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行船抵达浮云国之前,风景文派人放下一艘小船,载着棠涵之等人去往隐蔽之处避过王室眼线等待他的消息。金宝搀扶着虚弱的亭亭,惴惴不安地看向面色如常的棠涵之与满怀心事的华天香。撑船的两名船夫是由侍者所扮,他们并不清楚棠涵之要去的地方是哪儿,只能按照小王爷的嘱托划至距离京城二十里外的日月山下。“好了,就停在这儿吧!”棠涵之挥了挥手,示意侍者kao岸,“回去禀告小王爷吾等一切安好,勿念!”两名侍者连忙点头称是,谁也没敢多言一句,常年在王宫中当差,他们更懂得保护自己。缓缓将船行至山脚,毕恭毕敬地扶着棠涵之下了船,棠涵之刚刚站稳,便转过身来抱起金宝,显然不愿侍者碰触到她。金宝俏脸微红想要拒绝却又觉得太过小气,眼看华天香不由分说背起亭亭跳下了船,金宝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棠涵之的肩膀。棠涵之与华天香绕过山脚,再也看不到那艘小船,金宝犹豫片刻,悄声道:“嗯……那个……我自己走吧……”棠涵之置若罔闻地走出几.步,察觉到金宝难为情的样子,淡然笑道:“你轻得像羽毛,感觉不到累呢!”闻言,金宝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心虚地看向华天香和亭亭,好在他们压根也没留意到她的窘状。忽然,华天香身子一闪没入草丛,棠涵之星眸微凛紧随其后,隐藏好自己的行踪,透过半人高的草丛目不转睛地盯着山路上的动静。金宝意识到有危险,屏住呼吸.仔细查看,只见两名侍者竟循着他们的足迹上了山。华天香咬牙切齿怒火冲天,握住剑柄急欲起身却被棠涵之制止,怏怏地瞪着侍者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喂,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啊?这附近有小王.爷名下的产业吗?”“嘘,小点声,就是不知道才派我们跟来啊!”“唉,小王爷回宫之后若是发现船夫被咱们打晕了,.可是死罪一条呀!”“切,放心吧,在那之前自有人替咱们摆平一切!”“…………”两名侍者低声议论渐行渐远,棠涵之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华天香待他们走远。气恼地咬牙道:“我就知道姓风的那家伙不是好东西,想活捉我们邀功……”金宝看了眼低.垂着头的亭亭,忙道:“不是这样的,难道你没听出来指使他们的另有其人?”“哦?你该不会想说那个善妒的王妃吧!”华天香嘲讽地挑了挑眉,“你也太高估她了,小王爷在王宫里的地位都不稳当,就凭她?哼!”“如果,如果小王爷身边还有风景睿的人呢?”金宝不服气地据理力争,“就算只为了亭亭,小王爷也不会这么做!”“你凭什么认定他是好人……”华天香凶巴巴地回了句嘴,眼角余光留意到棠涵之不悦的神情,连忙噤声背过身去。棠涵之沉默半晌,一字一句地说:“看来小王爷是信得过的,不然,风景睿也不会处处提防他!”金宝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拖口而出的话居然得到棠涵之的认同。华天香虽然不信金宝,但对棠涵之的推论深信不疑,不自然地转过身子问道:“世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小王爷安排的地方去不成了啊!”棠涵之点了点头,叹道:“如今不得不走那步棋了!”棠涵之并不惧怕风景睿的势力,反而调头直奔京城。华天香心有疑问却不敢多言,只能小心翼翼打量身边有无可疑人等。城门外有处驿站,提供就餐住宿包车等等服务,这种驿站遍布浮云国与彩玉国,乍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来去匆匆的商旅穿梭其间不停忙碌,谁也没有心思多看几眼陌生的行人。棠涵之稍作伪装进入驿站,他们四人坐在偏僻的角落等了好久才被店小二留意到,忙得不可开交的店小二草草擦过桌子,连珠炮似地发问:“几位客官吃点什么?需不需要住宿?买马还是包车?需要通行证进城吗?”棠涵之微微一笑,取出怀里的半旧信笺递给店小二:“劳烦转交给你们掌柜的!”店小二接过泛黄的信笺,满腹狐疑地瞅瞅棠涵之,倒也没有多问倒上茶水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位年近不惑高大健硕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客套地招呼着他们:“楼上有备好的上房,请客官随我来!”棠涵之毫不迟疑地起身而去,金宝和华天香相视一眼,扶着亭亭追上二楼。宽敞整洁的房间燃着熏香,看似从未有人住过。掌柜的掩上房门,棠涵之挥手示意他们落座,金宝还没刚坐下来,便见掌柜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惶恐,不知世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世子重罚!”