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07章午夜窥顽凶那胡老镖头铁翼一席话方毕,叶砚霜突见棚下有一少年书生走过,一袭浅绸长衫,凤眉秀目,皓齿朱唇,仔细一看,不由呼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心想怎么她也来了?诸君道这少年书生究系何人?原来正是含辛饮恨的李雁红。这位可怜痴情姑娘,自从那日在曹州别了叶砚霜后,一个人毫无目的地走着,思及一切,真是心如刀割,她却是一心地纯洁高尚的女孩,自己虽然心灰意冷,但还是一心惦念着那叶哥哥,既然他是那么一心爱着铁守容,自己何苦夹在当中,令他进退两难,不如一个人远走天涯,浪迹四方,有空就去访那云中雁一下,见到她把叶砚霜这份相思告诉她一下,成全他们之美事,自己就是一世不嫁,也心安理得了……想到这,掬出手中,把那双哭的又肿又红的眼睛擦了一下,心中反倒舒畅多了!不一日她已来至大名,这是冀省南部大城,热闹更甚曹州,心想那铁守容到底在什么地方?自己家是不愿回了,去华山也没什么意思,到底上哪去?想着已行至一条垂柳的大道,见这路两旁栽着两行垂柳,显得宁静异常,阵阵小风吹得这柳枝飘扬,不由一时站住脚步享受了这阵小风,无意间见对面是一所高大的宅门,大红的砖墙,白石的砌门,隐约见墙内花石盘踞,朱楼凤阁,好一番优雅气派,不由想起了自己久别的家,花石之盛也不次于此宅,自己年来飘游四方,毫无定所,若能有一个似此宅的居处,该是多理想啊!想到这,不由望着这巨宅吁叹了一声,正想离去,无意问见有一红纸,张贴在这白石门框旁,一时好奇就近那石门,往那红纸一看,见上面黑字正写着:“本宅征聘西席一位,详情内洽。”不由心中怦然一动,暗想自己幼习诗书,虽不能说才富五车,但一般文词,却能对应自如,既然眼前倦于奔波,何妨在此小住,万一应征上了,岂不省得一天到晚像游魂似的乱跑,只是不知要教什么样一个学生?想到这,踌躇了一阵,心想管他的,先进去看看再说,反正稍不合适,自己决不委屈。想到这,见那大门上有一对铜环,自己上前一步,用手在那环上轻叩了几下,已发出极大的声音。须臾,那大门之上,先开了一小门,有一秃头老人伸出头,看了看李雁红道:“请问找谁?”李雁红略点一下头,用手一指那红纸道:“我是来应征的,请你开门给通禀一下。”那光头老人啊了一声,又看了看李雁红道:“请等会儿,我这就给你开门。”言罢先关上小门,过了一会儿那大门才开,李雁红迈足进内,果然是一所巨大的宅院,那老人以一双奇疑的眼光又看了看李雁红,才道:“相公,我们少爷可顽皮的很呢……”李雁红闻言一愣,随即笑道:“等会儿看看再说。”这老头弯着腰在前带路,穿过一条花道,两旁花池中牡丹正放,廊上还悬着一对大鹦鹉,见李雁红走过,颈上翠毛根根直立,大叫:“有人来啦!有人来啦!”那老人回头笑道:“请相公在此小待,我去给我们老爷回一声。”李雁红点点头,待老人走后,自己正在那看那一对大鹦鹉,却听得那旁草坪中有嘻笑之声,不由引颈望去,果见有二三丫环模样人,正围着一十二三岁的男孩,那小孩长得唇红齿白,脑后一根小辫又长又黑,最奇是这小孩,在那草地上,正在那打拳呢!李雁红这一注意他打拳,真把人笑死了,这小孩每踢一腿嘴中还嘿一声,打出一掌,也叫一声哇,累得呼呼直喘气,犹自不停。一旁丫环笑得前伏后跌,还有的说小少爷可真有两下子,那个又说你瞧这一腿踢得有多直,如此更逗得那小孩打之不停,最后两腿一踢,却坐了个屁股蹄,直痛得在地下龇牙咧嘴,惹得李雁红也笑了。却不料这一笑,被那小孩给听见了,一翻身已由地上坐起,望着李雁红看了一会儿,叫道:“你是干什么的?笑什么?难道小少爷这趟八卦拳打得还不好?”李雁红正想答话,那老人已转回对李雁红道:“我们老爷里边请。相公,你看见了?就是教这位爷,可厉害着呢!”李雁红带着笑随那老人人内,进了客厅,这厅内布置讲究,两壁上挂着数幅字画,尚有一幅中堂,上款是:“尉川学台仁兄大人雅屋”,下款为:“四川叶慕敬书”,心中才知这屋主人竟是官居学台,晚年退居故里。