回头去看,我趁机shè出银针,寒光轻闪,他闷哼了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下,就不动了。秦琼惊讶问道:“他死了?”我说道:“没有。”我虽然shè了小童的要害,但只用了一点力,银针刺入他脑后神藏**约有三分深,这可以让他神智清醒,但不能动弹。徐绿珠蹲在小童跟前,仔细观察了阵,发现了那银针,笑着说道:“我都没见到你动手,这银针是从哪里shè出来?”我从口中拿出另外一枚银针,摊在手心,说道:“这是我师父发明的,叫做舌绽chun雷,专用来自保。”罗成听得瞪大眼,“你口中一直含着银针?”我说道:“是。”罗成问道:“不难受?”我没做声,怎么会不难受呢?刚刚开始含银针那阵,舌尖时常被刺破,使得满嘴都是鲜血,就算现在学会控制,偶尔还是会被刺到,尤其是说话的时候。罗成又问道:“银针那样尖锐,你有无被刺伤过?”我说道:“经常。”罗成悲天悯人的感叹,“可怜的小娃儿,”又露出羡慕眼神,讨好的笑道,“这个小玩意好有趣,可不可以送我一枚?”我笑着说道:“可以的,但是作为交换,你须得把你家传的银龙枪法练给我观摩看。”罗成立即摇头,“这个不成。”我遗憾的笑,“谈判破裂。”罗成大是失望。徐绿珠忍不住发笑。我正sè说道:“徐绿珠,我不想一战成名,更不想要你的人头。”徐绿珠露出兴味笑容,“为什么?我以为你应该会欣然接受才对的。”我说道:“你不会无端交出自己人头的,你一定有所打算,”我斟酌了阵,“而无论你心中有什么想法,我都没有兴趣配合,因为那会很危险。”徐绿珠笑道:“你很怕危险?”我老实说道:“对,”我轻叹口气,“我家人丁单薄,母亲早在我出世时候就过身了,现在父亲又离世,我要是有了意外,是得不到一点援助的。”徐绿珠不置可否的笑,看着我的样子若有所思,似是在权衡,又似是在评估。我就着书案的纸笔,写出解毒方子内容,交给她,“你照着这方子配药吃,持续半年,就可以将体内的余毒彻底根除。”徐绿珠收了方子,沉吟了阵,说道:“脱罪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说道:“回慈明营,安分守己的生活,如我父亲那样。”徐绿珠笑着说道:“孔慈,你真是个奇异的小孩,只不过十岁年纪,心态却如老僧坐定,为什么会这样?”我沉吟了阵,说道:“我三岁入弼聪营,彼时共计是有四百七十名同门,到五岁离开弼聪营,四百七十人仅剩下一百四十人,跟着入储卫营,五年煎熬下来,一百四十人最后只有二十四人活着结束受训,七年之间,我看着四百四十六人死在我跟前,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人世间最大的福气,就是能够平安的活着。”徐绿珠怔了怔,“你真的这么想?”我平静说道:“是。”徐绿珠没再做声,她探究的目光犀利清冷,我回视她,不避不让。我们在秦琼的僚所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马嗣明都没回来,御北楼也不见踪影,我渐次沉不住气,跟徐绿珠商量,“会不会是出了意外?”徐绿珠微蹙双眉,这时有人在外间敲门,“秦爷,秦爷你在不在?”秦琼应道:“在,有什么事?”那人说道:“刚刚有人到州府衙门自首,自称是王元礼血案的元凶,目前已经被收押,郡守大人要你即刻过去和他商议案情。”秦琼沉吟了阵,问道:“自首的元凶叫什么名字?”那人说道:“其人自称是叫毕义云。”秦琼看了我和徐绿珠一眼,对门外那人说道:“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那人走后,秦琼说道:“两位是留在此间等你们同伴,还是跟我一起过州府衙门?”我想了想,说道:“我跟你过州府衙门。”