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荒原上持续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畏惧这强悍的存在而莫名远去，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能令人联想到暴风雨之前那种异常平静背后潜伏的沉闷压抑，那种直至使人窒息的沉寂。眼睁睁地看着“万载寒玄”巨大的身躯缓缓由半空中落下，却轻盈得好似一片飘浮的落羽，杜言修明白眼前这一幕实际只是现实世界里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万载寒玄”表面上缓慢的速度是被自己高度集中的精神力量扭曲而放慢了。“见山非山，见水非水，如果生命里的每一刻都能永远保持这种的能力，整个世界会不会因此而变得不同呢？”沉静的面庞浮现一丝笑意，杜言修很惊讶生死关头自己居然还有神游天外的闲情逸致，很快醒悟自己走神的危险性，重新收摄心神续力备战。殊不知他偶然所得的这种境界就是佛家讲说的“明心见性”，武者舍弃一切在生死之间才可求得的奥妙亦然尽在其中。但是杜言修不知道自己的现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一味苦苦追求这种境界着了相，落得个下乘境界反而不美。正在走神的杜言修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听得身旁章岚低声沉吟，缓缓念道：“倾城尤未雪，一剑倚天寒！”言罢，往时总有些嬉皮笑脸的章岚手中持剑，神情肃穆庄重。他的双足轻轻一顿，腾身跃起到人类体能无法企及的高度，章岚右手急速舞动的软剑荡起重重气浪，他就这样打破了物理法则，整个人神乎其技地悬停于半空飘然若仙。章岚所学的武功和张治国的大杂烩不同，那位老大留下了系统的武学修炼记忆，章岚只得到四样实用的武技，“惊神指”、“惊神掌”、“破岩拳”、“倾城剑法”。现在章岚使出的便是其中的“倾城剑法”，“倾城剑法”是先天境界武学的最高典范，“倾城剑法”本身包含有相应的身法、心法、练气法等等诸般法门，说这套剑法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亦并非虚言恫吓。只是不知章岚能发挥“倾城剑法”几成的威力，生死相搏之时，那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的确很难揣测结果。此刻顾不上理会章岚的举动，浑身经脉涨痛，几近爆裂的杜言修估算自己积蓄的真元力已然接近了自身控制能力的最大极限。随着章岚的剑招发动，杜言修左手一直紧握的“定魂法杖”被他抬高至与双目平齐的高度，杜言修的双眼精芒暴闪，他的功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杜言修略带几分痛苦的声音响起：“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令！”“定魂法杖”的操作方式很简单，只要法杖的持有者提供足够的启动能量，它自己就会完成下面的步骤。但是不知当初的制造者是如何构想的，单单启动的第一步所用掉的真元力就超过杜言修修行近二十年的总和。启动“定魂法杖”的一瞬间，杜言修的脸色变得惨白，直如大病未愈的伤者，启动法杖所需的真元力所不足的部分，“定魂法杖”吸取了杜言修的生命力。此举非但只是折损了杜言修寿数和元气，即使这一回他侥幸能够四肢健全不缺零件地活着回到家里，杜言修也得准备卧床大半年才能基本恢复过来。未伤敌，先伤己。杜言修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贸然的选择呢？以往破冰幻化的“万载寒玄”抵御雷劫还要耗费不少元气，实力大为受损，时候修复元气的时间漫长，故而才会屡屡败在修行者的手中，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常言道：“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广泛的工业化和大量的秘密核试验破坏了人间界天地元气大循环系统的平衡，杜言修、章岚面对的这只“万载寒玄”根本没有碰到雷劫，也就是说实力没有任何损伤，等它完成幻化大功告成，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制得住它？故老相传，“万载寒玄”是孑遗的洪荒异兽之首，幻化成功后的能力难以用人类的标准衡量，即使它幻化之时发挥不出最强的战力，不过只靠章岚单纯的物理攻击手段仍然很难奏效的，杜言修此举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定魂法杖”得到充足的能量补给，逐渐脱离了杜言修那因输出真元力和被大量吸取元气而变得无力的双手。