须臾,有一听差打开门帘,由内走出一六旬红面老人,这老人一身白绸裤褂,手中尚搓着一对玉胆,一进客厅,先听一声:“看茶!”那差人答应一声,这红面老人面现惊奇地看着李雁红道:“请教先生贵姓?今年贵庚?”李雁红微欠身答道:“小生姓李名砚霜,今年十……二十岁!”这老人笑了笑道:“先生敢是来此应聘?”李雁红红着脸点了点头,那红面老人道:“要说先生学识,自然满可以教这劣子,只是这小孩被他妈惯坏了,皮到极点,恐怕先生受不了吧?”李雁红含羞道:“其实小孩哪有不皮的,只是看大人对他们管教的方式如何,过严则适得其反,过松则不达,实应观其个性,加以适当管理,定能收到效果。老先生以为如何。”这红面老人听后一拍桌子道:“对极了!先生见解太好了!从前请那几个老师,别看学问好,就没有一个能说忠这话。好!从今起就请先生移居舍间,每月束修白银四十两,先生意思如何?”李雁红一笑道:“钱我是不要……”这老人闻言一怔,心想你不要钱要什么?不由问道:“先生莫非……咳!再多点也无所谓……”李雁红知道这老人错会了意,当时笑道:“小生身世亦甚富裕,此番应聘,实想在此城小居,顺便为令郎温习温习功课,银子一项不敢收受。”这老人张大了嘴啊了一声道:“那怎么行!哪有叫先生白尽义务的道理?”李雁红见状笑道:“家父李道源想必老先生也认识……”话还未完,那老人啊了声道:“什么?是道源兄的公子?唉,失敬,失敬!”李雁红笑道:“所以伯父的银子,小侄是万不敢受。没请教老伯贵姓,和家父是否认识?”这老人笑道:“我姓方,名尉川,和令尊乃是一殿同举。啊,真想不到,既是这样还说什么,贤侄你就迁到这来往吧,你不说走,你这老伯决不赶你,那孩子还是另外找人教他,怎敢麻烦贤侄你呢!”李雁红道:“伯父如这样,小侄是万不敢受,好在小侄来此旨在游历,为令郎温功课也是很好玩的。”那老人拍了一下头笑道:“唉又贤侄。你既是熟人,我也不便再瞒你了,这小孩子可真顽皮的不像话,动不动还爱打个人,也不知他跟谁学两手狗屁拳,那老师叫他打走了好几个,万一对贤侄再来这么一手,那可真不大好意思。”李雁红笑道:“伯父放心,我最会制这种小孩,你就交给我,管保两个月,把他给制过来!”方老爷含笑勉强道:“那可真不好意思……既贤侄一再如此……不妨以后有功夫先试试,不行就告诉我一声。”李雁红道:“就这样吧!”方老爷此时又和李雁红谈了半天别的话,问他父母可好,李雁红一一作答。临了方老爷唤来一丫环,命其打扫出一间房子来,还道晚上设筵款待,李雁红推之再三,也是无用,这才暂别方老爷,随那丫环来至后房。那丫环一面走,还不时回头,心想这位相公长得可真美,简直就像女孩一样嘛……李雁红进屋后,见除了床褥以外,尚有一书台,文房四宝齐列案头,墙上尚悬有一琴,不禁暗感满意。那丫环此时接过李雁红随身行囊,一手摸着那剑柄笑道:“相公,这是什么呀?待小婢给你拿出来整理一下吧。”李雁红本是女儿身,自然见了女孩甚为大方,见这小丫环一双大眼睛,含着无限情意,不禁心中一动,暗想你要是打我的念头,那你可真叫白费心思,当时用手一摸革囊,才知是自己那把宝剑,不由笑道:“是一把剑,没事耍着玩的,拿出来也没关系。”这小丫环一吐舌道:“是宝剑!要这东西干什么?弄不好扎一下可不是玩的,要是给小少爷知道,又热闹了。”李雁红一面抽出那剑,一面笑问那丫环道:“你们小少爷是不是很皮?”那丫环摇摇头道:“我的天!你过几天就知道了,简直闹得不成样,老爷太太他谁都不怕,从前那位刘老师,才来三天,就不干了!”李雁红笑道:“啊,那为什么?小孩皮点有什么关系,只要肯用功就行了。”那丫环笑道:“相公,你是不知道啊,人家刘先生睡午觉还没醒,这位小爷用绳子把人家给捆在**了,用一条裤子盖在人家脸上,还在人家鼻子里放了个鞭炮。你看这谁受得了!”李雁红一听,心想这小孩也真够皮,以后自己还真要当点心,别叫这小孩给擒下马来……李雁红见这丫环整理完了,还一个劲对着自己咬小手巾,一只脚在地下划来划去,不觉暗想这可糟了!