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与留守马城的忠诚下属刘惠相见之后,少不得一番情真意切的相互问候。因为城外人多口杂,所以很多话暂时不便多问多说,刘和只是让众多手下跟刘惠打个照面,便立即率军入城。骑马走在干净整洁的城内主道上时,刘和有种恍惚的感觉。三年前,他曾穿着普通士兵的军服在这条道路上巡逻,也曾在城门口边一丝不苟的站岗,还曾与道路两旁的商铺老板们一起喝点小酒,说点荤腥不忌的笑话,再吃个铜炉火锅什么的。那时候的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原本惊慌失措准备迁徙的城中百姓,听说太傅的儿子前来守城,于是安下心来,积极的参与到了战后各项秩序的恢复,终于使得马城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便恢复了盎然的生机。想一想当初自己来到马城干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大扫除”,刘和的嘴角就翘了起来。现在看来,留在马城主政的刘惠,分明是继承了自己的做法,把城内拾掇的干净清爽,让人看上去很是舒心悦目。坐在马车中的蔡琰,好奇地挑起车帘,不时东张西望,丝毫不顾及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爹爹,马城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蔡琰兴奋地对同乘一车的蔡邕说道。“哦?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象中的马城是个什么样子?”向来疼爱女儿的大学士,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儿。“女儿想象中的马城,一片肃杀阴冷,城头燃放着狼烟,城内的居民战战兢兢度日如年,道路上不时会有疾行的探马来回传递着战报……”到底是大汉第一才女,就连幻想起来都像作画一样,很有立体感。蔡邕捋着颌下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大汉多数边塞城池,都像昭姬描述的那般,可这马城不同啊!此城当年乃是你那夫君亲自镇守,自从鲜卑酋长轲比能在马城大败之后,这几年此地再也没有胡人敢来侵犯,城中的百姓自然不会栖栖遑遑的过日子了。”“爹爹,休要取笑女儿!人家还未拜堂成亲,哪里来的夫君!”蔡琰拽着蔡邕的袖子,一副不依不饶的娇羞模样。“也快啦!等到了蓟城,见过太傅大人。你们就该拜堂成亲了。”蔡琰摇头,有些忧虑地说:“如今三路大军进犯幽州,蓟城岌岌可危,太傅大人哪里还有心思顾忌这些事情。”蔡邕一脸的笃定,自信满满的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只要世仁安然返回幽州,公孙瓒之流败亡的时间很快就要来到,他们是奈何不了蓟城的。”蔡琰撇嘴,不信老爹的这些鬼话。“小瞧你爹了不是!老夫学贯古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近来我夜观天象,发现幽州上空紫薇显现,这分明是帝王出幽州的吉兆。了不得啊!”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古时的研究者都把紫微星当成“帝星”,所以命宫主星是紫微的人就是帝王之相。蔡邕博学多才,不仅是当时的大文豪。大书法家,也好辞章、数术和天文,既然他说紫微星降临幽州。那还真不会有假。马城本就是边塞屯兵重镇,虽然一下子涌进来了近万骑兵,但却秩序井然,一点也不显得拥挤逼仄,所有的士兵都有营房可以居住,所有的战马也有整洁干爽的圈厩可供容纳。随刘和北上幽州的文士,被刘惠安顿在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之内,蔡邕父女二人则被安顿在刘和当初下榻的那座小院之中,刘和本人则被刘惠请进了军营里面。“公子,请恕卑职招待不周,如今幽州形势紧迫,作战乃是第一要务,因此我只好把办公的地方搬进军营,这样便于调动和指挥部队,也安全一些。”刘惠向刘和解释为何在军营之中办公的原因。刘和摆手说:“子惠先生不必跟我客套,若非幽州形势紧迫,我也不会冒着风险紧急返回。幽州的形势一路上我也有所掌握,但一些深层的东西不便在情报中体现,所以总是觉得不够全面深刻,还请先生给我述说一二。”刘惠看了看刘和身边的郭嘉、田畴等人,欲言又止。“呵呵,差点忘了向先生介绍奉孝和子泰了。”刘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将郭嘉和田畴的过往经历向刘惠做了一番说明。