马嗣明的事徐绿珠自然会处理,我留在这里是多余,不如去探毕义云的虚实,也许能问出玉璧麒麟的下落,也未可知。徐绿珠俯身拔下小童神藏**上的银针,小童翻身跃起,“小童,御北楼和马嗣明可能遭人伏击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即刻和妈妈取得联系,让她差人来救助。”她话音刚落,马嗣明悄声推门进来,小童示意他不要做声,“徐姐姐,师兄和御北楼,你担心谁多一些?”徐绿珠说道:“当然是御北楼。”小童干笑,“为什么?”徐绿珠露出微笑,“御北楼的生死,关系着一个人的幸福。”小童干笑,“那个人,不会是徐姐姐你吧?”徐绿珠笑道:“当然不是,”她笑着补充,“是一个叫做洗宝娉的女子。”小童松口气,做出仿佛是才刚刚看到马嗣明样子,惊喜交加说道:“啊?师兄,你回来啦?徐姐姐担心死了。”趁徐绿珠没注意时候对马嗣明做鬼脸,“是不是发生了意外,你遭人伏击受了伤?”马嗣明笑着说道:“都没有,”他斟酌了阵,“我只是遇到一件很蹊跷的事,费了些时间调查,耽误了回程。”徐绿珠问道:“什么事?”马嗣明说道:“我赶到宝安郡毕义云住所,他家里静悄悄的,我推门进去,在主屋的正厅,找到了他一家妻小高堂,共计是十六人,全部死亡,我仔细勘验现场,发现有以下三件事。第一,十六名死者虽然七窍流血,死状狰狞,但面sè平静,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第二,所有女眷身上的衣袍都簇新齐展,带着褶皱,闻起来也略略有樟脑的味道,珍藏的上好衣衫;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正厅摆着一桌吃的半残的丰盛酒菜,我用银针测试过,每一道菜都落有砒霜,其中更还有一道汤品,是用悬首花的鳞茎做的,在兖州当地,被称之为送魂汤,经常用来祭祀死者,传说死者喝了这汤品,在阎罗殿过堂的时候,就能够保守生前的秘密和做过的恶事。”小童皱眉说道:“这样说起来,他们是心甘情愿自尽?”徐绿珠说道:“那也未必,也有可能是为毕义云所逼迫,毕义云为人心狠手辣,如果他预先料到我会差人去他府上拜访,掳他的家小,作为人质,很有可能会自行下手,将他们先解决掉,以绝后患。”我问马嗣明,“你有无找到玉璧麒麟?”马嗣明谨慎看我一眼,说道:“有。”我大喜,连忙说道:“拿来我看。”马嗣明从衣内掏出一样用布巾裹着的物品,转手却递给了徐绿珠。我大急,说道:“徐绿珠,你已经答应将玉璧麒麟让度给我,可不要食言。”徐绿珠却笑,淡淡说道:“孔慈,我是有答应这件事,但并不表示我连看一眼这些物品的权利都没有吧?”我没做声,握紧双拳放在两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解开布巾,露出里边的物品,跟着却愣住了。徐绿珠手上这四样物品用料都是上好的玉石,璀璨剔透,堪称是稀世珍宝,但物品周身遭人用刻刀刺戳得面目全非,看来惨不忍睹。徐绿珠将物品翻转,跟着皱眉,“底座的文字不见了。”马嗣明说道:“物品身上的刀痕新鲜,应该是毕义云不久前出的手,”他沉吟了阵,说道,“希望他留有文字的拓印本。”徐绿珠沉吟了阵,说道:“他好似知道我在找那些文字。”我恍然,难怪徐绿珠会轻易同意让度玉璧麒麟给我,原来她要的并不是为玉璧麒麟本身。马嗣明说道:“我在毕家还发现一件物品。”徐绿珠问道:“什么物品?”马嗣明说道:“就是毕家的族谱,放在正厅最显眼的地方,我仔细查阅这族谱,发现毕义云原来不是毕家的小孩,他是毕老太太从自己妹妹处过继来的,族谱上记载的很清楚,毕义云原姓是孔,出自兖州重亢府孔家,他的母亲叫做孔沈氏,是孔家主事的第六房妾室,”他眼中波光流转,清冷看着我,“也就是说,毕义云从血缘上来说,是重亢孔家的人。”