当时咳了一声道:“你们家都有些什么人?”这小丫环屈指算道:“老爷,太太,大小姐,小少爷,大小姐的奶妈王妈,小少爷的奶妈陈妈……张妈,方妈,小青,秋兰,我……”李雁红听得直皱眉连道:“好了,好了,人可不少啊!”那小丫环道:“还有呢!厨子老张、老蔡……”李雁红笑道摆手道:“够了,够了!我只是问问你们老爷家都有谁,我的天,你给我说了这么大一套!”那小丫环脸一红娇笑道:“那你也不早说清……害人家念了一大堆!”李雁红心想谁害你来着?不由假装疲倦地伸了下手,那丫环见状才笑道:“李相公困了,歇会儿吧,晚上老爷还要请呢。我名字叫春萍,有事只管叫我就行了。”李雁红答应着,那小丫环又回头笑了笑才走出去。李雁红待她走后,也真感有点累了,往**一倒,鞋也没脱便睡着了。不知何时,就觉得有一软温温的东西,直推自己的背。她乃习武的人,感应极快,一翻身已坐起,正要问谁,却听一娇滴滴声音道:“李相公醒醒,我是春萍!”李雁红才知又是她,不觉笑道:“你看我就知睡觉,都忘了时候了,有事没有?”那春萍用嘴咬着小手指道:“相公可真能睡,我来了两次了。”李雁红脸上一红笑道:“真对不起,是不是找我有事?”春萍一指桌上一只绿瓷碗道:“头一次是给相公送点心来了,相公没醒,我也不敢叫,那莲子羹都凉了。”李雁红道:“真对不起,我还不饿。”那小丫环又道:“这一次是老爷有请吃饭,我又不敢不叫,只好大胆推了一下,手才一挨,相公就醒了,真是好灵敏!”李雁红一听,人家请吃晚饭,不能不去了,这才对着桌上大铜镜,理了一下帽子,春萍还拿了把梳子,在李雁红背后,慢慢理那条大辫子。李雁红见状,真是哭笑不得,看这春萍长得还眉清目秀,一笑一对酒涡,怪惹人爱的,心想你对我这么好,早晚你会失望,反正我不逗你就是了。那春萍一面理那辫子,一面还道:“相公这条辫子可真长,怎么还擦了桂花油呀?要不怎么这么香?”李雁红心想这小丫头鼻子还怪灵的。一会把辫子理好了,此时又一丫环揭帘子一探头,马上又把头缩回去了,春萍脸一红笑骂道:“死小青!伸头探脑的干什么,有话不会进来说呀?”那小青才揭帘入内,先朝李雁红检衽了一下道:“李相公好!老爷请李相公外堂吃饭。”说着回头对春萍一伸舌头笑道:“叫你来请人的,一请这么久,菜都快凉了,老爷太太都出来了!”春萍脸又一红嗔道:“这不是在请吗?还要多快?”说着嘟着小嘴先出去了,小青也随后笑对李雁红道:“李相公请跟我来。”李雁红一听,人家都到了,就等自己一人,也感不大好意思,赶紧随后跟上,穿过一条花廊,又来至一晋院子,见有一室灯火通明,门口还站着两个婆子,见李雁红一到,就进去了。李雁红还没进这门,方老爷已迎出门外,见面笑道:“贤侄快请进吧,见见你怕母。”李雁红忙上前恭施一礼道:“小侄有劳伯父等久候,真是太不敬了。”还没说完,已被方老爷一把拉住手道:“别客气了,进去吧。”李雁红这一下可真吓得不轻,心想怎么男人都这么爱拉手”上一次叫叶砚霜拉了半天,这次又叫这方老头给拉上了,不由急得把手一缩。方老爷一怔,咳了一声道:“请,请。”李雁红含着羞入内,才一进门,就见一旁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老太太,身着旗装,花盆底,两板头,一身珠翠,甚为阔绰。一旁尚有一女,年约二十上下,长得粉搓玉揉,正低着头在那玩指甲。那边椅上站着一个小孩,十二三岁,就是今午自己看见在打拳的那位。这时方老爷对那老太太道:“这就是李道台的儿子。”李雁红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小侄李雁……李砚霜叩见伯母。”老大太道:“好孩子起来吧,你多大啦?就跑出来玩来啦?”那方老爷笑道:“二十啦!你看像不像?比我们凤仪还大一岁。”说着一指那旁立少女道:“这是你大妹妹凤仪。”又对自己女儿道:“这是你李家大哥,叫什么砚霜,贤侄是不是?”李雁红脸一红道:“是。”