“定魂法杖”的杖身通体闪烁着如朝日初升的绚丽光辉，恍若金色的阳光洒遍亘古不化的北极冰原，霎时间压倒了北极天空中真正太阳散发的黯淡光芒。北极冰原地面上千万年累积的积雪眨眼间急速消融瓦解，雪层下面埋藏的种子得到“定魂法杖”领域中阳光温暖的抚慰，融雪水分滋润，神迹般迅速发芽生长，然后开花结果继续开始新一轮的生命轮回。反复如此，直如时间在以千百倍的速度流逝。杜言修的确是成功了，以“定魂法杖”为中心的数十公里范围变成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施法到彻底脱力的杜言修倒在茂密的极地苔原植物当中，双目无神。接下来的事情不再是他可以左右的了。得到杜言修全力支持的“定魂法杖”现在创造出的领域，其特殊力量绝对可以?w制住“万载寒玄”的天赋寒毒，在这个领域范围以内本就处于非常虚弱状态的“万载寒玄”，其力量将进一步遭到削弱、衰减，至少可以给章岚在决定胜负的天平上增添一个有分量的砝码。“定魂法杖”是一件至为仁慈的法宝，它不会去杀戮生命，但是它能够根据持有者的意愿创造一个真实的自然环境，同时遮蔽外界的法则作用领域内部，“万载寒玄”自由召唤异兽的能力就这样被彻底封死了。武者特有的心灵感知能力让章岚不必回头就知道杜言修完成了自己份内的任务，开挖发射场的这几天两个人闲的无聊谈天说地，不免提及这神秘的“万载寒玄”。杜言修当时提出的计划里面就有现在这个趁它病要它命的方案，“万载寒玄”幻化的时候不能随意移动自己身躯，正是“定魂法杖效用最强的时机。想不到世事难料，这个玩笑一般的计划居然不得不派上用场了！章岚倒是很佩服杜言修的勇气，如果章岚被“万载寒玄”击杀，越级使用“定魂法杖”施法耗尽精、气、神，瘫软在地上的杜言修怕是真的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大概只能留下等死。“能够当机立断确定取舍行止，行事决不拖泥带水，老大能选中你，他的眼光的确了得！”章岚续力发招的前期准备工作不妨碍他思考别的问题，身为武者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章岚不仅没有恐惧的感觉，反倒是由心底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战血沸腾说的就是武者这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吧？武道修为的突破都是在生死搏杀的夹缝里领悟到的，得益于那位老大，章岚的身体得到了系统性的训练和重组。莫说同龄人，就算把那些已经七老八十，接近宗师级数的武道高手全都请来，他们实际的功力也未必就能强于章岚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实战经验不能简单的套用，章岚就像是一家跨国公司新上任的CEO，这家大公司平日的运作自有一套章法无需他操劳，但是公司下一步的进取目标，整体的发展计划仍然需要章岚自己拿主意。这些点点滴滴的琐碎细节都是要靠一个人通过实践不断摸索，逐渐积累获得的，而现在章岚欠缺的正是这个方面的能力。今天的一战直可说是决定命运的关键转折点，如果这两个首选的人战败，等到修真们聚齐人马再一块杀到北极来铲除“万载寒玄”，恐怕整个纬度稍高一点的北半球地区都要象电影《后天》一样被冰封成陆地大冰川了。发生在数万乃至数百万年前，经过科学验证的无数次大小冰川期，或多或少都和“万载寒玄”肆虐脱不了干系。黄金英雄“后羿”在击杀了“赤日金乌”之后几次深入极地意在消灭“万载寒玄”斩草除根，不复使之为祸人间。可惜“万载寒玄”的繁殖方式特殊，不但产卵的地点深藏冰层之中位置极为隐秘，而且每次产下的玄卵都在成千上万枚，即使被摧毁大半，侥幸残余的玄卵当中也必定有成功孵化的幸运儿。故此“后羿”几番劳苦尚不能必其功于一役，只得无功而返，终身引为憾事。“你放心休息，就让我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完全信任章岚可以战胜“万载寒玄”，所以杜言修放弃了自身安全的做法给了章岚极大的精神激励，得到同伴绝对信任的感觉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达的，章岚的斗志也随之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你要战，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