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在青岛背侧,横亘黄海海岸,一面是海,一面是山,黄海中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在山上远远望去,宛如无数屏风,万峰如屏,千岩竞秀,端的气象万千!可是在这样秀丽的名山之上,却是战云弥漫,众人哪有心情欣赏海光山色?霍天都心中想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风波,结束了这一战,我是再也不会在江湖厮混的了。”眼光一瞥,只见凌云凤和于承珠并肩同行,两人都是聚精会神的似乎在搜索前面的道路,再看其他的人也都是一副戒备森严的神气,霍天都忽地感到淡淡的哀悉,心道:“云凤此时一定是想着怎样战胜敌人,看来在这次事情过后,她也不一定肯与我同返天山。”他感觉得到这几个月来,他们夫妻虽然和好许多,但凌云凤也越来越似属于于承珠这群人中的一个,他们夫妻之间内心的距离,并不因表面的和好前缩短!走过一个山头一股山风刮来,风中隐隐有血腥的气味,凌云凤忽地叫道:“咦,这是什么?”跳上前去,拨开了一丛茅草,草中有一具户体,谷竹均失声叫道:“这是天雷剑殷梅阁!”伸手一摸,触体如冰,谷竹均奇道:“脉息尚未完全断绝,怎的便全身僵硬了?”说话之间,忽地打了一个寒噤,但觉殷梅阁身上的冷气竟传到了他的体内,谷竹均霍然一惊,立即醒悟,殷梅阁定然是受了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所伤,全身血液都冷得凝结了。就在谷竹均替殷梅阁诊治的时间,众人又相继发现了许多具尸体,其中有六合枪杜子平,武当剑客屈九疑,山东饮马川寨主褚灵石,河南老武师戴立翁等人,死状都与殷梅阁相同,但除了屈九疑与殷梅阁有一丝气息之外,其他的人都已僵毙了。群雄目瞪口呆,看这情形,这批人想必都是接到了张丹枫的英雄帖前来赴会的,乔北漠竞然不顾武林规矩,一发现他们入山,便施毒手!这些人都是各竹均、于承珠熟识的人,谷竹均老泪纵横,骂道:“好狠毒的乔北漠!”张玉虎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得提防那老魔头的偷袭!”见此情形,众人当然是均已想到,张丹枫一定是还没有来,否则绝不容许乔北漠如此逞凶。看到这等可怖的景象,又想到张丹枫尚未到来,饶是众人胆气粗豪,也不禁心中惴惴。一路走来,发现的尸体越来越多,走到第三座山峰“镇海峰”的时候,总计所发现的尸体已经有十六七具了!这十六个人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但除了殷梅阁,屈九疑之外,后未所发现的尸体也仅只有江南镇海帮的帮主聂冬青一人尚还有些微气息,看来这十六个人都是不久之前受到乔北漠所伤的。霍天都目睹这十六个高手的伤亡,不由得心中感到一股寒意,暗自想道:“乔北漠能在倾刻之间,连毙十六高手,不问可知,他的修罗阴煞功定是已练到了第九重的境界!”谷竹均将尚有气息的殷、屈、聂三人投入一个石洞,向霍天都讨了三颗碧灵丹,说道:“但教他们尚有一丝气在,我总得尽力施为。”听谷竹均的语气,对医治他们实是没有把握,不过聊尽人事而已。于承珠咽下眼泪,留下两个得力的头目协助谷竹均,一行人等,继续登山。走了一程,到了一处险峻所在,两面山峰,状如合抱,狭窄处仅容得一人通过,忽听得一声长啸,接着轰隆一声,一块大如磨盘的石块从山上飞下来。云重大喝一声,施展金刚神力,双掌一托,将那块大石掷下山谷,满天尘雾,这霎时间,群雄几乎睁不开眼睛,于承珠扬手发出三朵金花,三点金光,从尘雾中穿过,只听得铮铮铮三声连珠密响,同行的人才知道与大石飞下的同时,还有其他暗器偷袭。霍天都、凌云凤飞身掠起,也就在这刹那之间,落到那座山峰中间一块横出来的岩石,抬头一看,只见厉抗天在上面大声叫道:“谁上此山,有死无生!”