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夜风低吟,金宝徘徊窗前忆起往昔悲从心来,她悄悄地打开房门步出寝宫。 迎面而来的寒意让她暂时忘记忧伤,稍作打量发现这儿是处相当偏僻的院落,既没有侍卫来回走动,也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金宝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塔楼,那是整座王宫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金宝忽然有种冲动,如果站在塔顶,是不是距离颜倾城更近些呢!趁着没人留意到她,金宝毫不犹豫地推开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沿着黑暗狭长的阶梯盘旋而上。出乎意料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并没使她感到恐慌,却有一种格外宁静的安然,这儿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与世隔绝。 金宝现在需要的正是这种地方,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应该快要登到天上,金宝的双脚机械式地动作,她的身体仿佛是悬在空中,感受不到任何感觉。 终于,一缕月光映照在她的足尖,随之跃入眼帘的是异常璀璨的繁星与皎洁明亮的弯月。 金宝折服于大自然的美丽,杵在拱形门下迟迟没有挪动脚步,愈发寒冷的夜风无法磨灭难以形容的震撼之情,她虔诚地膜拜着神圣的夜空,什么也不愿去想。这时,颜倾城的笑靥赫然呈现于夜空,闪烁的双眸熠熠生辉,金宝仿佛听到他在唤她“傻瓜”。 苦苦构筑的伪装瞬间坍塌,深藏心底地思念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金宝瘫软的身子倚着坚硬冰冷的石柱缓缓下滑。 决堤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金宝颤抖的双手捂住脸颊,泪眼婆娑地望着柔美的弯月,锥心蚀骨地痛楚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使出全身力气放声大哭。 颜倾城地影像越来越模糊,他再也笑不出来,而是迷茫地望着金宝。 根本就不认得她。即便如此,金宝也舍不得与他分开。 执着地守着已经将她忘却的爱人,哪怕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也心满意足。 然而,上天连她这点小小的希望都要剥夺,颜倾城愁云满面地摇了摇头,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不要走啊,倾城,你别走……”金宝不由自主迈开脚步追了出去。 “不要抛下我,你说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忽然,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不由分说将她拉了回来,棠涵之心有余悸地喃喃道:“清醒一点,难道你不知道往前一步自己会粉身碎骨么?”金宝无力地微闭双眼,倚着宽厚的胸膛,她地心情渐渐平复了许多。 棠涵之心疼地拥紧了她。 将那双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来回摩挲。 金宝发间的清香笼罩着他,但她的身体却冷得可怕,棠涵之不敢设想如果没有看见她离开寝宫或是晚来一步她会不会从塔楼上跳下去,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棠涵之将金宝纳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望着她惨白的小脸。 心里的某处角落彻底融化。 他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种女子,敢爱敢恨热力四射,无论她做什么都恨不能耗尽生命。 每当看到金宝情意绵绵地望着颜倾城,他地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中带甜苦中带涩。 他喜欢看她发自内心的微笑,即使是那没心没肺的狂笑也有她的专属风格,但她眼里始终只有颜倾城的身影,压根看不到别人。女人都是温柔婉约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地,但她却像难以驯服的野马,勒得越紧反抗越激烈。 除非她自愿被降服。 棠涵之猜不透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 即使她在他的怀里,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好远好远。 金宝的意识平静了下来。 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不知不觉拥住温暖的源泉,借由他的体温温暖自己。棠涵之莞尔一笑,金宝的反应让他总算松了口气,任她把他当成被褥也好棉衣也罢,只要她需要,他就不会拒绝。 不过,她也有可能把他当成了某人地替身。 一念及此,棠涵之心里翻江倒海难以平息。 金宝有没有见到颜倾城?这么多天她都去过哪儿?如果他们重逢她又怎会孤身而返?难道颜倾城抛弃了她?不然金宝为何伤心至此?一连串地疑问几乎将棠涵之淹没,他不相信伤害金宝的人竟是颜倾城。 棠涵之摇了摇头,他不可以胡思乱想断章取义,一切还是等金宝醒来再说吧!金宝地身体逐渐温热,棠涵之温柔地望着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似的她,怜惜地拭去她粉颊上的泪水,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向她的额头。