众人刚相继入坐,谁知旁边大叫一声“气死我了”,李雁红回头一看,见是那小男孩,正在一旁叉着腰。方老爷喝道:“你叫什么叫?还不坐下吃饭?”那小孩气道:“还吃饭呀,气都吃饱了!谁都介绍一下,就不给我介绍,我不是人呀?”方老爷弄得又气又笑,摇头道:“你这畜牲……我看你怎么了。”随即笑着对李雁红道:“这就是小犬凤致,简直不像个样,叫贤侄见笑了!”李雁红笑道:“这位小弟聪明得很……”话还未完,那小孩已坐下道:“别先拍我马屁,想叫我以后不给你捣蛋是不是?除非你教我打拳,要不然可没有好日子过!”方老爷厉喝道:“胡说八道!你给我滚下去,简直没大没小,真气死我了……”那小孩被骂得撇着小嘴,也不吃饭了,眼里还含着泪。方老爷道:“别管他,我们吃饭,这孩子没有别的方法,只有吊起来揍他。”那小孩小声哼道:“吊起来揍他,想啊!”方老爷听见装听不见,那方夫人反而见状不忍,对方凤致道:“好孩子,吃饭啊,闹什么?叫人家李大哥笑话。”这小孩才装看万不得已,拿起筷子高唱道:“谢谢老天爷,赏我们饭吃!”方老爷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给谁学的这套?唉……”那小孩一翻眼皮道:“是大师傅说的,他说人活着全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可怜我们才赏我们饭吃,要不然谁都活不了,乾隆皇帝也不当了,爸爸的官也当不了……”李雁红忍不住咬唇而笑,方老爷气得直摇头,还是方小姐见李雁红笑,才微嗔道:“弟弟,你吃饭吧,就你一个人唱独台戏,也不害臊?”谁知那小家伙把眼一翻道:“有你什么事?我最讨厌跟女人说话了……”方小姐当着人面,那能受这委屈,眼圈一红就哭了。方太太一面劝女儿,一面用眼瞪着儿子道:“你再闹,我可不管你了,叫你爹揍你,你可别找我!”方小姐此时已含泪起身,进入内室去了。方老爷气得直摇头对李雁红道:“贤侄看见没有?你说这种孩子要他干什么?”李雁红心想这小孩调皮得真可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教好。这一席饭就这样过一会儿就结束了。第二天早饭后,李雁红独自走到院中,又见那方凤致在草地上打拳,远远见李雁红走来,停拳不动,这时那四周丫环都说李相公来啦,看你还打不打拳了。方凤致笑道:“李大哥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又叫我念书?”李雁红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来看你打拳的,你都会打什么拳?”方凤致一听可乐了,笑道:“要说打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郭师父说,打拳要手快、眼快、身快,少一样也不行。”李雁红心想这还有点道理,不由点头道:“一点不错!郭师父是谁?”方凤致道:“从前给咱们看门的,可惜走了,要不然我拳早打好了。”李雁红此时走近这方凤致,一打量他,见他厚耳螓首,一双大眼,天质竟是绝佳,如遇名师指教,不难成为上材,不由心中一动,遂笑道:“小兄弟,你把你那套八卦拳打给我看看好不好?”方凤致一翻眼道:“我打了你也看不懂,有什么用!”李雁红笑道:“谁说我不懂,你只管打出来,我一看就知道对不对。”风致好似怀疑地看了李雁红一会儿,这才说好,就见他左五右六,又踢又转地打了起来,先头几拳还满像这么回事,愈后愈糟,简直不能看。谁知李雁红正看得有意思的时候,那小儿突然一跳,已至李雁红背后,伸拳往李雁红背后就打,李雁红何等身手,岂能让他打上。眼看这一拳已打上,李雁红连头也不回,一背手正握住他打来的拳头,只用了一分劲,那小家伙已痛得龇牙咧嘴,连叫:“快松手,乖乖,受不了啦!”李雁红笑道:“你还打不打人了?”方凤致道:“不打了,哎唷!快松!”