云重大怒,拾了两块石子便向厉抗天弹去,厉抗天抡起铜人一磕,只听得“哎呀”一声,一个躲在厉抗天背后的人被石子打个正着,原来刚才被于承珠打落的三柄飞锥,就是此人所发,只因他生得矮小,躲在巨无霸般的厉抗天背后,所以一时间看不出来。待众人上到山顶,这两人早已逃开,远远听得厉抗天一声长叹。原来厉抗天对霍天都有好感,他掷下大石之前,先发出啸声警告,继而又出言恫吓,表面看来,似是穷凶极恶,实则是想霍天都因而止步,免得到了崂山顶峰之后,被他师父所伤。云重拾起一柄飞锥,冷笑说道:“神锥崔宝山也来了,看来乔北漠也邀了不少人呢!”崔宝山是保定暗器大师石三泰的首徒,以能够一手连发十二柄飞锥驰名,这次仅发三柄,自是未尽全力,他料敌不足,先吃了点亏。众人继续登山,一路提心吊胆,但却不见乔北漠出现,不久就到了崂山的主峰,那座道观——上清宫已遥遥在望,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极为尖锐的啸声,刺得众人的耳膜都隐隐作痛!霍天都听出这是乔北漠的啸声,说道:“这老魔头的功力果然又已大胜从前!”云重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从乔北漠那带着藐伐之音的啸声中,进一步的听出了他肝火躁盛、中气迫促的征象,更是诧道:“乔北漠正在和人交手,这个人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看来不是少林寺的方丈,便是氓山派的掌门!咦,奇怪……”话声停顿,凝神又听了一回,于承珠道:“怎么?”云重道:“和乔北漠交手的不只一人!”于承珠这才知道她师叔感到奇怪的道理,要知少林寺方丈和氓山派掌门乃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凭着他们的身份,绝不应以二敌一,但设若不是他们,又有谁的功力与乔北漠相当?好在此际上清官已经在望,众人怀着好奇之心,加快脚步,不多一会便已看得清清楚楚,和乔北漠交手的果然不只一人,但却也不是少林寺的方丈和氓山派的掌门。只见在上清宫前面的那块大草坪上,四边站满了人,中间有三个老和尚正在围着乔北漠厮杀,两个使九环禅杖,一个使玄丝拂尘,乔北漠则是双手空空,时不时一掌砍中禅杖,发出震人心魄的金铁玉振之声,好像他那双手掌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打的。云重低低“咦”了一声,道:“这是少林寺三大神僧!”少林寺当今的主持无住禅师有三个武功最强的师弟,分任监寺、护经、刑堂之职,法号无色、无我、无相,合称三大神僧,这三大神僧威望极隆,武林中甚至有人传说他们已练到了达摩祖师的“易筋”“洗髓”功夫,不过,几十年来,他们除在本寺授徒之外,却从不曾与外界交手,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神功深湛到如何地步?这一番三大神僧联袂而来,已是未曾有之事,而三大神僧合战一人,那更是出人意表了。这时正是战到最紧张的时候,云重一眼瞥去,但见中间的无相神僧抖动拂尘,尘尾散开,千丝万缕,就像化成了千百口银针,乔北漠全身穴道都在他拂尘笼罩之下。这种拂尘刺穴的功夫,能将至柔变成至刚,若非内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绝不能使用,云重心中方自喝彩。陡然间听得乔北漠大喝一声!那千丝万缕的尘尾被他忽一口气吹散,但见他腾身飞起,双掌开扬,铛铛两声,又把无色、无我两大神僧的禅杖荡开,禅杖划过之处,两边的树木,树叶纷纷落下,就像大树的本身,受到了激烈的震动一般!