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蓟城百姓忙着过端午的时候,一支气象森严的大军离开了边塞重镇宁城,向着北边绵延起伏的白山方向挺进。这是一次毕定会被载入史册的出征,尽管此时队列之中的将士们只是埋头赶路,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护乌桓校尉府的动员和保障能力确实强大,在短短不到五日的时间内,便为出征的一万五千骁骑卫大军备齐了兵械、粮草、营帐、药品等一应所需,同时还临时调集了一支人数过万的辎重运输队,专门负责跟在大军身后运输物资。有句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骁骑卫翻越白山来寻阎柔彻底解决问题,运输粮草的队伍自然不敢跑在大军的前面,否则就等于是向阎柔运送物资,而不是随军出征了。刘惠能做到这种地步,一靠校尉府的仓库充盈,平时就注意进行战争物资的储备,因此临时接到命令之后也不至于胡乱抓瞎;二靠精干顶用的官吏队伍,如果刘惠身边没有刘放、韩珩等能力出众的年轻人辅助于他,很多事情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夏侯兰率领大军出了宁城向北走了四十多里,便离开了幽州的地界,进入到北方胡人控制的势力范围。这片紧邻上谷北方的广袤地域,在两百多年之前还属于大汉的疆域,那时候大汉的武力正处于巅峰时期,在漫长的北方构筑了一道牢固的防线,将北方的匈奴人、鲜卑人和乌桓人统统拒之于外,使其不敢南下,十分的霸道威猛。如今整个幽州的疆域与两百多年前的大汉相比,少了差不多一半。而且只能借助于白山、燕山、白檀山等山脉的掩护,才能将胡人堪堪堵在城塞之外。若非刘虞父子在幽州苦心经营,这些年幽州腹地还不定被北方作乱的鲜卑人和乌桓人糟蹋成什么样子。白山山脉从广宁至宁县一带发源,沿着西南朝东北的方向绵延了数百里,正好将内附的上谷郡乌桓部落与山北的阎柔所在部落隔开。夏侯兰这次率军从宁县出发。先向着西北行进一段时间,绕过了地势陡峭的山地,然后再折向东北行进,如此一来就等于是与白山的方向平行。在阎柔控制的大小数十个乌桓和鲜卑部落的东面,有一条从白山之中发源的河流,名曰濡水。濡水河先是从南向北流淌了大约三百多里。然后折向东流二百多里,接着从北向南流淌了近三百里,完成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型之后,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蜿蜒,穿过了雄峻的卢龙塞,穿过了令支平原。最终流入渤海。以往,阎柔凭借南部的白山山脉作为依托,占据着濡水河上游西岸的大片牧场,小日子倒也过得自在快活。只是这一次,夏侯兰选择了一条与白山山势走向平行的进军路线,看样子是要以犁庭扫穴之势彻底将阎柔所控制的大小势力彻底赶出这片水草丰美的区域。两万多人的队伍行进在开阔的草原上时,想要做到战术隐蔽根本没有可能。只能做到战略上的主动进攻。当大军进入草原两天之后,阎柔便获悉了幽州骑兵来犯的消息。阎柔在骁骑卫大军出现之前,已经接到了广阳传来的急报,得知老父去世,整个阎家也被李儒连根拔起,当时气得就欲杀人泄愤。他很清楚这次无法跟刘和善了,因此赶紧聚集部落内的青壮,防备刘和派兵前来攻打他。阎柔欺骗被他控制的各个部落,说刘和看上了白山北面的这片大好牧场,正在调集大军准备对大家下手。于是成功地激起了鲜卑人和乌桓人的仇恨。尽管阎柔已经料到事态的严重性,但他还是低估了刘和的出兵速度。当衣甲鲜明的骁骑卫出现在白山北面时,阎柔还未做好准备,只是临时凑集起了两万多青壮骑兵。在大规模的骑兵对决中,人数已经不是取胜的关键。重要的是要靠战术配合,还有装备方面的优势也很重要,而在这两点上,骁骑卫显然已经将临时拼凑起来的乌桓人和鲜卑人甩在了身后。出现在阎柔视野之中的骁骑卫只有一万之数,另外五千骑中有三千骑需要保护运输粮草辎重的队伍,还有两千骑则失去了踪迹。阎柔见汉军只有一万主力便来寻衅,心里的胆气便壮了几分,他对麾下的士兵们喊道:“勇敢的儿郎们,幽州的汉人不老实,竟然打起了咱们的主意,还敢骑着驽马来到大草原上向我们寻衅,今日便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骑兵!”跟随阎柔作战的鲜卑人和乌桓人于是个个嚣张大笑,根本看不起远方那支人数明显少于己方的汉军骑兵。夏侯兰面色沉静地看着呈半圆形围拢上来的敌人,等到敌军驱马跑动起来之后,他下达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命令:“全军向西,放风筝!”