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金宝天生就是个忙碌命,舒舒服服的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反而腰酸背痛腿抽筋,四肢无力胃泛酸,直把她折腾的面颊浮肿嘴歪眼斜,秦老夫人惟恐她是水土不服染了风寒,请了十余位名医为她诊治。讽刺的是,就在金宝请求秦老夫人准许她去商铺帮忙的第二天,所有毛病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金宝不得不承认这个悲哀的事实,她过不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只能慢慢适应大户人家的生活。秦家经营的“芙蓉坊”具有百年历史,融合各种花香的胭脂水粉畅销各地经久不衰,无论王妃娘娘还是千金小姐的梳妆台上,“芙蓉坊”的胭脂水粉是必不可少的。虽然一盒香粉的价钱足够普通农户一个月的开销,秦家商铺仍是车马盈门人声鼎沸。金宝对“芙蓉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是在作坊里游荡就是在柜台前闲逛,久而久之和那些夫人小姐们打得火热,直接抄袭电视上狂轰滥炸的化妆品广告,卖弄最基础的彩妆知识,哄得她们乐呵呵的往外掏银子。秦老夫人很是欣赏金宝的聪明伶俐,自从她在“芙蓉坊”帮忙,火箭般上升的销售业绩令人称奇。尤其是她推出“一生一次”美丽留念的活动之后,平民家的姑娘出嫁之前都会添置一盒“芙蓉坊”的胭脂水粉留作嫁妆。不遭人妒是庸才!金宝的杰出表现引起大哥大嫂的强烈不满,他们是“芙蓉坊”的管事,也是顺理成章的头号继承人。金宝的出现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生怕秦老夫人爱女心切将秦家基业拱手让人。金宝倒没想这么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充实生活。玉树临风的未婚夫秋瑜进京当考官,这么有面子的事做未婚妻的当然要举双手双脚赞同,思春期的女人往往都是恋爱至上,智商偏向于零,楞是没感觉到被人排挤,每天准时去店铺报道。金宝品着清香的茉莉花茶,跟管账的忠叔天南海北的聊天,顺便打听彩玉国有哪些奇人异事劲爆八卦。姗姗来迟的大哥大嫂跨进厅堂,拉长的脸像是上了锈的铁板,阴沉的冷哼了声。忠叔忙向两位主子请了早安,金宝对这两口子向来无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阴阳怪气的秦流倒背着手上了二楼,**善妒的如花瞅着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小姑子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她及早出嫁眼不见心不烦。善于察言观色的忠叔正想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只见一顶崭新的彩缎软轿停在门口,两个机灵的丫鬟撩起轿帘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程夫人。如花原本喜滋滋的等着招呼客人,乍见风韵犹存的程夫人,立刻摆出了招牌晚娘脸。金宝扭头看向悠然而至的程夫人,连忙起身热情的挽着她送到贵宾席就座。“程夫人,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啊!”如花一把推开点头哈腰的忠叔,笑里藏刀的昵向满面春风的美艳娇娘,“咱这芙蓉坊可不是喝茶的地方,想和小姑攀交情套近乎请去别处吧!”“大嫂!”金宝回头轻斥了声,“来者是客,你说什么风凉话呢!”如花不屑地瞪着程夫人,冷嘲热讽地数落着:“小姑啊,不是谁都能当咱芙蓉坊的客,程老爷身子虚弱下不了塌,他的夫人反倒花枝招展到处招摇,难道不怕别人嚼舌头么!你是千金待嫁之身,万万不可沾染水性杨花之名啊!”程夫人手舞罗帕掩唇而笑,眉眼之间的神韵绝非恶俗的大嫂可比:“如花妹妹,多日不见口齿伶俐了许多呢,再也不是昔日流着口水到处讨糖吃的结巴孩子了!”闻言,金宝和忠叔不约而同的看向满脸呆滞的如花,竭力忍住笑意险些憋成内伤。面色忽红忽白的如花扫把眉倒立,绿豆眼圆睁,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这时,只听头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秦流目不转睛地盯着巧笑嫣然的程夫人,扭捏的唤了声:“晴儿,你来了……”晴儿?金宝目瞪口呆的瞅着眉来眼去的秦流和程夫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如花像被雷劈到似的跳了起来,指着娇柔的程夫人破口大骂:“不要脸的狐狸精,守了几年活寡,骚尾巴终于藏不住了!你要敢勾引我男人,我,我一定撕烂你这张脸!”“嘚!没教养的老娘们放啥臭屁!”秦流火冒三丈的怒视着濒临崩溃的如花,指着愕然的金宝厉声喝斥,“当着九妹的面,你这做大嫂的就不觉得惭愧,还不快滚!”如花委屈的扁着嘴巴,幽怨地瞪着自己的老公,猛地跺了跺脚双手掩面夺门而出。秦流故作镇静地踱步到程夫人面前,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甩了甩头,紧挨着她坐下温柔的笑道:“不知程夫人到访,所为何事?”