云重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这三大神僧果然名不虚传,功力之深,确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但以他们三人之力,似乎也未能占得乔北漠半点便宜,怪不得张丹枫也要把这老魔头当成劲敌了。”更有一点令得云重奇怪的是:这三大神僧的功力,看来任何一人,都可以与乔北漠匹敌,何以他们甘愿自贬身份,以三敌一?而且以三敌一尚自占不到便宜。云重看得出三大神僧的功力,但他却未能深悉乔北漠修罗阴煞功的厉害。原来这三大神僧,乃是被乔北漠以第九重修罗阴煞功逼得他们应战的。张丹枫本来是请少林寺的方丈助阵的,恰值方丈无住禅师即将闭关坐禅,他却不过张丹枫之请,只好叫三个师弟代他前往。三大神僧同往,比方丈亲自出山,实力更胜几分,张丹枫自是喜出望外。他负责还要去约氓山派的掌门,另外也还有一件要事待办,因此便请这三大神僧先行,并负责照顾第一批到达崂山的各路英雄,张丹枫请到少林寺的三大神僧,本已是对乔北漠甚为重视的了,哪知还是对敌人估计不足,以致虽有三大神僧在场,第一批到达崂山的各路英雄,还是免不了伏尸遍野,伤亡一半以上!这三大神僧一生行事正派,怎也料不到乔北漠会完全不讲武林规矩,不待正式约战,便即先下毒手,乱打一场。他们入山未久,乔北漠便即率领党羽,封锁了他们的退路,片刻之间!便用修罗阴煞功连伤了十六高手。三大神僧为了减少伤亡,逼得合力将他截住,一路打上山去,最后在草坪上展开恶斗。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九重境界,有伤人立死之能,饶是三大神僧都练有护体神功,被他的阴寒邪气传入体内,亦是元气大伤——所以功力虽然相当,但三大神僧却一面运功疗伤,一面抵御外敌,这么一来,此消彼长,两方面才堪堪打成平手。云重这一行人上到山上,乔北漠一眼望见了于承珠、怒气陡生,忽地一声喝道:“三大神僧,你们先歇歇吧!”长啸声中,身形飞起,左手抓着了无色禅师的禅杖,右手抓着了无我禅师的禅杖,双杖一碰,火星蓬飞,他借着双手按着禅杖的力道,身形又腾起了数丈,竟然似箭一般的向于承珠射来!无色、无我两个神僧被乔北漠用隔物传功的本领,施以最猛烈的一击,五脏六腑几乎要翻转过来,身子摇摆了几下,颓然坐下,面色如灰。三大神僧中功力最高的无相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上前照料师弟,哪还顾得再去拦截乔北漠。说时迟,那时快,乔北漠已似一只摩云巨鸟,扑到了于承珠的头顶。云重大喝一声,一掌拍出,双掌相交,乔北漠“哼”了一声,身形斜飞,落到三丈之外!云重的金刚掌力当世无匹,饶是乔北漠的内功已练到正邪合一境界,将近金刚不坏之身,被他掌力一击,攻势也不能不顿然受挫!可是云重硬接了他的一掌,登时也觉得有如身坠冰窟,寒意直透心头,他本来想连续发出第二掌的,接了一招之后,内家真力,已是不能重行运用!乔北漠虽然受挫,身形落地,看清楚了方向,立即又向于承珠追去,猛见一道弧形的剑光,圈上身来,原来是霍天都、凌云凤双剑齐出,拦住了他的去路!乔北漠见霍、凌二人联剑的威力比上次又大了许多,招数更是神妙得难以捉摸,也禁不住心头一凛,当下施展绝顶神功,左手长袖一卷,右手中指一弹,冒着三分危险,硬破他们剑招,只听得“铮”的一声,霍天都的剑脊被乔北漠弹个正着,乔北漠的衣袖却裹不住凌云凤的长剑,袖管被割了下来。霍天都的青钢剑被乔北漠弹中,登时变得有如冰柱一般,几乎不能掌握,寒气从剑柄传上掌心,霍天都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一怯,不自觉地退开一步,双剑相联的弧形开了一个缺口。乔北漠哈哈大笑,从缺口冲出,朗声说道:“霍天都,你的天山剑法已是大成,等下我再和你较量!”一个转身,与于承珠的距离已经不到一丈。云重、霍天都、凌云凤相继追来,但距离乔北漠最近的凌云凤也落后十丈有多。