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战事僵持的时候,幽州已经初步稳定了下来。除了张郃率领一部兵马前往辽西令支收拾公孙氏的残余,其余各军要么返回驻地休整,要么随徐荣南下冀州。刘和已经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呆在蓟城等着过年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便乔装打扮一番,带着郭嘉、田畴、徐晃和慕容平几个,出了蓟城向北而行。一晃离开幽州已经两年,刘和当时走得匆忙,来不及将广阳郡的北部和渔阳郡的北部仔细转上一遍,所以对于那里的真实情况并不掌握,只是时常听说渔阳郡和右北平郡北方一带的乌桓人喜欢闹事,至于具体闹事的原因,并没有实际掌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是刘和当初离开南阳时送给屈蒙的话,虽然剽窃于后世某位大家的诗文,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颠扑不破。幽州北部各郡内附的乌桓人始终是个问题,如果不能有效解决,始终如芒在背,让刘和无法将全部心思放在南下和西进上。而且乌桓人与鲜卑人还不同,跟幽州的关系错综复杂,既不是绝对的盟友关系,又非完全的敌对关系,因此不是简单的杀光或者优抚就能解决。以刘虞这样的内政高手,尚且无法彻底解决边患问题,只能采取绥靖的办法来拖延,可见涉及北方游牧民族的问题解决起来有多么的棘手。刘和要外出微服私访,刘虞本想阻拦,可刘和说明他的目的之后,刘虞也就勉强答应。为了保证刘和的安全,刘虞不仅让儿子带上了史阿和丁况师兄弟两人,还让徐晃和慕容平二人扮成家将护卫在刘和的身侧,更是从护卫中挑选出一百名身手厉害的卫兵扮成家丁随刘和出城。时间已是十一月的中旬,扮成富家公子哥的刘和在家丁们的簇拥下从蓟城直奔蓟城西北一百二十里外的居庸关而来。熟悉幽州地形的田畴向刘和介绍说道:“居庸关位于广阳郡、渔阳郡和上谷郡的边界上。是内长城出入西北的重要门户。居庸关之得名,始自秦代,据传是秦始皇修筑长城时,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壮徙居于此,所以取“徙居庸徒”之意。越过居庸关向北,就是居庸县,那里便是乌桓酋长那楼的地盘。”刘和点头,问田畴:“子泰不妨仔细将上谷、渔阳、右北平甚至辽西乌桓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跟我和奉孝细说一番,我现在有点弄不清他们当中既又投靠我们的,又有作乱的。还有投靠鲜卑人的,还有投靠公孙瓒的,怎么如此之乱?”田畴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头绪,然后说道:“既然公子想要听得详细一些,卑职便从乌桓人的初始开始说起。秦末汉初之际,匈奴王冒顿单于在北方击败了东胡,于是东胡人北迁至鲜卑山和乌桓山,从此各以山名为族号。分别形成了鲜卑人和乌桓人。所以最初的时候,乌桓人和鲜卑人其实是同源同种,只不过因为迁徙地的不同,而形成了两个种族。实际上都算东胡之后。”“武帝元狩年间,骠骑将军霍去病进攻匈奴左地,为了防止乌桓人暗中协助左匈奴,于是他将乌桓人迁于幽州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辽西五郡。置护乌桓校尉府以加管理,使之与匈奴人隔离,从此世代居于幽州北部。百年之后。王莽篡政,下令乌桓各部落不得再向匈奴人缴纳皮布,并且多次强召乌桓骑兵讨伐匈奴,甚至以这些士兵的妻儿为人质,动辄威胁杀害,结果导致内附的乌桓人与大汉反目,于是倒向了匈奴。”刘和听到这里,骂了一句“王莽这个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田畴接着说道:“光武帝中兴大汉之后,十分重视幽州北部的乌桓人,他对乌桓各部采取了优抚的策略,并且允许他们部分迁往内长城定居,驻牧于辽东属国,因此大部分叛汉的乌桓人又归附了大汉。大汉得到乌桓人的投靠,在建武二十二年趁着匈奴内乱之时,征调乌桓骑兵一起进攻匈奴,结果把匈奴人赶出了大漠以南。因为乌桓人在此役立下大功,武帝于是允许他们继续南迁,而他们原来的居住地则为鲜卑人所占据,一些不愿意南迁留在塞外的乌桓人,则依附了鲜卑人,之后时常帮助鲜卑人攻击大汉。”刘和听到这里,自语说道:“难怪途径并州界休时幽州骑兵当中的乌桓人杀南匈奴人那么狠,原来这两族的仇恨早已是不死不休!