刘惠见屋内没有外人,于是一脸凝重地说道:“幽州目前的形势,很不乐观!从今年三月开始,先是袁绍麾下颜良和文丑率领五万大军从并州雁门郡的平城突袭了高柳;紧接着辽东公孙度派出的两万骑与公孙瓒部将田楷和公孙越所率领的三万兵马汇合,五万大军围攻潞县;再接着公孙瓒从海路北上雍奴,切断了幽州与冀州之间的联系。”“数日之前,蓟城快马来报,潞县已经失陷,守城将领鲜于明辉将军身负重伤,被突围的士兵抬回蓟城,如今生死未卜。公孙瓒那一路兵马记住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没有直接进攻蓟城,直接进入涿郡,将防守五阮关的张瓒一部堵在了飞狐道内,如今又继续向西直接突入代郡腹心的趋势。”“幽州西北防线诸城在这两个月来与袁军打得十分辛苦,主要原因是防线太长,兵力缺少,不过好歹是将袁军阻挡在了外长城下,没有让其突入进来。卑职现在担忧的是公孙瓒那支部队如果从东面包抄过来,与袁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那我们辛苦经营起来的家底就会全部落入敌手。”刘惠作为刘和留在幽州的幕僚长,对于整个形势的把握和分析很是到位,用最精炼的语言很快就将幽州面临的局势向刘和解说清楚。“蓟城目前的情形如何?”“蓟城有太傅大人亲自坐镇,又有鲜于诚弼将军和李军师从旁出谋划策,城上部署了公子亲自设计的众多守城器械,就算五万大军兵围蓟城,也是无法攻克。”“幽州的军心士气如何?”“因为没有吃过败仗,多数士卒都是据城防守,我们在后勤供给方面一直没有出现太大问题,所以军心尚稳,士气还算可用。不过潞县和雍奴的相继失守,对于士气的影响较大,长时间的守城作战和人员伤亡也对士兵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如今民心是否可用?”“代郡和上谷两地的百姓基本稳定,并未出现慌乱情绪,特别是那些分到土地的流民,拥护我们的态度十分坚决。涿郡如今已经被公孙瓒所控制,郡内的不少富家大户已经倒向了公孙瓒,听说公孙瓒军所过之处,有不少人主动出钱出粮。广阳郡内的百姓,听说潞县失守,许多人家都在向上谷郡转移。”“北方边境是否安定?”“白山以北的阎柔还算老实,这几年都不曾惹事。校尉府按照公子的指示,这几年给那些曾经出兵助公子南下的乌桓部落送去了各种物资,他们很是感激,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白檀以北的乌桓人最近很不老实,他们趁着我们收缩防线,大肆在狄平至渔阳县一带作乱,给当地百姓造成了很大伤害。”“而今夏侯兰、孙礼、刘放、韩珩、徐邈等人都在何处?”“夏侯将军被太傅大人调往班氏守城,刘子弃(刘放)前去辅助;韩子佩(韩珩)随程贼曹(程绪)镇守北平邑;徐景山(徐邈)则随孙德达(孙礼)守在广阳。”刘和一口气问了刘惠许多的问题,刘惠都能详细准确回答,足见他平时一刻都没有耽误。刘和让人将幽州地形图摊在地上,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开口问郭嘉:“奉孝,我们如今该如何破局?”郭嘉每逢大战就会非常兴奋,此时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忧虑之色,反倒是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他问刘和:“这次你是想多占地盘还是多杀人?”刘和有些不解,皱眉问道:“想要多占地盘,不就得靠多杀人么?”郭嘉摇头笑着说:“不是一回事!你如果想多占地盘呢,有些惹恼了你的人就得暂时放他们一马;你如果想要多杀人立威呢,有些地盘暂时就占不下来。”刘和想了想,说:“那我还是选择多占地盘少杀人吧,不过有些家伙实在很讨厌,如果这次能够一并解决了,那就最好不过!”郭嘉点头,明白了刘和的心意。“公孙瓒这次差不多是倾其所有而来,若是我们将他的主力彻底解决,则围攻蓟城的东线敌军就会不战自溃,到时候或是打公孙越放公孙度,或是两个一起收拾,都不是难题。等我们将东线和南线的敌军彻底解决之后,则可以派兵南下占领原本被公孙瓒占据的冀州各郡,继而与冀州方面的部队联手与袁绍交战,这样就可以将袁绍彻底逼出冀州。等到冀州的局面稳定之后,我们在西线的部队也就休养补充完毕,到时候从高柳出兵并州,进一步削弱袁绍的实力,占领并州北方的数郡。”“如此一来,不出三年,黄河以北的冀幽并三州将会全部落入公子之手,到时候十数万大军从并州上党南下直入洛阳,试看天下还有谁能阻挡!”郭嘉不愧是三国顶级谋士,三言两语便替刘和理出了现在和将来的发展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