谁知李雁红手才一松,方凤致飞起一腿,直往李雁红小腹上踢来,李雁红见其脚到,不慌不忙,只伸二指往他脚面上一敲,方风致踢得快收得也快,疼得坐在草地上直揉脚,两只眼看着李雁红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我小飞侠算真佩服你了!李大哥,你能教教我不?”李雁红笑道:“教你也行,你得先把书读好才行。”那方凤致闻言在地上皱着眉,半天不说话。李雁红知道他对念书是讨厌透了,当时也不便逼他太甚,笑道:“你考虑考虑好了。”言罢在这院中走了一圈,才一进屋,见那春萍正在自己房里插花呢,不由笑道:“真麻烦你啦,我这房里还插什么花……”春萍低头笑道:“横竖这花也不是买的,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摘的,相公可喜欢这些花儿?……”李雁红一笑道:“这些花真美极了,只是我这凡夫俗子却无能欣赏呢?”春萍把一双大眼一翻道:“什么是凡夫俗子呀?我都不懂!”李雁红笑道:“凡夫俗子就是俗里俗气的粗人。”春萍抚嘴娇笑道:“我的天!相公还是粗人呀?简直比我们女孩子还细……”李雁红心想,我要不比你们细,我也不出来现眼了。正在这时,突然内房跑来一丫环对李雁红道:“老爷叫问相公这房里昨晚上闹贼没有。”李雁红一惊奇道:“没有呀!闹什么贼?”这丫环喘道:“我们老爷内室箱子叫撬开了五六个,偷了不少东西,小姐房箱子也翘开了。真吓死人了!”这雁红眉头一皱,心想这贼好大胆,当时道:“还会有这事?你带我去看看。”这丫环转身就往内室走去,才一进房子,就见方氏夫妇正急得在厅内来回走,一见李雁红道:“贤侄,你看昨晚上竞会闹贼了……你那屋里还好吧?”李雁红皱眉道:“小侄房中还好,不知道贼都偷了些什么。”方老爷还未开口,他大大已抢道:“唉,别提了!我算倒霉,两个手饰匣子全叫他给掂走了,别的衣服什么都不少。这贼也真能,只是他怎么进来的?”李雁红急道:“如此请伯母带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方老爷一面转身入内,一面道:“我也奇怪这贼胆子可真大,一个人摸黑开了几个大箱子,还有小女前室也让他把箱子撬开了。就这么两个地方放箱子,都叫他给找到了,你说这贼有多能!”李雁红道:“老伯。伯母请别急,我想如果真是贼,不难把他捉住。”方老爷叹道:“他人都走了,去找谁去?只恨这老李王都怎么看的门,那么高的墙他还能跳进来呀?”李雁红心中暗笑,如果真有本事的人,别说这围墙,再高五六倍,要进还不是一样进来?想着已随方氏夫妇来至后房。李雁红见这是一间内客厅,里角有一幅红丝缦帘子,此时拉开着的,里面放着十几个大箱子,都敞开着。方太太道:“你看就是这。”李雁红不奔箱子,先到窗口看了看,见那窗子此时好好关着,打开后看了看又关上,看不出什么痕迹,这才对方尉川道:“这贼人决不是由此窗来的,一定是从明间进来的。”方老爷张大了嘴道:“明问这么多房子,又隔着卧室,他能进来?”李雁红不语,又走至外间,看了看前面窗户格扇,一时大意竟忘了隐闭形迹,只见她往起一腾身,轻轻抓住了格扇上面的横木,身形只凭二指之力,已经悬在上面。方氏夫妇及一群丫环,都吓得啊了一声,方老爷惊喜叫道:“贤侄,想不到你还有一身功夫啊!这就不怕了……”李雁红身形悬在上面,略一察看之下,用右脚先点住了格扇的木框,单臂把身形悬着,腾出左手来,把上面的横窗轻轻一拉,已经掀起,跟着又把它关好,一飘身,就像一片枯叶似的落在了地上。这才含笑道:“此人身手好轻灵,他能在这高仅一尺五六的横窗任意出入,连上面的浮尘只微扫下少许来,这种轻身功夫,江湖道中还真不多呢!”方老爷此时倒不大注意这贼是怎么进来的,主要是被李雁红这身手给惊住了,半天还直不过眼来。李雁红见状笑道:“小侄幼随异人,练了几年功夫,尚略通拳脚。伯父请放心,这贼人既知此宅内无能人,他吃到了甜头,明后夜定必会再来,至时小侄当薄效微劳,我要看看这贼子究竟有多厉害,竟敢如此大胆!”