于承珠逃入树林,使出穿花绕村身法,急切间乔北漠也没法将她捉到,乔北漠怒气冲天,大声喝道:“还我儿子的命来!”猛地一掌发出,咔嚓一声,一棵大树倒了下来,于承珠被这棵大树一拦,侧面茅草丛中,忽地窜出一人,持剑向于承珠便刺,却原来是预先埋伏在树林中的管神龙。这时于承珠的前面有管神龙,背后有乔北漠,背腹受敌,危险万分,管神龙使出个“粘”字诀,冷不防的从茅草丛中窜出,一剑横披,正好搭着于承珠的剑脊,双剑紧粘,于承珠摆脱不开。管神龙得得大笑,本来管神龙这一剑偷袭,尽可以令于承珠受伤,但他为了要讨好乔北漠,使乔北漠能够亲手报复杀子之仇,故此仅将于承珠的宝剑粘着。凌云凤大惊失色,急忙将长剑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银虹,袭击乔北漠的背心!乔北漠听得背后金刃劈空之声,头也不回,身形飞起,越过一棵大树,随着将一根粗如手臂的树枝一扳,只听得“唰”的一声,凌云凤那柄青冥宝剑插在树上!乔北漠身形落下,离于承珠已经不到三丈!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管神龙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笑声未绝,猛觉一股极强劲的力道从背后攻来,管神龙反手一推,伊如碰到了铜墙铁壁,哪里动得分毫?那人一声喝道:“给我躺下去吧!”掌力一发,管神龙果然应声而倒,跌了个四脚朝天!云重大喜叫道:“韩老前辈!”却原来来的是氓山派的掌门韩铁樵,韩铁樵号称“申拳无敌”,管神龙若是用剑,大约还可应付个三五十招!如今他的剑与于承珠的宝剑粘着,单掌对敌,被韩铁樵一击便倒。乔北漠这时亦已赶到,大声喝问。”你也给我躺下去吧!”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掌力一发,寒风骤起,韩铁樵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忍不着气,冷笑说道:“且看是我是你?”一拳捣出,哪知他不开口尚好,口一张开,那股阴寒之气登时攻入,拳掌相交,只听得“篷”的一声,乔北漠给他震退三步,韩铁樵却打了一个寒噤,摇摇欲坠。乔北漠再发一掌,又震断了一棵大树,拦住了于承珠的去路,他身形一晃,立即从韩铁樵的旁边窜过,韩铁樵伸手一抓,手脚竟然不听使唤,原来他功力虽高,硬接乔北漠一掌,急切之间,却是未能惭复,手腕的关节似是在冰水中浸得过久似的,有点僵硬不灵,这一抓竟然没有抓中。幸在乔北漠急于要报杀子之仇,全副心神都放在于承珠身上,要不然,趁此时机,再发一掌,韩铁樵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乔北漠喝道:“看你还逃到哪里去?”长臂一伸,仅差几寸便要触到于承珠背心,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前面除了于承珠外,沓无人影,却竟似有一个人附在乔北漠的耳朵旁边说道:“你自负是一代武学大师,目空今右,却来欺负一个女子,不识羞么?”乔北漠大吃一惊,不由得怔了一怔,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不只是震惊于对方这“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更重要的是,说话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目中唯一劲敌——张丹枫。就在这一转眼之间,只见张丹枫白衣飘飘,已是穿林而出,连乔北漠也看不清楚他是从哪里来的!但觉转眼间便多了个人,但却又是来得如此从容不迫。于承珠叫了一声”师父”,竞是喜极而泣。