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千疮百孔的大地,颜倾城等人的心情格外沉重。 在陈婆的引领下,他们顺利地找到了一座村庄,晚上总算有个容身之处。村子紧挨着矿场,原先是采矿劳工的家眷居住之地。 后来琉璃国被侵占,过半男丁被抓去做苦工,日以继夜地辛苦劳作,有的禁受不住折磨逃跑,有的神经麻木沦为工具,有的身子虚弱得不到救治黯然逝去。 久而久之,这座村子已经见不到什么青壮年男子,几乎都是老幼妇孺。陈婆对这里显然很熟悉,经过的妇人不少都认识她,若不是畏惧于不怒而威的云中鹤,早就上前跟她攀谈了。 陈婆将颜倾城等人领到村子拐角处的一座简陋宅院,推开快要散架的栅栏,满心激动地奔向布满灰尘的陈旧木门。随着“咯吱”一声闷响,堆积在门上的尘土飘散开来,陈婆头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埃,但她丝毫也不在意,迫不及待地跨过门槛,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屋子里的每件器具,眼角隐约泛着泪花。云中鹤皱着眉头,挥了挥衣袖挡住灰尘侵袭颜倾城。 不一会儿,眼前终于明朗了许多,金宝忙不迭地钻进屋子,只见陈婆坐在**捧着一只茶色瓦罐暗自饮泣。虽说这间屋子多年没人居住,倒也没有陈腐的气息,除了有些脏乱,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 云中鹤打量着年久失修的村屋,郁闷地连连摇头:“喂。 你该不会让少主住这种地方吧!”陈婆抹了把泪小心翼翼地放下瓦罐,略带抱歉地望着颜倾城,嗫嚅道:“贱民绝对没有亵渎少主地意思,只是,矿场那边都是一群畜牲日夜监工,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暂住一晚明天走山路比较妥当。 少主。 贱民如有得罪之处,绝非有意为之。 请您多多包涵!”颜倾城温和地笑了笑:“老人家,你设想的很周到,这里挺好的,劳你费心了。 还有,以后别再以贱民自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称呼你陈婆可以吗?”“哎呀。 这可受不起啊……”陈婆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少、少主,贱民能有机会为您效劳,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陈婆,起来说话!”金宝笑呵呵地搀扶起她,拭去她头顶的蛛网,“既然咱们都是自己人。 你就别再生分了,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这样拘束我们都不好意思劳烦你了!”“不……怎么会呢……”陈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安地摇了摇头,“老婆子我这辈子最敬重地就是已逝的君王,还有容珞王妃。 他们体恤百姓疾苦平易近人。 如今有幸见到少主,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以示忠诚……”陈婆心有顾忌地看了眼云中鹤,垂首叹道:“可是,这些年来我也做了很多坏事,起初是想多杀几个畜牲解气,后来却善恶不分心里只有贪念……”云中鹤冷哼了声,随手捞起一块抹布走了出去。 颜倾城听到母亲地名字,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温馨舒适暖洋洋的夹杂着一丝酸涩。 金宝听到云中鹤在院子里粗暴地砸着水桶,连忙拉着陈婆出去看看。 借机缓和压抑的氛围。云中鹤功力超群傲视群雄。 却为了一口井挫败不已,木桶飘在水面上愣是打不出水。 直把他急得想把桶给砸了。 陈婆看他这幅窘样,想笑又不敢笑,故作镇静地接过他手里的长绳:“云大侠进屋休息吧,这种粗活我来做就好!”陈婆娴熟地丢下木桶,扯着绳子一撇一拽,大半桶水便提了上来。 云中鹤悄声嘟哝了句,不以为然地拂袖而去。 金宝好笑地端来水盆淘洗抹布,向陈婆讨教打水的技巧。颜倾城踱步至窗前,望着不远处的矿场,隐约可闻矿工们吆喝地声响。 自从琉璃国战败,成千上万的子民就被迫做苦工,浮云国的统治者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日夜奴役年复一年。 颜倾城抿了抿唇,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拳,体内蛰伏已久的复仇欲念**着他。然而,现在的他能为子民做什么呢?即使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势必也得经过一番苦战!颜御医临终前的遗言在颜倾城脑海中回旋。“倾城啊,忘记过去放眼未来,权利与财富并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你的父母希望你能过着平静地生活,这样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记住叔父的话,执迷过去的失意,你将永远看不到未来的美好,珍惜目前拥有才能活出精彩!”颜倾城渐渐放开了手,他能把握的只有金宝和弟弟妹妹的幸福,无休无止地战争只会让他变成嗜血狂魔。 他并不想成为冷酷无情的魔将,也不愿意像风氏一族成为野心与欲望的奴隶。“少主,待会儿收拾干净就能休息了……”云中鹤警惕地打量周遭,冷道,“这老婆子再敢耍花招,老夫定不饶她。 