小童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徐绿珠沉吟了阵,说道:“徐家早年过身的大夫人,就姓孔,出自重亢孔家,不过这家族后来给我灭族了。”秦琼听得听得大皱眉头,“重亢孔家是兖州的名门望族,阖府上下一千四百二十口人,在前周保定十四年的六月,一夜之间死于非命,你和这家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要出这样重手?”徐绿珠轻描淡写说道:“孔家灭了我的家族,我不过是以牙还牙。”马嗣明说道:“你将孔家灭族,毕义云是孔家后人,自然会想要着要复仇,他想必经由某种途径,知道了玉璧麒麟底座的文字关系重大,你势在必得,所以预先将他文字拓印下来,打算以此逼迫你自尽,”他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或者引诱其他人除掉你。”我打了个寒战。徐绿珠沉吟了阵,“先找到毕义云再说。”一行人跟着秦琼赶去州府衙门,我走在最后,对着天空中绮丽的晚霞出神,晚霞真是漂亮,徐尧在做什么?到了州府衙门大牢,秦琼差了衙役将毕义云提到审讯室,毕义云的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眉宇之间有一道深刻的川字纹,想是因为受刑的缘故,身上俱是血迹,但神情却甚是倨傲,不等我们开口,率先问道:“你们当中,哪一位是孔慈?”我愣了片刻,说道:“我是。”毕义云似是有些失望,“怎么会是女童?”又追问道,“确信是慈明营官长孔离的小孩?”我说道:“是。”毕义云沉吟着没做声。我试探着问道:“你也是徐家的人?”毕义云摇头,冷笑道:“徐干还没那本事网罗我。”徐干是主事老爷的名字,但自从二十四年前他接任徐家主事位子以后,就再没有人敢公然叫他的名字了,我心念千转,问道:“你认得主事老爷?”毕义云沉吟了阵,说道:“算是吧,”他忍不住又仔细打量我,“孔慈,你和孔离真的是完全不像。”我笑着说道:“你认得我父亲?”毕义云露出笑容,“怎么不认得,他是我六岁之前的玩伴,我顶要好的朋友。”我大是好奇,“我父亲不是自小就在徐家堡长大的?”毕义云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他十五岁之前,都在重亢孔家当差,原本是我的伴童和小厮,我是孔家老爷的妾室生的小孩,后来过继给毕家做螟蛉子,他改去伺候孔家老爷,因为jing明能干,又善察人意,老爷很是喜欢他,把他当做心腹一样培养。孔家老爷有颗掌上明珠,爱逾xing命,就是孔大夫人生的小姐,叫昙珍,这小姐长到十六岁,老爷做主把她嫁给武陟徐家堡的少子徐干,选了你父亲做护卫家奴,跟着大小姐去徐家照应她,我们自此再没有见过面,不过一直保持有联系,十天前,我还收到他的消息,说你自十万大山平安生还,受训成绩无比优异,他很为你自豪。”我勉强笑道:“是么?”忍了又忍,眼泪才没滚落。毕义云说道:“是啊。”我**眨眼,若无其事说道:“我今次来兖州,也是父亲传消息给你的?”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毕义云顺手推舟承认了,他的话就不值得相信。毕义云说道:“不是,是一个叫徐尧的人。”我讶然,“你们认得?”这sè胚子认得人真是不少。毕义云说道:“不认得,我只是收到他差人送来的短信,其人在里边写,你会在本月二十六到兖州,如果不幸遭遇到徐绿珠,央我一定要设法救助,我一直半信半疑,之前徐绿珠进门,我见她身后有两个小童,就顺口问了一声,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应声,”他笑着问我,“他是什么来历?”