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思意渐浓,清凉的夜风吹散了燥热的暑气,却吹不尽心中的愁绪。一盏明灯,几卷诗书,无论酷暑严寒每晚如是。秋瑜伏在案上翻阅友人的手札,只觉索然无味意兴阑珊。“少爷,这几本游记都是本届盛会挑选出来的精品,就连棠公子也赞不绝口呢!”书童递上一杯清茶,忍不住多了句嘴,“若是不合您意,我再去挑几本……”秋瑜摇了摇头,淡道:“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头疼看不下去而已。”“少爷!”书童拎着托盘杵在原地,思量再三不知如何开口,“这几天看您心事重重,做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秋瑜没有应声,他知道书童想说什么,的确,为情所困的他灵气渐失,接连数天没有作出一首完整的诗词。程心仪似是铁了心与他撇清关系,至今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扭转局势。虽然秦九小姐同意退婚,但要说服顽固的父亲跟秦老夫人讲明仍是相当困难的事。而他等待的机会迟迟未有进展,如果程心仪与秦布成了亲,他会不会思念成狂怨恨成痴。“不如您去见见程小姐吧!”书童见他久不作声,情急之下拖口而出,“总比这样苦苦思念的好!”“见她?”秋瑜自嘲的笑了笑,苦涩地叹了声,“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书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我又何必阻止她当秦家少奶奶呢!”“您是彩玉国第一才子,程小姐正是欣赏您的才气啊!”书童忙为他打抱不平,“爱慕虚荣的是程爷,又不是程小姐,过去的事不必记挂在心!”“有分别吗?”秋瑜无力地倚着椅背,“普通百姓认为秋家文人辈出声名远扬,但在名门眼里,既没有威风显赫的功名也没有数之不尽的财富,有什么资格高攀名门之后!有幸能与秦家结亲,是我秋瑜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少爷,您可不要妄自菲薄!”书童不忍看他自暴自弃,忙安慰道,“秦家只不过是梅秀县的首富,您可是彩玉国第一才子啊!您现在年纪尚轻,终有一天会被朝廷重用!”“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朝廷用人岂会如此简单!”秋瑜并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从来没有放弃出人头地的信念,但他无法忍受与程心仪分离的痛苦,只能自我安慰,“禁不起考验的爱情舍弃也罢,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书童听他这么一说更显焦急:“不是这样的,程小姐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难道你比我更清楚吗?”秋瑜不耐烦地反唇相讥,“如果她真的爱我,怎会背弃当初的承诺!”“少爷……”书童焦躁地来回踱步,挣扎片刻决定道出实情,“其实,程小姐她来找过您……”秋瑜身子一顿,哑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上午,就是您去秦家那会儿,都怪小的不好一时嘴快,说您去找秦九小姐,程小姐什么也没说,很伤心地走了。”书童懊悔不已双膝下跪,“小的一直不敢说,怕您怪罪,这,这可如何是好……”秋瑜长吁了口气,扶他起来:“这也怪不得你,我去秦府确是事实,她已决意嫁入秦家,见面只会更伤感罢了。”“也许,也许程小姐改变心意了呢……”书童眼泪汪汪的不停抽泣,“都是小的不好……”这时,一道清脆的声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窗外那抹娇俏的身影自秋瑜眼前一闪而过,让他错愕不堪。刚才那番话她全都听见了?这么晚了她怎会孤身前来?秋瑜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心儿,心儿……”秋瑜对程心仪虽然稍有埋怨,却也不忍让她伤心,无论如何也要当面澄清,“听我解释好吗?”程心仪渐渐放缓了脚步,只是依然背对着他,秋瑜从背后拥住她柔声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一面就走?”“瑜,我……”程心仪虽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此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闻言,秋瑜不禁莞尔,扳过她的双肩满眼柔情地注视着她:“我又何尝不是呢,每晚想着你才能入睡,闭上眼睛尽是你的一颦一笑,梦中有你作伴感觉好幸福!”秋瑜的情话瞬间融化了程心仪的芳心,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似要把他烙印在心里:“瑜,你怨我吗?”秋瑜微微一怔,继而苦涩的笑道:“怨过,但我依然忘不了你。尚未考取功名的穷酸书生爱上名门闺秀注定会是一场悲剧,我不愿看清现实不肯接受你我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我总认为终有一天功成名就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但这一天遥遥无期。青春易逝,我没有资格改变你的决定,我心永恒,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与你同在。”程心仪的美眸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动容的投入秋瑜的怀抱:“我的懦弱伤害了你,你非但不记恨我反而爱我至深,这份情意今生无以为报,心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甘愿化成蝶儿伴君终生……”“心儿……”秋瑜紧紧抱住怀中瑟瑟发抖的佳人,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颤声道,“千万不要,不要做傻事,我了解你的苦衷,我相信你从未背弃当初的诺言,不要鲁莽行事理应从长计议……”“我熬不下去了……”程心仪无力地摇了摇头,汹涌的泪水浸湿了秋瑜的衣襟,“婚期在即,我的心也几尽枯萎,你与秦九小姐亦有婚约,想到日后你我时常相见,身边却有他人相伴,我就生不如死……”秋瑜鼻头一酸,眼眶渐渐泛红,怜惜地摩挲着程心仪娇美的脸颊:“心儿,你若决意长眠,我也会随你而去,远离纷争的净土,定有我们栖身之处,从此再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程心仪泪流满面浑身颤抖,难过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相爱的人无法相守,享尽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义。秋瑜才情横溢备受赞誉,她不明白兄长为何偏偏计较那些礼金,她好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己见,如今已是无路可走,都要怪她太过懦弱。秋瑜轻抚着程心仪的长发,待她不再激动柔声相劝:“难道我们只有殉情才能成全这份爱么,心儿,你听我说,秦九小姐已经同意退婚,眼下只要在秦布回来之前想出对策就好。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怎能轻易放弃人生呢!”“真的?”程心仪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秦九小姐当真同意了?”秋瑜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家父还未当面向秦老夫人提出此事,但我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的。”“可是……”程心仪依然心有不安,“秦布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在这期间能有什么转变?瑜,你答应我,不要为了我们的事伤害无辜的人,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秋瑜爱怜地拥着她,“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程心仪欣慰的嗯了声,依偎在他胸前缓缓道来:“如果再无转机,你,愿不愿意与我远走高飞?”“远走高飞……”秋瑜幽幽地叹了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离开这儿吧!”“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程心仪终于松了口气,唇边漾起幸福的笑容,“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秋瑜微微一笑,心里喜忧参半,程心仪回心转意纵然是好,但,他们只能选择远走异乡么?命运之门何时才肯为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