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城回想着秦老夫人的每一句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琉璃国京都失陷之后,许多贵族死于非命。 浮云国生怕王室势力东山再起,命令铁血将军斩尽杀绝,王宫内外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叔父嘱咐他不要忘记自己根在何方,却不愿意透lou他的真实身份。 其实,即使知道身为贵族后裔又有什么关系,他断不会不识好歹以个人之力与浮云国为敌。 既然玉扳指解开了身世之谜,那张颇有深意的地图能不能给他指条明路?那张羊皮卷早已泛黄发霉,被颜倾城收藏了起来。 但地图上的每个方位都已烙印在他心中,随手勾勒几笔就能现出原貌,山顶茅屋的横梁上便有他休息时画下的草图。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但他还是领悟不到其中含义。明晨即将离开梅秀县,踏上回归故里之路,此行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颜倾城左思右想,决定上山取回羊皮卷,或许,其中有他尚未参透的玄机。颜倾城穿上外衣走到窗前探出身子看向金宝的闺房,夜色已深再无半点灯光,金宝想必正在熟睡,只消一个时辰他就能回来,无需再去打招呼了。 他打开房门轻轻地走上长廊,不时地打量着周遭的情形。这时,两抹神色匆匆的身影疾奔而至,左顾右盼似是寻找什么。 颜倾城蓦地停下脚步,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忽然发现眼前这人竟有几分面熟。 皎洁的月光下,秋瑜焦急地东张西望,恨不能将每个房间都翻个遍。颜倾城对秋瑜和程心仪,金宝之间地纠葛略有耳闻,彩玉国的第一才子,梅秀县新上任的知府,如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 怎会深更半夜擅闯私宅?不过,颜倾城并不认为他是为了儿女私情而来。 毕竟,对于野心勃勃的秋瑜来说,还不至于为此搭上前途!“你派去的人当真打探清楚他的下落了?”秋瑜微微皱眉,忍不住训斥身旁地打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若肯定他就在秦府,本官不惜惊扰秦老夫人也要把他找出来!”打手惶恐地连连点头:“大人哪。 小的绝对不敢跟您撒谎,那姓颜地的小子大清早的就出门了,跟个丫头一起进了秦府就没再出来。 ”“秦老夫人竟会让他留宿?”秋瑜纳闷地自言自语,“难道,他和九小姐有非比寻常的关系?”“秦九小姐不是大人您的未婚妻么?”打手心里好奇欲言又止,既然秋瑜都能跟有夫之妇拉拉扯扯,秦九小姐为何不能另觅新欢。“多事!”秋瑜不耐烦地冷斥了声,打手立刻闭上嘴巴不敢言语。颜倾城不明白秋瑜找他有何要事。 浮云国多方打探,誓要揪出刺杀豪大人的凶手。 在这紧要关头,颜倾城自然不便现身。 但秋瑜也曾参与其中,他能继任知府就是世子一手安排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应属一条船上地人。如此说来,秋瑜并没有背叛世子的理由。 他还指望着这层关系高升,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除非,世子无意再保护所谓的“民间组织”!秋瑜志在必得不找到他誓不罢休,颜倾城若不现身,只怕会惊扰到秦家。 不管此事是福是祸,躲避并不可取。 颜倾城略作思量,从容地走到秋瑜面前,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来者何人?”打手察觉到有人kao近,伸出双臂挡住秋瑜,凶神恶煞地瞪着面无表情的颜倾城。 紧张地缩着脑袋。 “你,你是姓颜的那小子……”秋瑜忙不迭地推开打手。 向颜倾城欠了欠身,急道:“颜兄,事发突然长话短说,浮云国的探子已经来到梅秀县,世子明日动身赴京,特命下官接你同行。 ”颜倾城剑眉一挑,未经考虑拖口而出:“世子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劳烦知府知会一声,在下已有去处世子无需担心。 ”“这……”秋瑜看他尚未意识到事态严重,焦急地游说道,“浮云国地探子不像颜兄想得那么好打发,况且,世子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管的。 为今之计,你应当与世子同赴京城暂避灾祸,风声过后再从长计议!”颜倾城摇了摇头,淡道:“既然如此,我更不可以走!”秋瑜楞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可是为了秦九小姐?”颜倾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若是要离开,必会与她一起走。 但我的家人尚有危险,浮云国的探子既已找到这儿来,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仅kao村民照顾他们,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原来如此……”秋瑜若有所思地叹了声,“颜兄若不放心,就由秋某代为照顾你的家人吧!