一抬头,忽见方小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由显得忸怩十分。正想回房,方老爷忽道:“贤侄,你既有这身好功夫,我们也放心多了。就请再到小女房中来看看吧,她那不隔室箱子也似被动了。”李雁红啊了一声,随着他父女三人又来后室。方小姐还赶着几步,把卧室帘子拉上,满面娇羞,生怕人家看到她床被衣物。李雁红暗笑这位小姐也真太害羞了,自己在家也够羞了,你比我还厉害得多嘛!这些红漆樟木大箱,都搁在前面,和方小姐卧室仅隔一帘,见那大箱子仅头一个没锁的开了,第二个大铜锁上尚有挫痕,仅锉了一半,想是时间仓促,没容他把这锁给挫开,就走了。李雁红看到此,笑道:“这箱子是他打开的呢,还是你们自己开的?”方老爷道:“所以我说这贼厉害了,妙就妙在他偷了东西,还能把箱子按原样关好,还是今早要找一样东西才发现。”李雁红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此怕父请放心,这贼三五天之后定必要再来一次,多半是到令爱室中来。”这一下可把那方小姐吓坏了,直急得连道:“那可怎么办?”李雁红道:“大妹请放心,愚兄晚上多留意就是,决不会叫这贼子惊了你。”方小姐一听此话,真是芳心喜悦十分。那方老爷闻言皱了半天眉道:“依我看,贤侄不如迁到这隔壁来住,有贤侄在,小女和我夫妇也放心得多了,就是太……麻烦你了。”李雁红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既然怕父不放心,小侄今晚就迁居此处好了。”方太太也高兴得直喊:“春萍呀,把李少爷的行李什么都搬到这隔壁房里。阿弥陀佛,这我就放心了!”春萍答应着,就过去搬东西去了。李雁红此次化装出来,本就没带什么女用衣物,所以也不怕被春萍发现秘密,她身材又较一般女孩为高,再穿上双厚底靴子,除了声音仍尖细外,其它方面倒还看不怎么出来。方老爷待春萍走后,还皱眉问道:“贤侄,你又怎么知道那贼还会来?我看他是不会来了。”李雁红闻言笑道:“伯父请想,如果这贼不来,他就不会再费时间把箱子一样样按原样关好了。他把箱子关好,就是想叫你们一时不易察出丢东西没有。这样近日一定还要来一次,是意料中事。”方小姐一旁暗暗点首,心说想不到这李大哥心和表面一样细。方老爷一拍大腿道:“对,有理!贤侄真好判断,如此只有多麻烦你了,好在你我世交也就不给你客气了。”当晚李雁红就睡在这隔壁房中,和方小姐仅一壁之隔。头两晚都没事,大家都认定这贼是不会来了,但李雁红心里有数,仍是保持警觉。这夜三更天,全府上下都已睡下,李雁红轻轻起来,佩好那把“聚萤”剑,拉开风门,只一纵身,就像脱弦之箭一样落在假山石上。此时明月高悬,夜凉如水,照得这一柳一石都似画上仙境一般。李雁红展开身形,在这四周兔起鹤落地行了一周,不见有何动静。才要转身回房,忽听“啪”一声,有一石子由远处投来,就落在身前两丈余处滚了几滚,李雁红心中一惊,心想你到底来了。原来这“投石问路”,是一般常见的江湖人夜行方法,并不专限于绿林中人使用,夜行人因不知地势如何,或怕对方饲有恶犬,或有所埋伏,只需先投一石,要是有以上情形,定会有些痕迹,自己就可加以准备。李雁红虽行道未久,但似这种江湖行为,早就知悉甚清。见这石子一落,心中已有了数,当时一声不响,回身一纵已至就花架暗处,借着那浓密枝叶,把身形隐住。又等了约小半盏茶时间,果听一阵微风震动之声,由墙头上拔起了一条黑影,只一晃已至那假山石上,真是好快的身形,快似飘风,落地无声!李雁红见这人身形,轻似柳絮,快似飘风,这身轻功确是不弱,不由愈发留意。此时见他,在那假山石上略一展顾,二度腾身,竟往那花架子上落去。李雁红随后隐身,心想我看你今天往哪跑。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