掌柜的频频叩首连声自责,紧张地额头直冒冷汗。棠涵之无视金宝瞠目结舌的表情,俯身扶起掌柜的,笑道:“未能事先通知只因情况紧急,郭将军,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末将能为世子效命,死而无憾!”郭将军目光坚定地看向棠涵之,“吾等筹备多年,只待世子一声令下!”华天香紧锁双眉,隐约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望着棠涵之:“世子?郭将军七年前不是请辞回乡了么?难道,您早已打定主意……”棠涵之看了他一眼,华天香随即低下头去,历来不含温度的双眸透出焦虑与不安。棠涵之沉吟片刻,淡道:“不错,郭将军隐姓埋名开设驿站,正是为了与我接应,以备不时之需。”金宝心下一颤,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棠涵之,扼住敌人的每个要害潜移默化静待时机,这么庞大的计划当真是他想出来的?七年前他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啊!郭将军早已认定棠涵之是改变彩玉国命运的明君,忍耐这么多年终于重见天日,让他怎能不激动呢!郭将军上前一步热血沸腾地表明衷心:“世子,请下令吧!吾等必将铲除风氏一族的老巢,收复拱手让人的城池!”棠涵之深吸口气,沉声道:“其实,我没有料到这么早就要郭将军上阵。然而,眼下情况有变,司马宇成的所作所为势将引起浮云国内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过,此次变故究竟是福是祸,现在定论为时尚早。郭将军,派人监视司马宇成不许疏漏一丝细节,传令下去进入备战阶段,以静制动时刻紧盯敌方动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兵,违令者斩!”郭将军仔细聆听棠涵之的每一句话,望着越来越具天子威严的世子,再难抑制满心激动,慷慨激昂道:“末将领命!”棠涵之的心情渐渐平复,一天之内作出这种决定他也始料未及,但以目前情形来看,他已别无选择。华天香目送郭将军离去,心有担忧地提议道:“世子,微臣回去调兵助阵可否?”“不用,惹人起疑反而误了大事,我相信郭将军自有安排!”棠涵之随即否决了华天香的意见,略显疲惫地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你照顾九小姐和亭亭,不要离开驿站!”“是!”华天香忧心忡忡地应了声,扶着亭亭向金宝做了个走人的手势。金宝咬了咬唇,不时地回头看向垂首沉思的棠涵之,心乱如麻毫无头绪,步履沉重地推门而出。狭长的走廊一片死寂,楼下的喧嚣仿佛只是幻觉,整个驿站变得空荡荡的,除了沉闷的脚步声与叹气声,察觉不到任何动静。棠涵之密谋攻打浮云国既非偶然也非必然,虽说他日思夜想摆拖风景睿的束缚,恨不能以牙还牙还予重击,但他绝不是鲁莽冲动草率行事之人。铁血将军已亡,正是风景睿元气大伤之时,司马宇成为了风景川甘愿与王室对抗,风景文一向看不惯风景睿的独断专行,得知风景川尚在人间,再也无法容忍下去。这一切看起来对棠涵之是有利的,但也存在诸多不稳定性。司马宇成身为保家卫国的将军,他对风景睿惟一的不满是手足相残,为了保护风景川必然不会暴lou他的行踪。如若风景川没有报仇的决心或颠覆王室的狠心,司马宇成至于跟风景睿彻底翻脸么?风景文心有不甘意欲还风景川公平,但他既无兵权也无取而代之的野心,不仅要保护王妃还要顾及李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他会为了兄弟情分放手一搏吗?金宝摇了摇头,她能想到的问题难道棠涵之就想不到么?以静制动虽属缓兵之策,并不至于由于他的判断失误酿成大祸,但也会使军心动摇对他产生质疑,甚至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棠涵之分明是在赌!他用自己的将来作为赌注!金宝清楚地记得,棠涵之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颜倾城,不惜一切代价!难道,其中包括他的将来?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浮云国与彩玉国的战争?金宝握住逐渐冰冷的双手,由心而发的寒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不是她的初衷,也不是颜倾城的意愿,他们都不希望棠涵之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她不能亲眼目睹惨祸发生,在此之前必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