偏偏找了处与矿场这么近的村子,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云前辈……”颜倾城转过身来面向他,轻声安抚道,“不必这么紧张,该让自己放松下来了。 ”云中鹤摇了摇头,固执地坚持己见:“没有见到甄氏宗亲之前,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少主,甄氏宗亲如果知道微臣找到了你,必会欣喜若狂,到时候咱们联手找出宝藏招兵买马,一举歼灭风景睿的老巢。 莫说重建琉璃国,重创浮云国也不无可能。 铁血将军一死,浮云国还有谁能上得了台面,区区铁骑军根本不在话下……”云中鹤兴奋地描绘着构想中的美好蓝图,慷慨激昂地滔滔不绝:“夺下他们几座城池,权当是补偿咱们的损失。 浮云国一败,彩玉国那个老懦夫就该存不住气了,摇尾乞怜巴结讨好是他的看家本领。 不过,谁稀罕他献殷勤,想当初我国有难那老家伙装聋作哑,枉费君王对他诚心相待。 顺利的话,微臣索性带兵一路南下,打得这群窝囊废再也抬不起头。 从今以后,就是咱们琉璃国地天下了……”颜倾城心烦意乱,不得不打断了他地话:“云前辈,其实,我并没有统领群雄的打算,也不想做什么少主。 这么多年,叔父一直劝我不要沉迷过去,平平淡淡才是幸福地真谛。 现在,我也要劝你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有能力就去解救受苦受难的民众,不要再想打打杀杀血债血还。 ”云中鹤怔怔地注视着颜倾城,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幸存的那只眼睛,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许久,他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胸膛,喃喃道:“二十年了,微臣苦苦等待二十年为了什么,少主你一句话就粉碎了微臣终生不变的信仰,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么……”云中鹤拼命摇头,连连后退:“不,这不是真的,少主你一定是太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微臣告退,少主好好休息,明日再叙……”接受不了现实的云中鹤跌跌撞撞夺门而出,拎着茶壶进屋的金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讶异地望着颜倾城:“他这是怎么了?”颜倾城接过金宝手中的茶壶放在桌上,顾左右而言他:“快歇着吧,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看你忙里忙外我好心疼。 ”金宝甜mi地笑了笑:“看你说的,我们之间还分彼此嘛!”“嗯……”颜倾城爱怜地摸索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一切很快就会平息,待拜祭过父母,我们就回到梅秀县,与弟妹们一起生活。 ”“好……”金宝埋首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什么,不安地追问道,“你要怎么跟云前辈解释?他盼着你找出宝藏早日复国呢!”颜倾城揽着金宝的肩膀,淡道:“我会协助他找到宝藏救济难民,但也仅限于此。 天地之大,总能容得下他们,只要不在矿场受苦,去哪儿生活都一样的。 至于风氏一族,就让他们守着这片荒地绝望至死吧!”金宝思量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与其招兵买马大动干戈,不如造福百姓,让他们衣食无忧。 到时候咱们多造几艘船,送他们离开这里。 ”颜倾城深吸口气,温柔地轻抚着金宝的长发:“宝儿,有没有后悔跟我浪迹天涯?你可是秦家备受宠爱的九小姐,秦老夫人若是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跟我受苦,当初一定舍不得放你走的!”金宝伸开双臂环住颜倾城的腰,娇嗲地撒着娇:“人家这辈子跟定你了呢,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你变了心后悔娶我!”“傻瓜,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娶你为妻,你就算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颜倾城捧着金宝的小脸,情意绵绵地望着她,“我在你心上的印记还在么?”“呃?”金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颜倾城轻笑出声,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粉嫩的娇唇,饱含浓情mi意的双眼愈发深邃,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她的唇瓣。陈婆端着水盆刚要进屋,看到这一幕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害羞地捂着嘴笑,生怕发出声响,悄悄掩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