张丹枫笑道:“承珠,你平生还是第一次这样受人欺负吧?不要哭了,为师的替你出这口恶气便是。”乔北漠冷笑道:“上次在西山玄妙观对掌,乔某领益不少,两年来无日或忘,当时我与你曾经立约:乔某若有寸进,定当登门造访,再领教你的绝世玄功,难得你今日不请自来,也省得我多走苍山一趟。张丹枫,随你划出道儿,乔某一准奉陪便是。不过,在动手之前,这件事我却非说清楚不可,你责备我欺侮你的徒弟,哼,哼,你要为你的徒弟出气,我儿子死于非命,难道我姓乔的就不该为我的儿子报仇?”要知乔北漠一生自负,为了保持他武学宗师的身份,所以要急于辩解,不愿贻人口实,落得以大欺小的罪名。于承珠也冷笑道:“乔老怪,你当你那宝见儿子真是我杀的么?”乔北漠双目一睁,狠狠问道:“不是你是谁?”于承珠道:“是你们的自己人阳宗海!”乔北漠斥道:“胡说八道,阳宗海怎会杀害少少?而且他中的分明是你的金花暗器,你还要撒赖么?”于承珠柳眉倒竖,大怒说道:“好。你不信也只好由你,反正你的儿子死有余辜,就算是我杀了也是罪有应得。”乔北漠双眼火红,但在张丹枫面前,他却不敢再向于承珠施展杀手,张丹枫淡淡说道:“乔北漠你先别动怒,你看看是谁来了。”只见树林里走出四个人来,前面三个并排走着的正是武当剑客屈九疑、“天雷剑”殷梅阁和江甫镇海帮的帮主聂青冬,后面的那个则是神医谷竹均,他们几个人充满了愤怒的眼光,比乔北漠更凶更狠!乔北漠禁不住心中一凛,他用修罗阴煞功连杀十六高手!只当已死得干干净净,料不到竟有三个活了回来。心中想道:“可惜我刚才为了避免耗损真气,仅用到第五重的修罗阴煞功。”但随即想到:“以这三个人的功力,纵然能够苟延残喘,断不能这样快便恢复如常,就算谷竹均有神医之名,他也不能这样快便将这三人医好,不问可知,这定是张丹枫运用绝顶内功,给他们驱毒疗伤的了!照这样看来,我虽然将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九重的境界,只怕今日也未必能稳操胜算。”张丹枫剑眉一扬,两道眼光有如利箭般地射到乔北漠身上,沉声说道:“我的徒弟从来不说假话,但死无对证,我也不必替她多加辩护,好吧,就算你的儿子是她杀的吧,你杀了江湖道上十四个成名的人物,哪一个的性命都抵得上你的儿子有余,这笔帐算下来,你还欠我们十三条命情!”乔北漠无可抵赖,索性撕破了面,双眼一翻,冷冷说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莫说十三条命情,一百三十条我也有肩膊承担,你有能耐来讨债是,张丹枫,是不是咱们现在便马上较量?”张丹枫神情严肃,缓缓说道:“上次在西山玄妙观我没有占你便宜。这次同样也不想占你便宜。上次你是在和黑白摩诃恶战之后,我赠你小还丹让你恢复精神,这次你又是在和三大神僧恶战之后,我同样再赠你一颗小还丹,让你歇息好了,死而无怨!”说了这话,掏出一个银瓶,挑出一颗药丸,双指一挥,向乔北漠弹去。乔北漠今非昔比,胜了三大神僧,亦至多不过消耗了他三分真力,本待不接,但听到张丹枫最后那句“死而无怨”这四个字。不由得心中一凛,不知不觉的便伸出手来,接了丸药,只听得张丹枫一字一句、斩针截铁地继续说道:“上次你恶迹尚未昭彰,我可以让你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次交手我可绝不留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乔北漠变了颜色,但迅即又哈哈笑道:“乔某敢再度出山,与你较量,当然是早已有心与你拼个强存弱亡,这话何须说得?承惠灵丹,大恩不敢言谢,等下乔某定出全力与你周旋,令你不致失望便是!哈哈,张丹枫真有你的,不愧人家给你加上大侠二字称号,不管等下是我死在你的手上还是你死在我手上,总之我已佩服你了。”