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据说上古时代华族的族名就是因华山而得名，华夏族的祖先的确曾经生活在这一地区，所以从这个角度讲，这一则传说确实有些内在的根据线索可供推测猜想。不过所谓真实的历史经过无情的岁月风尘重重剥蚀和后人臆想揣测以后里面究竟能剩下多高比例的可信性，那便真是一笔任凭谁都讲不清楚的糊涂帐了。除非有人能让逝去的亡者重生亲自开口验证，否则分析这种漫无目的推论到底真伪如何，绝对是某些人穷极无聊才会去搞的活动，智者所不取也。但是无论毁誉，华山终究是华山，它依旧安详地俯视着三秦大地的兴衰变迁宠辱不惊。五岳之中西岳华山素以山势险峻奇绝而著称于世，不仅在秦岭山脉诸多同胞中独占鳌头，而且在五岳名山中的地位亦是非同一般。自然地理更靠近十朝古都长安城的华山，其声名甚至盖过了更为神奇灵异的太白山，即使后者有着悠远神秘的背景也仍不足以和华山争夺位置。雄踞关中平原南方的秦岭自古以来就是拱卫关中平原的天然屏障，古时候除了秦岭当中那些天然生就崎岖难行的山谷小路，开辟道路深入山中始终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然而就是在这种前提下，中国的古人却不惜工本，以前赴后继的愚公精神硬生生在华山坚硬的绝壁悬崖之上开辟出一条直通山顶的道路，为的就是方便皇帝举行封禅仪式。地脉的走向正如同生物的脉动一样，虽然速度无比缓慢，但却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着精妙细微的波动和变化。生命短暂的人类在自己转瞬即逝的一生中很难感知到这种变化的积累，当这种变化放大到以千年为时间尺度加以计算的话，一切就再明显不过了，杜言修脚下的无名孤峰就是最好的例证。如今华山的灵穴所在偏离了古人圈定的中心位置足足数十里之遥，数千年以降，即便是那些平日人们感观中看似永恒不变的东西也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沉默无语地改变了许多。只要想象一下那些人类无法企及的星辰也有自己的寿命终结之日，也许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有所定数。江湖岁月催人老，其实老去的又何止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呢！似乎衡山山神不友善的举动并未影响到杜言修祭祀的虔诚之心，他认定了祭坛的位置以后仍旧是不加防范地开始了封禅仪式。此时杜言修的神情庄重之至，叫人完全瞧不出就是这同一个人在刚刚过去昨天用最粗俗的词语问候过与西岳华山山神地位相当的南岳衡山山神。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经过前面两次封禅时杜言修的悉心引导示范，陈紫嫣和赵瀛已经摸清楚了封禅礼制中的一些基本脉络构成，这一次封禅华山务须杜言修的时时提点她们也能自己找准步骤，故此三个人配合十分默契，倒似是游刃有余得很。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突发事件，封禅华山的典礼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进展会这般波澜不惊。或许当人们习惯了无所不在的腥风血雨和接踵而至的阴谋诡计以后，遇到平和清淡的情形他们反而会无法适应。就像那些侥幸存活下来走出杀戮战场的老兵却终其一生都不能重新变回正常人一样，既令人觉得可悲，又十分可怜。“第三个了！中岳嵩山、南岳衡山，再加上今天的西岳华山，五岳封禅我们已经走过大半，仅余下北岳恒山和东岳泰山需要努力，大家再加一把劲，我保证最多三天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杜言修一面屈指数着数字，一面用言语给同行的几个人打气鼓劲。其实不管前途是否如他所说那般光明美好，大家终归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既然已经开始了努力，没看到一个结果人们又怎么可能甘心呢？行百里者半九十，计划往往就是在这种行程过半的时候容易出现空前的危机，此时只要应对稍有不慎，那便注定是一场令所有人都尸骨无存的惨败。曾经有无数的历史经验证明你爬得越高，摔得便越狠，这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真理。别管杜言修的嘴上勾勒前途美景的时候讲得如何美妙动听，其实他自己的心里却没有一刻是平静的，似乎他每前进一步便距离那未知的巨大危险更近一分。发表了半天没滋味的鼓动演说，望着兴趣寥寥一副哈欠连天模样的几名听众，以杜言修的脸皮厚度亦是感到几分不自在，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家启程，下一个目标是恒山！”不去理会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不管是否犯着嘀咕，杜言修将所有烦恼都抛在脑后，驾起遁光带着三个跟班启程前往北岳恒山。那么未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前途呢？顺利，抑或是坎坷？关于这个问题杜言修根本懒得动脑筋去设想，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他一贯的做人原则，与其费尽心思考虑自己无法把握的东西，还不如在自身能控制的范围内做到最好更实际一点。飞行在浩瀚的天空中，杜言修止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天来华夏上空阴霾的云层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大灾之象已然毕露无疑，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寒风中瑟瑟倒毙街头的灾民不知凡几的惨景。这些天来不仅是冷暖空气交锋的核心战场江淮流域之间豪雪不断，单日降雪量就能超过同期一年的总量，污染严重的淮河一夜之间被冻成了大冰块，**的沙滩诉说着自己悲惨的命运。无论是战圈外围的华南诸省区，或者华北、西北和东北等地都未能逃脱劫数，它们不是被寒潮带来的大风降温所笼罩，让人如同身处寒冰地狱血液都似将要凝固，就是更直接一点，遭到了极度恶劣天气如夹杂着冰雹的暴雨盛情款待，着实叫人消受不起。唯一没有没有遭到南下寒潮影响的海南却遇到了百年一遇级数的强台风登陆，各地缺衣少食的灾民会有何等困苦的景象，不需要亲眼目睹杜言修也能想象得八九不离十。