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矫健的身影利落地跃过窗子,镇静自若地出现在月娘面前。金宝怔怔地望着他,心虚气短地看向月娘,生怕这两个人一言不和动起手来。月娘微微垂首,仅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递至唇边。金宝正寻思着她要说些什么,忽觉冷冽的劲风划过耳畔,径直冲向束手而立的风影。“小心……”金宝疾呼出声,饱受惊吓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还没刚站起来,只见风影从容不迫长臂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接住了精致的酒杯,而杯中酒未曾洒出半滴。金宝微屈双膝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举杯一饮而尽的风影。月娘微眯双眼,轻轻地咬了下殷红的唇,不情不愿地拍了拍手,冷笑道:“果然好身手,不过,少侠为何也扮成这副丑样?是怕奴家仰慕你的风采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还是怕被某人识破庐山真面目?”风影放下酒杯,毕恭毕敬地向月娘拱手道:“在下深夜来访,只是一时好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月娘见谅!”“少侠真会说笑!”月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犀利的眸子直视着风影,似要刺穿那层毫无表情的假面具,“少侠何时冒犯过奴家呢,如若真有愧疚之意,还是向那傻丫头道歉吧!”“哎?”金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没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高手之间的较量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不解地看向满眼嘲弄的月娘和略显窘迫的风影,僵在他们中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晓得月娘何以笃定风影要向自己道歉,夜闯“逍遥阁”明明是她自愿的啊!“坐下说话,不用拘束,大家都是朋友嘛!”金宝甜甜一笑,拉着风影坐在桌边,殷勤地为他和月娘斟酒,决意缓和尴尬而凝重的氛围,“既然有缘相聚,何必非得比个高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英雄美人惺惺相惜,你们两位注定会成为挚交。”金宝偷偷打量着月娘和风影的表情,确定两人没有再动手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抓起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来,握手言和,有话好好说……”不料,月娘和风影不约而同地甩开了金宝的手,嗔怪的眼神仿佛嫌她多事。金宝嘿嘿傻笑了两声,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哎呀,我这个人一高兴就忘了规矩,月娘矜持淑女,风影正人君子,初次见面总得顾及男女之别。我实在是太没眼色了,二位千万别介意啊,再喝杯酒吧!”“什么都不懂的人真是幸福!”月娘白了金宝一眼,手肘撑在桌上托着香腮面向风影,宝光流转的美眸盈满笑意,“不知少侠此行可有收获?月娘的表现还算过得去么!”何谓温柔一刀,看过月娘便知,风影自知瞒不过这位伶俐的女子,索性大方承认:“在下确实好奇月娘的真实身份,于是趁此机会躲在窗外看个究竟。但,在下绝无伤害宝儿姑娘之意,方才那种情形,月娘若是视而不见,在下即使豁出性命也会毅然相救。”金宝瞅瞅风影,瞟瞟月娘,只觉莫名其妙难明其意:“你,你们说什么呢?月娘,我担心你被豪大人侮辱痛不欲生,所以请求风影带我来的,你对棠公子的心意……”月娘扬起水袖掩住金宝喋喋不休的嘴巴,望着风影妩媚笑道:“如此说来,少侠费尽心思伪装一番,是为了瞒过豪大人么?如若不然,怎会这般在意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这傻丫头被你利用依然甘之如饴,但奴家却不高兴任人摆布!今晚少侠若是不能给出足以信服的理由,莫怪奴家不留情面!”风影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月娘,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金宝不由分寸大乱,伸出双臂挡住风影,苦着脸向月娘求情:“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就算当真得罪了你,也是受我所累。月娘,你也知道我做梦都想查出豪大人和棠公子的走私罪证,风影便是我从街头找来的帮手,他只是个无依无kao的流浪汉,却能处处为我着想,惟恐我会惹出麻烦。也许,也许他怀疑你和棠公子、豪大人是一伙儿的,但事实证明,你是真正关心我的朋友。”“宝儿……”风影双手搭在金宝肩头,示意她不用紧张,“正如月娘所说,我实在不该让你身处险境,方才若不是她救了你,我们未必可以安然无事地坐在这儿。”“风影,这事怪不得你,要不是我苦苦坚持,你也不会被牵扯进来。”金宝黯然垂首,凄声道,“我真没用,除了会给朋友添麻烦,还能做些什么……”风影默不作声低下了头,月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宝,暗自琢磨她这番话的可信程度。这位秦九小姐虽说平时谎话连篇,骗人的本事不容小觑,但她只要认准谁是朋友,就绝不会欺瞒哄骗,甚至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以示真诚。既然武功高强的风影是她在街头偶遇的流浪汉,那就不可能是对手安cha的眼线。不过,就算他是擅于伪装的对手也不足为惧,这么容易心软的人绝不会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月娘沉吟片刻心生一计,纤长的玉手抚过柔亮如缎的长发,温婉道来:“看你们情深意重相互怜惜甚是感人,怀疑也好,试探也罢,奴家统统不予追究。不过,宝儿你要答应奴家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金宝顾不得解释她与风影之间其实是很单纯的关系,双手拍案连忙应道,“无论月娘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你尽管说吧!”月娘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即使是碰巧遇见,也请你自动消失!”金宝愣了一下,这句话听起来好生熟悉,之前一定在哪儿听过。只是,自己若是答应,岂不意味着今后再也不能见她了么。“月娘!”金宝并不认为自己讨人厌烦,更不相信她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急于求证,“我们是朋友啊,怎能不见面呢!你,你当真不想看见我了?”月娘已经懒得应声,只是微笑着点头。金宝这下可真急了,俯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近乎哀求道:“你总不会永远都不理我了吧!我答应你,一个月不来往,两个月,两个月还不行么……”“这位少侠,你还愣在那儿作甚?”月娘不耐烦地轻蹙秀眉,“难不成是等奴家反悔吗?”风影向她拱手一拜,扛起死乞白赖痴缠不休的金宝,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夜空中回荡着金宝绝望的哀嚎,月娘起身缓缓走至窗边,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淡然笑道:“真是个傻丫头!”风影将垂头丧气的金宝送到秦府门外,转身要走却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踌躇半晌轻声道:“以后还是安生做你的九小姐吧,别管这些烦心事了。”“你还是要走?”金宝抬起头来,委屈地扁了扁嘴,“我是不是很讨厌?所以你们都不愿意理我?”“当然不是……”话一出口风影就后悔了,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果不其然,金宝扯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连声追问为什么要走。风影向来不擅与人纠缠,只得狠下心来甩开了她的手,“实在抱歉,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快进去吧,免得家人担心,后会有期!”金宝心知挽留无用,想起月娘的决然,自怜自艾地默然垂泣。风影迟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免纳闷,扭头看去却见那张梨花带雨的俏颜分外惹人怜爱,不由心下一软:“若有什么急事,就在那棵树下留张便条,收到消息我会赶来助你一臂之力。”风影无法容忍自己的拖泥带水,懊恼地捶了下额头,不待金宝应声风一般地飘然而去。金宝反复琢磨着他这句话,渐渐止住泪水,哭红了的小脸不由自主地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