虽说村民陆续返回家园,却也无法防范jian诈狡猾的探子,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暴lou!”颜倾城迟疑片刻,婉拒道:“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怎能顾及这等小事,在下自会妥善安置家人,不劳大人费心了!”“颜兄!”秋瑜看了眼对他心有顾虑地颜倾城,释然道,“莫非你对秋某心存芥蒂?此一时彼一时,你我同为世子效力,秋某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绝无它意。 事不宜迟,恳请颜兄敞开心扉接受这份心意!”颜倾城正犹豫不决,忽见金宝扶着秦老夫人走了过来。 秋瑜看到她们,随即反应过来定是秦布受伤的事惊扰了秦家。金宝凶巴巴地瞪着秋瑜,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大半夜的,你失心疯发作啊,打了我的小哥不够,还要来找倾城麻烦!”秋瑜对金宝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野蛮粗鲁,无意向她澄清事实经过,转而向秦老夫人拱手道:“晚生无意惊动老夫人,只是情况紧急不得已为之,请多见谅!”金宝最看不惯他的虚情假意,指着他的鼻尖叫道:“殴打无辜百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亏你还是第一才子,堂堂梅秀县知府,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满口礼仪道德都是糊弄鬼的吧!”“秦、九小姐……”秋瑜生硬地唤了声,与她打交道只觉分外吃力,“误伤秦八公子一事,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眼下颜兄的安危最为要紧,还请高抬贵手就事论事!”“休想推卸责任,小哥都被打得内出血了,你竟没有丝毫愧疚之情,真是人面兽心地败类、混账!”金宝越说越气,口不择言厉叱道,“我这就为小哥报仇,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小茹……”秦老夫人平静地打断了她地话,看向愁眉苦脸的秋瑜,“方才你说倾城和他地家人有危险?”秋瑜总算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顿觉松了口气:“实不相瞒,浮云国的探子已经潜入梅秀县,晚生考虑到颜兄的安危,想趁世子回京之际,请他同行躲避追捕。 至于颜兄的家人由晚生照料,暂居县衙免却颜兄后顾之忧。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知府所言极是,小茹和倾城莫要耽搁,赶快收拾行李随世子进京。 倾城的家人就是秦家的人,不必暂居县衙,直接搬过来就好。 ”不待颜倾城和金宝提出异议,秦老夫人继而又道:“娘知道你们想去哪里,不过,如今形势动荡不安,先随世子回京再议。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时么?”秦老夫人这番话主要是对颜倾城说的,秋瑜自然不懂其中含义,只当她是劝说之词并未放在心上。 金宝沉吟片刻,渐渐冷静下来,抬眼看向颜倾城,征求他的意见。颜倾城愁眉不展,金宝与他一同上路,怎能让她身处险境。 世子信守承诺绝非寡情善变之人,同赴京城也未尝不可。 时间紧迫,先将弟妹安置妥当再说。“好吧,倾城愿随世子进京,在此之前,先把家人接到秦府,烦请老夫人费心照顾!”颜倾城向秦老夫人拱手一拜,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金宝紧随其后,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秦老夫人目送颜倾城和金宝离去,心里忐忑不安,祈祷上天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见状,秋瑜连忙示意打手跟去保护,颇有自知之明的打手连连摇头:“小的还是留下来保护您吧,姓颜的小子身手好着哪,若论单打独斗,十个八个探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快跟去帮忙吧!”秋瑜打发走了没有眼色的打手,尴尬地向秦老夫人告辞,“老夫人不必担心,世子定会保护他们,晚生先行告退!”“秋二公子……”秦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向秋瑜,意味深长地说,“时至今日,依然无法释怀么?老身为了儿女伤害了你,未曾感到愧疚,你若怨气难平就冲老身来吧,莫要迁怒无辜的人!”秋瑜身子一顿,凄然笑道:“老夫人言重了,事过境迁今非昔比,晚生何苦执迷过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强求不得埋怨不得,这个道理晚生还是晓得的。 ”秦老夫人百感交集地注视着他,轻叹了声:“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起缘灭无穷尽,一切随缘吧!”秋瑜苦涩地笑了笑,过眼云烟浮华于世,梦罢无言情意久远,缘已灭爱已逝,惟有思念永留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