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迷迷糊糊地睡了两天,每当想起桂花树上颜倾城那张窘迫的脸,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快感,酥酥的麻麻的,浑身上下像是通了电似的让她时刻处于昏睡状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金宝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双手撑床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饥肠辘辘的滋味真不好受,依稀记得上次用餐的时候也是这会儿光景,难道她不知不觉之间又睡了一天?“荷花,荷花……”金宝扭动着几尽僵硬的腰肢,除了有些麻木倒也不再疼痛,随手拆下颜倾城发明的药包丢在床头柜上,又怕荷花将这药包当作垃圾扔掉,连忙捡了起来塞在枕头底下。“九小姐,您醒了?”捧着几件绸缎新衣的荷花在门外听到了动静,走进一看,被睡神附身的金宝正坐在床沿打呵欠,不由笑道,“奴婢还以为您得睡到晚上呢,既然醒了,就快试试您的裙子合不合身……”双眼浮肿的金宝纳闷地瞅着荷花手中色彩鲜艳的衣物,不解地嘀咕着:“娘又给我做新衣服了吗?衣柜里还有没穿过的呢,不用这么浪费吧!”荷花将衣裙堆在圆桌上,从中抽出一件橙红色的飘逸长裙在金宝身上来回比划着,眉开眼笑地说:“今儿个可是八少爷大喜的日子,难不成您睡糊涂了?奴婢们跟着沾光,也有新衣穿呢!九小姐,快试试看。 如果哪儿不合适,现在改还来得及……”“等一下!”金宝扯过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荷花,“你说,今天是小哥成亲的日子?他跟谁成亲?”“哎呦,九小姐呀,您当真睡迷糊了?”荷花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八少爷当然是跟程小姐成亲啊。 这桩婚事不是早就定下来了么!”“小哥和程心仪?”金宝顿觉心乱如麻,郁闷地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呢?难道小哥仍要执意妄为?还是心仪被逼无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荷花不明白金宝哪有这么多疑问,顺手替她换上新衣,梳理着她地长发:“九小姐,您就别再操心了,前天二少奶奶专门去了程府一趟,程小姐当着她的面点头了呢,这还会有假吗?再过两个时辰八少爷就该去程府迎亲了。 您先吃点东西垫着,晚上的喜宴丰富着哩……”“心仪她……”金宝思来想去欲言又止,程心仪若是回心转意固然再好不过,秦布相比秋瑜显然更值得托付,这么一来倒是遂了秦程两家的心愿。 只是,程心仪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嫁给秦布仍是个问题。金宝收拾妥当之后,在荷花的陪同下匆匆赶往前厅,亲朋好友送的礼物已经堆成了山。 偌大的院子几乎没有落脚地空地。 秦府门外两头五彩斑斓的“狮子”舞得正欢,看热闹地街坊邻居探头探脑围得水泄不通。金宝在厅堂找了处空位坐下,心神不宁地望着红艳艳的喜字,不知是喜是忧。 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过打击。 总会认清现实转变心态。 程心仪虽然痴情,但也不至于迂腐,怎会看不清谁对她好,也许她愿意接受秦布了吧!想到这儿,金宝稍感心安,她相信秦布是程心仪最好的选择,用情至深的秦布值得好好珍惜。前来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菜花忙着招呼客人,也顾不得管玩疯了的孩子们。 秦家好多年没有办喜事了,平时受尽约束地小少爷小小姐与同龄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如花和大婶娘相伴而来。 金宝刻意侧过身子。 懒得搭理她们。“呦,这不是秦家最受宠的九妹么!”如花拖着欠扁的长腔。 像蚊子似的黏了过来,非得咬上一口不可,“小叔在娘房里说话呢,你咋不去凑个热闹,那种感人的场面哪能少了你啊!”“可不是嘛,办完你小叔的婚事,又该轮到你小姑了,看来咱们这些亲戚也不用急着走啦!”大婶娘和如花一左一右将金宝包围,阴阳怪气地笑道,“说不定还有更精彩的好戏看呢!”“大嫂,二嫂忙着招呼客人,你就闲得磕牙吗?”金宝不屑一顾地扫向如花,“今天这么喜庆地日子,你不抓住机会在亲朋好友面前表现表现,人家还以为秦家只有二嫂上得了台面呢!”“你,你……”金宝的话正中如花的软肋,横眉竖眼地跳脚道,“你别得意,娘宠着你还不是以为你是小茹,其实……”“侄儿媳妇!”大婶娘暗地掐了如花一把,向她使了个眼色,“二叔公叫咱们了,快过去吧!”如花愤恨不平地瞪着金宝,鄙夷的眼神像是瞧见了遭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被大婶娘拉到门外不服气地叫道:“那天卢大夫跟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真正地小茹腰间有处胎记,但她没有……”“住口!”大婶娘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生怕别人听见刻意压低声音,“你娘不是也说了么,卢大夫记错了,其实是伺候小茹的丫鬟身上有胎记!