他强摄心神,说了这几句“门面话”,哈哈一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张丹枫赠他的那颗“小还丹”吞了下去。这时众人已回转草坪,三大神僧亦已恢复如初。上前迎接张丹枫,连声:“惭愧。”张丹枫道:“我来迟一步,几乎误了大事,累了三位神僧,说到惭愧,我更惭愧了。这老魔头已练成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三位神僧能与他抗衡,安然无事,功力之深,端的令人佩服!”张丹枫这几句话绝非客气,原来他替殷、屈、聂三人驱毒疗伤,也自籍了不少真力,更深悉了修罗阴煞功的厉害。所以张丹枫之赠药给乔北漠,这固然是由于他的光明磊落,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要利用这一段时间,默运玄功,来恢复他的功力。这时赶会的各路英雄陆续到来,他们是和张丹枫一批的,因张丹枫和氓山派的掌门韩铁樵上到半山听到厮杀的声音,便先赶上来,因之他们稍稍落后。乔北漠吞下了“小还丹”,但觉一股阳和之气,直透丹田,舒畅无比,但他要完全惭复功力,估量也还得半个时辰,他想了一想,眼光环扫全场,开声说道:“张大侠邀请了这么多高手前来,端的为今日之会,平增光采,老夫也有一些武林朋友在此,你我这场比斗既然移后,教这些朋友在这里坐候,未免太闷,依我之见,不妨让大家随意挑选对手,先比几场如何?”张丹枫道:“不错,乔先生的朋友既然愿以武会友,彼此印证一番,自是无妨。”话声未毕,乔北漠的身边便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扬声说道:“久仰于姑娘有‘散花女侠’之称,崔某不材,敢请与于女侠一比暗器!”这人正是刚才在危岩上用飞锥向众人偷袭的那个崔宝山。乔北漠暗暗欢喜,原来这个崔宝山是厉抗天的结义兄弟,他久已想拜乔北漠为师,乔北漠与于承珠有弟子之仇,崔宝山便想抓着这个机会,立心把于承珠杀掉,作为拜师之礼,然后请厉抗天为他说项,料想乔北漠不会拒绝。乔北漠观形察色,一见是崔宝山出来,便猜中了他的心意,暗暗用眼色鼓励。张丹枫怕徒弟不知此人来历,说道:“当今天下有两大暗器名家,一是四川万县的唐家,一是河北保定的石家。这位崔师父是石家庄庄主石三泰的弟子,承珠,你好好向他讨教几手暗器功夫吧。”于承珠笑道:“这位崔师父的功夫,我们已经见过一二,不劳师父吩咐,徒儿自会小心应付。”练暗器的人,耳朵特别灵敏,崔宝山听得于承珠与师父的说话,竞似并不怎样将他放在眼内,心中大怒,想道:“等下就要你知道厉害。”两人同时出场,在距离三丈之处站定,崔宝山拱手道:“于女侠请!”于承珠道:“客不摩主,崔老师请!”“请”字刚出口,崔宝山果然便不客气,一柄飞锥发了出来。崔宝山在双方叙礼之后,突然出手,飞锥来势,又狠又准,确是名不虚传!但这一来,却也失去了暗器名家的身份了。于承珠一声冷笑,一朵金花,破空飞出,但听得“铮”的一声,飞锥坠地,金花则还向偏旁射出一箭之遥,方才落下。金花的体积比飞锥小得多。于承珠发暗器的劲道也远不如崔宝山。但两件暗器,对空一撞,却是小的把大的撞下来,场中不乏武学名家,一看之下,便知道于承珠是将武学中借力打力的道理运用至暗器上,这一手功夫端的难能可贵,大家都纷纷给她喝彩。崔宝山却是神色不变,只轻轻赞了一个“好”字,倏然间,又是连发三锥,一取于承珠眉尖的“阳白穴”,一取胸口的“灵府穴”,一取胁下的“阴穴”,三柄飞锥,三个方向,分袭上中下三路的致命穴道,狠辣之处,世罕其伦。于承珠飞出六朵金花,每两朵金花,一上一下,目猜一柄飞锥擦过,卸了对方的劲道,三柄飞锥失了准头,从于承珠身边掠过。这一次于承珠仍是用借力消劲的暗器手法,但对方三锥齐发,她的功力未到,却是只能使对方的暗器失却准头,却不能将之击落了。崔宝山喝道:“散花女侠,名不虚传,再多接一些!”