也许就连没有直接遭遇海啸的人们也不能置身事外，因为就在此刻，他们一行人身下的云层低下的土地上，夹杂着大粒冰晶的北风正在到处肆虐横行着。粮食、燃料、被服、药品，所有人们能够想象到维系正常生活的必需品都因公路、铁路、水路交通全部瘫痪而出现大范围短缺，黑市价格飞涨数十倍。一度阔别多年的蜡烛成了缺水缺电之下，饥寒交迫的城市居民唯一可以信赖的照明工具，黑夜中本应灯火通明的都市，仅余下点点星火标识着人类的希望。今年可真是一个天灾人祸纷至沓来的年份，应该查一查黄历，今年一定是全国人民都流年不利才对。“唉！这种时候我已经尽了全力，大家就自求多福吧！熬不过去只能说命不够好啊！”杜言修无声的叹息带着一丝无奈，他们一行从陕西花了不算很长的时间便来到了山西北部的恒山境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困在恒山景区的游客一片哀鸿之声。恒山是五岳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典范，更是中国北方佛教古代寺院集中的地区，更是旅游的大热门。传统中国的春节人们都唯恐不能全家团聚，加上年节期间尚有祭祖一类的集体活动需要全家人一个不少地准时出现，多年之前每到春节，无论平时多么热闹的旅游景区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派萧瑟的深山空谷。可是时移事易，吸收西方人生活习惯之后，中国人开始每到佳节全家出动旅游，只是在山西这个贫富差距两极分化严重的地点体现得尤为显著而已。狂暴的大雪持续三天之后进入恒山的主要干道连路基都看不见了，面对深达一米半的雪层任何标榜自己越野机动性能卓越的车辆都只能望洋兴叹。于是数千名春节假期出游恒山的游客就被彻底封死在这座名山之中，沦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候，人类共有的劣根性便开始发挥作用，前段时间原本负责恒山景区治安的警察和武警都被抽调下山到城市维持秩序，确保流散的海啸灾民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目前恒山只剩下七名治安警察，其中有两个人持有枪支，子弹却只有十三发，而同一时间困在山中的游客却多达数千人，这种力量对比说是杯水车薪都算是过于夸奖了。当缺乏国家暴力机关用血腥手段维持法律的执行，人类心灵中的负面因素就在生存的压力下彻底压倒了理智和善良，将黑暗与丑恶的一面暴露无遗。能够维系社会正常秩序的只能是暴力，而非人们一向所称道的道德礼仪，说来真是讽刺之极。“那下面的火光和黑烟......是有人在放火吗？”陈紫嫣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讲了出来，她并不是在询问别人的意见，只是表达着自己的震惊与不解。老于世故的章岚没有作声，他不想把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展现在陈紫嫣的面前，因此他选择了沉默。新进加入华夏子孙行列的赵瀛生长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显然她并未感到这些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在她看来身处绝境之中与其所有人饥寒交迫一块死，不如牺牲掉少数弱势群体的利益来保证强者的生存，所以赵瀛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杜言修，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累积无数世代的记忆，神经锻炼得比钢缆还粗壮三分的杜言修对陈紫嫣的惊讶并没觉得意外。略带厌恶地瞥了下方的火场一眼，杜言修淡淡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些人大概是在拆屋取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由着他们去折腾吧！”出手拯救几千人的性命和整个华夏危亡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的，杜言修亦不会迂腐到认为区区几千人的生死能与华夏相提并论。此时此刻这样丑恶的事情在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着。如果不能阻止天变继续发展，即便杜言修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那不过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些微区别。“但是就这样置之不理......”善良的陈紫嫣有气无力地说道，她那双水汪汪的双眼看着杜言修，似乎也知道自己要求的不合理，却依旧坚持着讲了出来，这是对善的执着。在轩辕剑的熏陶下陈紫嫣具有比一般人强烈得多的责任感与正义感，面临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是残酷了一些，杜言修能够理解这一点。停顿了片刻，杜言修说道：“如果一切顺利，封禅大典有我们三个人就够了。小岚你先留下处理这边的事情，理清头绪以后再赶过来与我们会合吧！”章岚当然清楚杜言修坚持带着自己的作用，陈紫嫣的战斗力很成问题，临危之时能够自保就不错了。而赵瀛则是标准心狠手辣的类型，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可以照杀不误，足够冷血无情，不愧为霸者的称号。虽然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她会有理由破坏封禅的进程，但是毫无疑问，作为有效保障的章岚离开队伍将破坏杜言修的全盘计划，大大增加行动的风险系数。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的章岚望着杜言修，说道：“你确定吗？如今这种情况下，这个决定似乎......”做出手势打断了章岚的话，杜言修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人生座右铭是，能可后悔做了错事，也总比后悔什么都没有做过要强一些。小岚，你懂我的意思吗？”西方天边那一抹淡淡的红晕说明一天将要结束了，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谁都不知道。螃蟹祝各位书友圣诞快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