我说道:“我在储卫营的同门。”毕义云笑着问道:“本事如何?”我呐呐说道:“笨猪一只。”毕义云轻笑,沉吟了阵,又说道:“你不是调任慈明营协助孔离作业了么,怎么会无端跑来兖州,事先有无知会过孔离的?”我低下头没做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毕义云疑惑问道:“怎么了?”我眨落眼中的泪,“父亲已经过世。”于是将主事老爷设局使徐晋武斩杀父亲的事说了出来,顺便也提到自己来兖州的原因。毕义云大是心痛,“怎么会这样?”他茫然出神,“孔狄找玉璧麒麟也就算了,怎么徐干也在找?”我问道:“孔狄是谁?”毕义云看了徐绿珠一眼,说道:“就是徐绿珠的母亲。”徐绿珠正翻来覆去研究手中千疮百孔的玉璧麒麟,听到毕义云提到自己母亲,笑着说道:“听你说话那口吻,好似我母亲找玉璧麒麟是理所应当的?”毕义云冷笑道:“那是肯定的,玉璧麒麟关系到她年轻时的丑闻,不找回这四样物品,她怎么能够心安?”徐绿珠沉吟了阵,问道:“什么丑闻?”毕义云说道:“徐绿珠,我可以回答你这问题,但是作为交换,你须得把你手上的物品即刻交给孔慈,让她带走。”徐绿珠却笑,懒洋洋说道:“你不说也无妨,我回去问母亲也是一样。”毕义云气结。我说道:“徐绿珠,我们之前约好的,我把解毒的方子写给你,你把玉璧麒麟让度给我,我已经履行自己义务,希望你遵守诺言。”徐绿珠却笑,“放心,玉璧麒麟我会让度给你,但不是现在。”我忍住气说道:“那是什么时候?”徐绿珠笑道:“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下一年,说不好,”她狡黠眨眼,“我们之前订约,并没有规定让度的时间,不是么?”她悠然的笑,“我是个守信的人,答应过的事从来不食言,既然承诺将玉璧麒麟让度给你,就一定会照做,但在此之前,先占它个三五十年,都不算违约吧?”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她眯眯的笑,“我怎么了?”我骂道:“不守信用的小人。”徐绿珠笑得更欢,“承蒙夸奖,愧不敢当。”马嗣明啼笑皆非,挑眉看了徐绿珠一眼,“我教你搏击术,你半天学不会一式,这些逗趣气人的话,倒是有样学样。”徐绿珠嘿嘿的笑。我心念千百转,苦苦思索对策,徐绿珠却又话锋一转,对我说道:“不过,孔慈,我很清楚你当前的艰难处境,所以你要我现在让度这四样物品给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她眯眯的笑,斜斜的看了毕义云一眼,笑盈盈说道,“不瞒你说,我心里有好些疑问,很想让毕先生帮忙解答看,就不知道他肯不肯。”马嗣明笑着说道:“如果毕先生肯回答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就会很开心?”徐绿珠笑道:“是的。”马嗣明笑道:“你一开心,兴许就答应孔慈的要求了?”徐绿珠大点其头,“对的。”毕义云默不做声。秦琼和郡守大人坐在一边,想是已经讨论出结果来,却都没出声,只是冷眼看热闹。讯问室摆有许多刑具,徐绿珠慢悠悠走到熔炉跟前,举起烧得通红的炮烙,研究了阵,又放回火炉,漫不经心把玩玉璧麒麟,对马嗣明说道:“以前有人告诉我,玉石虽然容易破碎,但质地其实是非常坚硬的,放在熔炉里边煅烧三五天都不成问题,我一直怀疑这说法,总觉着不大可能。”马嗣明笑道:“你跟前就有一个熔炉,手上又有四块玉石,要不就丢进去试试看?”我大急,“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