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听陈先生说你想投效于我?”刘和的声音温和亲切,在管亥的耳边响起。管亥急忙回答:“公子宽厚仁和,待民若子,小的虽然出身卑微,愿为公子效犬庐劳。”刘和鼓励管亥说道:“你且抬起头来说话,在我府上,不必刻意拘谨。”管亥于是抬头,看清了面前七步之外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的年轻公子。在这位公子两侧,还坐着两位年纪稍大一点的文士,同样的气宇不凡,神情严肃。“管亥,听说你的武艺不错,是怎么练成的?”刘和又问。“回公子的话,小人少年时曾得一位路过家乡的邓姓异人指点,所以练得几手皮毛功夫。”“邓姓异人?”刘和自语,忽然想起了这个时代跟王越和童渊齐名的另外一位武学大师。“这位邓姓异人来去无踪,当时并未收我为徒,只是传授了小人十几式刀法,至今未曾再见。”“你擅长使用什么长短兵器?”“小人一直用长柄的大刀,平时防身也会用短刀。”“你怎么会认识康成公的?”“小人曾经跟着几个同乡一起学文识字,听乡里的先生时常提及高密大儒康成公,后来远远地跟着乡里的先生看见过康成公来我们县里讲学,是以有些印象。”“这么说,你还认得一些字?”刘和露出好奇的表情。“认得不多,简单的一些勉强可以看懂。”管亥老实回答。“奉孝,写几个繁体字让他认认。”刘和转头,朝郭嘉眨了眨眼睛。郭嘉于是提笔挥毫,很快在纸上写下了“信、智、禮、剛、強”等几个字,然后竖起来给管亥辨认。令人觉得讶异的是,管亥竟然将这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的字都认了出来。“嗯。会武艺、能识字,底子不差,值得培养。”刘和轻声自语,又问管亥:“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回公子的话,小人今年三十二岁。”“可有家人妻小?”“父母去年饿死了,原本娶了一房媳妇,前年跟着乡里逃荒去了徐州,现在也没了音讯,尚无子嗣。”“本公子愿意收你为部曲,你可能做到忠诚可靠。不惧生死?”“小人现在无法向公子证明什么,还请公子看小人以后如何做事。”管亥大着胆子,说出关键的一句话。“今日的会面就到这里,你先下去吧。”刘和对管亥说道。等到管亥被史阿带出去之后,刘和问郭嘉和田畴:“觉得此人如何?”郭嘉说:“目光澄澈、面相忠厚,沉稳谨慎,言语朴实,是个可用之人。”田畴说:“说话不急不缓,看似老实本分。实则颇有心机,能够统领一千多人的队伍,想必有些手段。”刘和点头,认同两位谋士的看法。说道:“我们在青州不能只靠田楷,更不能指望孔融这个只会坐而论道之人,若是将此人扶持起来,说不定能提前埋下一颗关键的棋子。”郭嘉说:“若是如此。那就要保证此人忠诚可靠,不能养虎遗患。”刘和一脸自信地说:“倒也算不得什么重要角色,不过是让他在青州折腾个两三年。等我们收拾了北面,干掉了袁绍,青州不过是囊中之物,就算有十个管亥起来造反,他也抵挡不了我麾下十万大军的碾压!这次我就当给他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是不是有这样的眼光和智慧了。”招揽管亥的事情于是定下,刘和权当这是一次玩票性质的提前投资,至于日后能否取得丰厚的回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跟郭嘉、赵云、太史慈、张郃、李儒、徐晃这些重量级的人物相比,管亥日后最多也就是进入二流将领的行列,对于刘和的整体实力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不会影响大局。至于收留黄巾流民会不会影响到刘和的声望,也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从汉灵帝开始,从中央朝廷到地方就开始了对各地黄巾流民的招安,像张燕、杨奉之流便是黄巾军中的大头目,管亥不过是条小鱼而已,根本不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当然了,刘和这次招揽管亥,对于各地的黄巾残余而言,却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因为这象征着刘和向他们打开了一道门,一道可以从中找到希望和光的大门……十天之后,龙虎卫骑兵营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护送郑玄一家顺利抵达蓟城。