这倒是个好事,看来以后还要大量征集乌桓人入伍,用他们来对付并州的南匈奴人和河西的羌人,最合适不过!”郭嘉出语提醒刘和:“世仁不可想得如此简单,对待乌桓人且不可重蹈王莽当初的错误!”田畴也附和说道:“征调乌桓人入伍需要注意方法,万万不可让他们看出我们是故意在让他们跟南匈奴人和羌人消耗死拼,乌桓人的几个大酋长都很聪明的,一般手段根本欺瞒不了他们。”“这一点你们放心,本公子可不是那种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的凉薄之人!今后我若是征调乌桓骑兵入伍,还会像上次前往长安一样,将新入伍的乌桓人跟汉籍士兵混编,遇到战斗时一起冲锋陷阵,赏赐擢升时按照军功高低,抚恤时一视同仁!”“在军中实行‘五同’的做法非常好,今后还需长期坚持。”郭嘉不忘再提醒刘和一句。田畴接着说道:“黄巾内乱开始之后,渔阳人张纯和张举也趁机作乱,加之北方的鲜卑人逐步南侵,于是辽东、辽西等地的乌桓大人趁乱称王。后来太傅大人奉朝廷旨意前来幽州平定张纯之乱,乌桓大头领丘力居感念大人恩德于是投降,张纯随后被杀,幽州遂定。后来丘力居去世,留下一个儿子名曰楼班,因为楼班年幼,因此由丘力居的从子蹋顿代立为单于,总领右北平、渔阳、上谷三郡的乌丸部落,如今控制上谷郡内乌桓人的部落酋长便是那楼,控制右北平境内乌桓部落的酋长是乌延,控制辽东属国境内乌桓部落的酋长是苏仆延。”“等等,我怎么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乱?”刘和打断了田畴的介绍,“你前面说蹋顿代替楼班总领右北平、渔阳、上谷三郡的乌丸部落,后面又说酋长那楼控制着上谷郡内的乌桓人,酋长乌延控制着右北平郡内的乌桓人,酋长苏仆延则控制着辽东属国境内乌桓人,那么蹋顿到底控制着哪些地盘?他跟那楼、乌延、和苏仆延又是什么关系?”郭嘉对刘和的理解能力表示捉急,不等田畴解释,便说道:“子泰的意思是说蹋顿目前代替楼班为整个幽州北部乌桓人的共主,可称之为乌桓单于,而那楼、乌延、和苏仆延这三人则是分别控制了一郡内乌桓部落的大酋长,他们三人名义上要听从蹋顿的征召。至于说蹋顿控制的地盘,自然是渔阳和辽西郡境内的乌桓部落了。”刘和干咳几声,又问田畴说:“那么,阎柔控制的那些乌桓人又算作哪一部分?”田畴笑着说道:“阎柔控制的乌桓人和鲜卑人是当初不愿南迁乌桓人以及他们依附的那些鲜卑人,这些鲜卑人和乌桓人被后来日渐强大的小种鲜卑人一路从北方驱赶而来,最终在白山以北站住了脚。”“那么,到目前为止,哪些乌桓部落是亲近我们的,哪些部落是闹的最凶的,哪些部落值得我们拉拢,哪些部落是需要坚决清除的?”刘和问这话的时候,皱着眉头,很像当初途径界休时下令消灭南匈奴人的表情。田畴心里打个咯噔,措辞谨慎地说:“目前对我们最亲近的当属居庸县内那楼这一支,他们当中有不少族人已经适应了耕种的方式,不愿再过逐草而居的苦日子,所以一直比较安分,这几年没有闹过事。”“右北平境内乌延的族人闹的最凶,他们总想着要吞并渔阳境内楼班的族人,将蹋顿赶到辽东去。值得我们拉拢的是辽东属国境内的苏仆延那一支,一旦我们将其拉过来,则辽东公孙度就会失去一道天然的屏障,而我们却多了一处进攻辽东的前进基地!至于说需要坚决清除的部落么?卑职觉得狄平一带的乌桓人最不老实,总是惹是生非,若是将其解决,则可以极大的震慑各郡乌桓人!”刘和摸着下颚琢磨了良久,想出一个阴损的办法,他笑着对郭嘉说:“若是我将白山以北的阎柔部落赶到狄平以北的白檀一带,你说他们能打起来么?”郭嘉摇头说道:“这么做,太明显了,会引起乌桓人的一致反对,到时候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刘和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结果被郭嘉一盆凉水浇了下来,顿时郁闷起来,他问郭嘉:“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分化拉拢这些乌桓人?”“这个好办,直接派兵去将楼班迎到蓟城软禁起来,然后给蹋顿、那楼、乌延、苏仆延和阎柔都封异族王,让他们皆听楼班单于的命令,这样谁闹事就让其他几家去收拾,根本不需我们出手!”郭嘉说完,刘和咽了一口唾沫,眨着眼睛说:“貌似你这是想让我挟楼班而令各酋?”郭嘉点头,嘟囔一句:“当初我倒是想帮你把小皇帝弄回洛阳,可惜王允老匹夫眼睛毒,这才没有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