程夫人不着痕迹的抛了个媚眼,迷得秦流顿时找不着北,只见她从怀里取出一封红色的信笺递给秦流:“这是程家小妹的生辰八字,劳烦秦爷交给秦老夫人,奴家择日再去府上拜访!”秦流接过信笺楞了一下,随即反问:“程夫人说的可是程家四小姐么?”程夫人微微颔首:“正是程四小姐心仪,秦八公子秦布在庙会上对她一见倾心,特意托人说了媒,老爷他一口应允,叮嘱奴家送来生辰挑个好日子定亲呢!”秦流并不关心程四小姐嫁给他哪个弟弟,他更关心的是即将与程家结亲,以后来往更便利了。吝啬小气的秦流喜出望外,豪爽地送给程夫人一打脂粉,程夫人推辞几番欣然收下起身告辞,只留给他一个销魂的背影。金宝回到秦府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就被兴奋的菜花堵在门口问东问西,她很好奇泪流满面的如花究竟为了何事伤心。金宝声情并茂的讲述了如花妒忌程夫人被秦流训斥的经过,奇怪的是,菜花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金宝按耐不住满腹疑惑,打听之后得知,闺名晴儿的程夫人曾是秦流的梦中情人,依照婚约嫁到程府,秦流为此伤心欲绝,万念俱灰之下迎娶了知府大人的小女儿如花,如花虽为庶出脾气却娇纵得很,千挑万选层层把关偏偏看上了忧郁男子秦流,欢天喜地的嫁入秦府,谁知老公爱的另有其人,无奈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也只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受尽知府千金欺压的菜花绘声绘色的描述如花不堪回首的过去,明显夹杂着讽刺挖苦的意味。姑嫂俩道尽了是非,意犹未尽的同去用餐,席间秦老夫人宣布秦八公子和程四小姐的八字相合,挑好日子马上定亲。八个哥哥之中,金宝最喜欢的就是秦布,不仅长得帅气,人也正直善良,既不似秦流这般阴沉,也不像秦感那么市侩,金宝衷心祝福他娶得美人归永修秦晋之好。明月当空,万籁俱寂,突如其来的梆梆声响如同千斤大锤敲打于心,频率均匀的声音迟缓得像是迟暮老人蹒跚的脚步,前脚迈出好一会儿,后脚才跟上去。金宝烦躁地拉起被子蒙住头,转了个身呼呼大睡,但那恼人的噪音阴魂不散,一声声震得心尖儿发颤。金宝忍无可忍跳下了床,打开房门直奔那百花丛生处。循着清晰的声响,金宝毫不费力发现了始作俑者的踪迹,朦胧的月光下,一抹瘦如枯骨的凄凉身影举着粗壮的洗衣棒频频击向凉亭里的铜鼎。金宝蹑手蹑脚俯身上前,只觉那人看起来相当眼熟。“是谁?”那人挥舞着洗衣棒横扫而至,乍见金宝不由愣住了,扔下凶器蹲在地上嘤嘤哭泣。“二嫂?”金宝莫名其妙的轻唤了声,菜花抹了把泪,扯住她的裙摆苦苦哀求,“小姑,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声张,惊扰了娘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金宝纳闷的扶起她:“二嫂,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我不会告诉娘的。”菜花感激地连连点头,哭得通红的菜汤脸皱得不成样子,金宝寻思这位二嫂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怪癖,不然怎会大半夜的跑来敲鼎,装神弄鬼吓唬人呢!菜花似是看出金宝的疑惑,噙着眼泪可怜兮兮的解释:“我睡不着所以出来逛逛,看到你二哥最喜欢的铜鼎,忍不住想看看。”晕,你睡不着也不能让别人都睡不着啊!金宝长吁口气,打量着那根小腿粗的洗衣棒:“真的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吗?我看你那架势是要砸烂它吧!”菜花蓦地止住抽泣,惊恐的望着金宝:“我,我不是故意要破坏这铜鼎的,我只是想报复你二哥……”菜花自知失言匆忙捂住嘴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着小姑的面扬言报复老公,她真是自寻死路。金宝好笑的摇了摇头,掰下她的手好言相劝:“是不是跟二哥吵架了呀,说出来听听我帮你报仇!”“小,小姑……”菜花将信将疑地咽了口唾沫,瞥了眼不远处豪华气派的三层小楼,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悲痛的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你二哥他,他在寻芳园风流快活呢……”“寻芳园?”金宝念叨着这个惹人遐想的名字,恍然大悟地叫道,“难道是妓院?我二哥在妓院?”菜花沉痛地低下了头,金宝惋惜之余随口安慰几句:“男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娶了这么好的老婆也不懂得珍惜。他有胆子逛妓院,你就不能另觅高枝么!”“使不得,使不得……”菜花接受不了金宝惊世骇俗的提议,黯然垂泪,“既已嫁作人妇,岂敢胡思乱想,尽管我夜夜孤枕难眠,芳心寂寞难耐,也不能做那出墙红杏任人耻笑!”菜花哭哭啼啼十足怨妇样,任谁也想不到数个时辰之前她还幸灾乐祸的数落别人。金宝此时睡意全无,联想起无数独守空闺的痴情怨妇,顿觉热血沸腾豪气冲天的指向灯火通明的寻芳园,誓将那藏污纳垢之处搅得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