鲜于辅麾下的振武营骑兵将郑玄一家送到冀州与幽州交界的地方,便与龙虎卫骑兵进行交接,这也是刘和麾下各军需要遵守的规矩。各军都有明确的防区和驻地,在没有蓟城司令署的授权之前,任何队伍不可以随便进去其他军的防区,以免造成内部的混乱。腊月二十这天中午,刘和带着韩馥、蔡邕、赵该、齐周、郭嘉、田畴、慕容平、管亥等人出城迎接郑玄,蓟城之内的士家子弟、幽燕书院的学子也尽数出城。这样浩大的排场和阵容,仅在上次大学士蔡邕抵达蓟城时出现过,由此可见幽州的尊师重道确实是从上到下,身体力行。郑玄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迎接等候的人群,对侍奉在身边的儿子郑益恩说道:“幽州刘世仁,有人主之相啊!”郑益恩轻声说:“若是能在蓟城觅得一处净土,父亲以后就不用四处奔波了。”“但愿如此吧……”年迈的郑玄发出一声感慨,然后掀起车帘,缓缓走下马车。刘和见郑玄下车,急忙走上前来搀扶,口中说道:“愚生刘和,奉家父之命在此恭候康成公驾临!”韩馥等人也是纷纷上前向郑玄作揖行礼,蓟城南门外一时间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郑玄一一与众人回礼,眼睛余光忽然看见了慕容平身侧站着的管亥,然后楞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刘和:“那人可是管亥?”刘和大笑,回答:“康成公好眼力,正是在济水南岸被你感化的管亥!”管亥此时已经刮掉了大胡子,又穿着一身崭新的武士服,单从外形上看,跟原来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郑玄能从管亥的眼神和身材上看出他来,可见目光犀利,远远未到昏聩的地步。众人簇拥着郑玄一家进了蓟城,刘和只带少许人陪着郑玄进入他在蓟城的新家。当郑玄看到院落之中各种陈设布局竟然与自己在高密老家的房舍相似时,不由深深感动,体会到了刘虞父子的一片诚心。当日夜里,刘虞在太傅府设宴为郑玄父子接风,蓟城之内有身份名望的人物悉数到场,一派热烈祥和的景象。夜深人静之时,郑益恩搀扶着醉醺醺的老父乘车回到他们在蓟城的新家。烧着地龙的书房温暖舒适,房中摆放着一套样子有些古怪的家具,透着檀木香味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有几卷蔡邕府上难得一见的珍惜孤本书册。郑玄将后背靠在椅上,有些兴奋地抚摸着桌面,喃喃自语:“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夜见过了太傅大人,才知我大汉并未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许百年之前的光武中兴,又要在幽州重演啊!”“刚才临走之时,大公子送了此物给我,说是特意为您准备的,以后只要带上它,您就不用低头弓背地看那些蝇头小字。”郑益恩说话之间,将一件两边带腿,中间有两片无色透明水晶片的物事轻轻放在了郑玄的面前。“哦,此物竟有如此功效?”“大公子称此物为老花镜,据说蔡大学士也有一副。”“嗯,刘和能给他岳丈使用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只是不知此物如何佩戴?”“简单的很,父亲只要分开这两条细腿,然后将其挂在两耳上廓,便可视物。”郑玄按照儿子的指点,将老花镜戴上,然后拿起桌上一卷字迹密麻的书册,靠近油灯翻看,果然觉得清晰许多。“此物甚好!明日替老夫谢过刘公子。”“谨遵父亲之命。”刘和府上,管亥在临行之前规规矩矩地站着聆听大公子的教诲。“此次前往冀州,你拿着本公子的这封书信,先去拜冀州牧卢子干为师,跟他学习一些兵法和治军之道,然后再回南皮找鲜于诚弼将军听候他的调遣。”“公子,小人斗胆问一句,卢大人当初受朝廷之命清剿各地黄巾,以小人这样的身份,他老人家岂能收吾为弟子?”“这事你不用操心。你若是还像当初那样继续在青州当贼头子,卢大人肯定不会拿正眼瞅你,更不用说授你艺业。可你如今是为本公子做事,那就另当别论。等你回到青州之后,还是以原来的面目示人,但行事需要谨记现在的身份,不可再做欺民害民的勾当,否则本公子立即派兵将你剿灭!”“小人谨记公子教诲!此生不敢忘记公子的重塑之恩!”“客套奉承的话不必多说,本公子从来都不在乎那些,拿出你的实际行动来,给天下出身卑微的草莽汉子做个榜样,证明你们其实不比任何人差,就像申息军中的陈贵和邓海那样,千万不要给我丢人!”“卑职明白了!”这一刻,管亥挺起胸膛,心有猛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