你这样毫无根据大吵大闹,万一传到你娘耳朵里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如花据理力争:“大婶娘你没看见娘当时的表情,怎知我是毫无根据呢!卢大夫说那个冒牌货身上没有胎记的时候,娘那张脸煞白煞白的,好半晌才想出这么蹩脚的解释。 她是被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以为小茹没死,其实谁不知道小茹十有八九成了孤魂野鬼!”“嘘!”大婶娘发现有人kao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如花走开。 “别声张了,等你找到证据再说吧!”如花扭头瞪了金宝一眼,恨声道:“走着瞧,你这该死地冒牌货!”荷花莫名其妙地望着如花的背影,拽了下金宝的衣袖:“九小姐,大少奶奶说什么呢?你不是秦茹还有谁是啊?”面色苍白地金宝低头抿口茶水,故作镇静地说:“大嫂从来没把我当成秦家人看。 不用理她!”荷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地也是,大少奶奶心眼儿坏。 惟恐老夫人偏爱九小姐多分家产。 不过,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有谁比老夫人更清楚呢!”这时,院外响起震耳欲聋地鞭炮声,身着红衣胸系红花地秦布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跨上枣红大马,带领迎亲地队伍浩浩荡荡奔向程府。 金宝倚着门框目送秦布离去,待他回来的时候即将展开崭新的人生。 他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程心仪也不必为薄情寡义之人牵肠挂肚。金宝回到厅堂恰好碰见棠涵之与华天香,想起那晚华天香暗下黑手的龌鹾行径,不由怒目相向。 棠涵之瞟瞟怒火中烧的金宝,瞥瞥若无其事的华天香,尴尬地拱手道:“九小姐,在下准备了几份贺礼,不知交给何人!”“给我二嫂就成!”金宝随手指向院落一角。 却没看见菜花的身影,供客人签名地喜簿也不见踪影。 无奈之余只得暂且放下私人恩怨,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跟我来吧,二嫂应该走不远的……”棠涵之示意华天香在原地等他,拎着礼物紧随金宝而去。 找到了忙得焦头烂额的菜花,金宝遂将棠涵之交给她来接待。菜花抬头看了眼金宝,忙将喜簿递给她:“九妹,帮我招呼一下客人,二嫂实在忙不过来了……”“可是,我……”金宝接过沉甸甸的喜簿摊开来放在桌上,没好气地白了眼似笑非笑的棠涵之,拿起毛笔盯着菜花清秀的笔迹迟迟下不了手。 她的毛笔字岂止一个臭字了得,她要是敢当众献丑非得落下终生污点不可。“棠公子,你叫什么来着?”金宝佯作记不得棠涵之的全名。 不由分说将毛笔塞给他。 迫不及待地接过礼物,“还不如你自己写呢。 写错了贵客地名字我可担待不起啊!”“无妨!”棠涵之并不明白金宝突然转变态度的缘由,欣然执笔写下他的名字,边写边自我介绍,“在下姓棠,名涵之,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还请九小姐包涵!”金宝不以为然地嗯了声,心里不由赞叹,棠涵之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写得一手好字,老天真是不公平,干嘛所有好事都给了他。 金宝正抱怨着,陆续送礼的宾客看到喜簿在她手上,纷纷围了上来自报家门。“二,二嫂……”金宝紧张地大呼小叫,频频踮起脚尖张望,不停安抚急切的宾客,“稍等片刻,稍等……”棠涵之望着心急火燎的金宝,好笑地摇了摇头,索性撩起长衫坐了下来,一一记下客人地姓名。 忙得团团转的菜花不知身在何方,赶来签名的客人却越来越多。 金宝来不及多想,忙不迭地接过贺礼,抽空为棠涵之研墨。不知过了多久,棠涵之写了满满几页纸的名字,送过贺礼的客人分散开来,有的聚在厅堂聊天喝茶,有的杵在门外等待新人到来,有的在园子里赏花散步。 金宝揉着酸痛的腰,一屁股坐在棠涵之身边,接连喝了几口茶水,扯着袖子蹭了蹭下巴,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棠涵之歪着脑袋打量起这位名不符实的千金小姐,一时兴起从喜簿里抽出张纸,描绘起她嘟着小嘴地俏皮样子。 金宝不想和棠涵之说话,偏偏这儿只有一张长椅,惟有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渐渐地,耳边细微地沙沙声响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睁一只眼偷看他在做什么。 当她看到纸上惟妙惟肖地自己,先是惊喜随后又有些恼怒,扯过画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抱起喜簿拔腿就跑。棠涵之怔怔地望着金宝仓促而去的身影,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起身步向厅堂,美丽的凤眸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团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