“睡吧,不要再让痛苦折磨自己……”棠涵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柔声道,“宝儿,我会守护你的!”如果金宝知道她并不是在梦中,定会搜肠刮肚想出清醒之后怎样跟棠涵之寒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瞠目结舌脑袋一片空白。 连日来的奔波让她产生幻觉,昏昏沉沉随时都会晕倒。 稍感欣慰的是,昏睡之前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赖在颜倾城怀里听他宠溺地唤着“宝儿”。令人备受打击的是,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真正将她拥入怀中静坐一夜的人是棠涵之。 金宝怔怔地注视着满眼柔情的棠涵之,僵持许久之后,艰难地颤动着双唇,哑声道:“我,我昨晚有没有侵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棠涵之回味过她话中含义,俊脸一红低下头去。 待他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镇静,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觉得朝霞很美么?”金宝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泛着霞光的彩云,初升的阳光瑰丽夺目,缓缓跃上天空染红了朵朵白云,折射出无与伦比的艳丽光芒。 金宝深吸口气,陶醉不已地感叹道:“日出真的好美,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世间的美好等待你去一一发现,所以,更要珍惜自己!”棠涵之有感而发,不忍触及她的伤痛,婉转地劝慰道。金宝尴尬地笑了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棠涵之的大腿上,心下一惊匆忙跳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抱歉,转身奔下石梯。“九小姐,我这么做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在你心里,难道我连朋友都称不上么?”棠涵之不愿就此放她离去,一想到她躲在某个角落恸哭,他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金宝身子一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棠涵之决意打开她的心房,语气轻缓地追问道:“这些天你去了哪儿?找到颜兄的下落了么?”金宝蓦地闭上双眼,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颜倾城已经离她而去,无论如何她也要留住与他相恋的过去,即使只是自欺欺人。 金宝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来,淡道:“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世子可有什么线索?”“原来如此……”棠涵之长吁口气,好在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复杂,金宝也不至于想不开。 棠涵之稍作思量,安抚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我相信颜兄定会逢凶化吉躲过一劫。 ”金宝木然地点头,苦笑道:“但愿如此!”棠涵之没察觉到金宝的苦笑别有深意,只当她是担心颜倾城的安危,遂应了声;“九小姐,我们都要相信颜兄,他有机会拖身的话,怎么可能不来找你,你安心等待几日,我继续派人打探!”“也许,他认不得回来的路了……”金宝幽幽地望着天边,轻叹了声,“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面……”棠涵之以为她万念俱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伤感之余不免心生怜惜,随即转移话题:“九小姐回京,是为了你的朋友亭亭吧!”“亭亭……”金宝懊恼自己只顾伤心,又将好友抛于脑后,急切地问道,“世子知道他的下落?那晚的事情与他无关,要抓就抓我吧!”棠涵之不以为意地笑道:“那晚的事迟早都要发生,你若知道其中的关联,便会晓得没有人会被治罪!”金宝抿了抿唇难以开口,说得越多漏洞越多,棠涵之好像知道些什么,她总不能不打自招全盘托出。 棠涵之走上前来,释然地叹了声:“这一切早该有个了结,付之一炬何尝不是最好的方式!”“九小姐请放心,那晚华侍卫救了亭亭,仅仅有些擦伤,现在他在家里休养,你若想去见他,我叫华侍卫陪你去吧!”棠涵之牵起金宝的手走下石阶,不时地回头看她,“这里平时没人把守,塔楼年久失修并不安全,你想上去散心的话就来找我,我是相当称职的侍卫!”闻言,金宝不禁轻笑出声:“堂堂世子做我的侍卫,我可承受不起……”“你受得起!”棠涵之拖口而出,惟恐金宝尴尬,紧接着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论身份!”金宝怔了一怔,欣然笑道;“是啊,朋友相处讲求坦荡,既然你都不避嫌,我有什么好推却的。 棠涵之,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话了吗?”棠涵之淡然一笑,反问道:“你听到什么了吗?”“唔……”金宝撇了撇嘴,实事求是地说,“我连你是谁都没看清楚,哪还记得你说过什么!”棠涵之垂下眼帘,轻道:“也许你是在做梦吧!”金宝煞有介事地点头,她一定是在做梦,梦到颜倾城对她说“宝儿,我会守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