夏侯兰的命令非常简洁,被传令兵迅速地向着左右传了出去,几个呼吸之后,骁骑卫掉转马头向西,未曾与敌军接战便开始了“慌乱的撤退”。处于中军位置的阎柔内心疑惑,但是他回想以往跟夏侯兰打交道的过程,发现夏侯兰一直都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家伙,这次估计是看见己方兵力远远超出了预计,所以临时胆怯,想着赶紧脱离战场。都说兵败如山倒,阎柔可不想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他就不信哪个统兵的将领在两军对阵时还敢玩假撤退的把戏,所以催促士兵们加快速度冲上去,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骑兵统统杀死。兴奋的胡人催促战马像风一样刮过草原,掉头西撤的汉人骑兵似乎已经难以逃出马蹄下的茫茫草原。便在此时,汉人骑兵忽然手持弓弩在马背上转过身来,朝着追击上来的胡人一阵猛射,当时就将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勇士射成了刺猬。胡人吃了大亏,一边催马一边抬弓射箭,奈何他们的弓箭是逆风而行,等到箭矢射出时,前方的汉人已经骑马向前蹿出了一大截。而汉人这边却是捡了便宜,他们回身射箭时可以将射程放到最大,当箭矢射出之后追击的胡人正好一头撞上来,因此总是能够发挥弓弩的最大射程。狠狠吃了一个大亏的阎柔,终于发现情形不对,急忙下令大军停止追击,免得被汉人骑兵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活活拖死。已经杀红了眼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又被射死了数百人之后,终于愤愤地停了下来。胡人不再追击,汉军于是不再向西撤退,两军隔着不算太远的一段距离,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刚刚过去的这一场追击战,汉人骑兵的损失几乎不到百人,而场面占优的胡人却损失了两千多骑,这让阎柔心里觉得既窝囊又憋屈,偏偏此时他还不敢再次下令大军追击。两军在草原上僵持了一段时间,阎柔索性下令部队就地进行休整,他就不信在自己的地盘上还熬不过初来咋到的这些汉人骑兵。胡人这边刚刚出现松懈,汉军骑兵忽然动了起来,这次却不再是向西撤退,而是向着胡人冲杀过来。阎柔心知又被夏侯兰算计了一把,赶紧下令部队迎敌,结果汉军骑兵靠近过来放了两轮箭之后却又开始掉头往西面跑。鲜卑人和乌桓人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打脸,他们再也不听阎柔的号令,嗷嗷乱叫着冲出来要找汉人骑兵拼命,于是草原上的喋血追击又开始上演。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胡人不再顾惜族人性命,无视前方不时射来的箭雨,他们心里抱着一个念头:我们的人比汉人多,当他们射光了壶中箭矢,战马跑不动的时候,就该是我们对他们一边倒地屠杀的时候。两拨人马一追一逃,终于到了黄昏时分,在这个过程之中,又有两千多胡人被射死在马背上,而汉人的损失依然是微乎其微。此地距离汉军驻守的宁城已经不过百里,阎柔担心夏侯兰藏有伏兵,于是赶紧招呼各个部落派出的士兵停止追击,向东北方向回撤。已经追的精疲力竭的胡人,始终没能追上狡猾的汉人,原因很简单,那些骑术卓越、战马最好的胡人肯定是冲在最前面的,而这些人首当其冲就被回身射箭的汉人骑兵射落马下,所以胡人始终无法真正追上前面的汉军。一代天骄创造出来的曼古歹骑兵战术,可是曾经横扫了欧亚大陆的,如今骁骑卫依仗着先进的马具、精良的弓弩和坚固的甲胄,将这种“流氓无耻”的战术提前了一千多年发挥运用出来,就算阎柔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是只能干瞪眼。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胡人,此时已经对打败汉军骑兵不抱任何希望,他们只是盼望这次向东撤退的时候,那些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汉人再也不要掉头追上来像催命鬼一般不停地发射冷箭。再这么搞下去,就算己方的兵力多过汉人,也经不起两三天的消耗与折腾……胡人心心惶惶地向东北方向撤退,这次夏侯兰果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率军向西行缓缓行走了一段,来到了后方输送粮草辎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