双手齐扬,每边三柄飞锥,这一回是六柄飞锥,同时发出,列成两个品字飞来,将近于承珠身前出地散开,上下、左右、前后,将于承珠包围在当中!于承珠一把金花撒出,随即腾身飞起,伊如蜻蜒点水,彩蝶穿花,在飞锥交织的缝隙中窜出,但听得鸣鸣声响,六柄飞锥在她身前身后交叉穿过,扬起了一大片尘土。众人看得目眩心惊,只见飞锥掠过地上,几道长长的沟印,好像用犁犁一般,于承珠虽是毫发无伤,却也沾了满身泥土!崔宝山发出一声吼曾于承珠身形未足,他只是一声喝道:“好呀,再接这个!”手扬处,鸣鸣怪响,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珠,从于承珠左侧飞来,到了于承珠的头顶,忽地裂开,进出无数火花,原来这圆球里包着无数硫磺弹,露风自燃,登时便似化成了一张火网。于承珠的退路被封,只好施展绝顶轻功,内右斜左窜出。崔天宝早算准她要如此躲避,抢先又发出了一把梅花针!梅花针细如牛毛,绝不可能用暗器将它击落,好在于承珠的内家功力,也已有了相当造诣,急忙双掌齐推,掌挟劲风,梅花针未能沾身,纷纷坠地。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崔宝山趁着于承珠要发出劈空掌应付飞针,无暇射出金花之际,蓦然间又是双手齐扬,这一回,他竟是施出了世上无双的石家暗器绝技,一手同时发出了十二柄喂有剧毒的“毒龙锥”。这哪里是比试暗器,根本就是立心要取人性命,群雄见崔宝山如此狠毒,有好儿个脾气暴躁的已喝骂起来。喝骂声中,但见于承珠忽地飞身冲过,迎面正碰着三柄飞锥,她在空中一个转身,竟似在地上一般施展开穿花绕树的身法,一个盘旋,左右两组飞锥全都给她避开,而且在这瞬息之间,她已在半空中拔出宝剑,一招“长虹经天”,青冥宝剑化作了一道青紫色的长虹,剑光掠过,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她避开了六柄飞锥,剩下的六柄飞锥也全都给她的宝剑削断!于承珠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的金花!”身形未曾落地,便在空中用“天女散花”的手法,一把撒出了二十四朵金花!飞锥的体积较大,崔宝山的暗器囊中共有二十四柄飞锥,他第一次发出一柄,第二次发出三柄,第三次发出六柄,第四次发出十二柄,这时仅只剩下二柄,自是无法用飞锥反击,只好发出一把铁菩提迎敌,只希望能够把飞到跟前的金花打落,已谈不上再攻击对方了。哪知于承珠这二十四朵金花,看似满空乱飞,实则都循着预定的轨道,有的斜飞,有的走着直线,交叉穿插,每朵金花,都是认定对方一个穴道袭击,尤其美妙的是:金花与铁菩提互相碰击,铁菩提坠地,那些金花却只是改变了一个方向,仍然向崔宝山拐弯袭来,而且仍然是对准穴道,这样一来,满空暗器碰撞,轨迹变换,瞬息万状,更是防不胜数。崔宝山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哪还顾得暗器大名家的身份,满空金花飞舞,他又没有于承珠那等卓绝的轻功,腾身飞起已不可能,只好用滚地堂的功夫,仆倒地上,一连几个筋斗翻拙去,狼狈万分,饶是如此,也还未能逃脱,但见数十点金星,有如流星殒石般地射下,一声凄厉的呼号,骇人心魄,崔宝山身上一连中了七八朵金花!这七朵金花都打在要害之处,锋利的花瓣,割断了崔宝山手脚的筋脉,虽然还未要了他的性命,但他这一身武功,却是从此废了。张丹枫拈须微笑,心中想道:“承珠虽然是做得狠些,但这厮以名家弟子,助纣为虐,却也是罪有应得!”最令得张丹枫欣慰的是:于承珠的暗器功夫,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当年的云蕾,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厉抗天将崔宝山扶了回来,乔北漠看得又惊又怒,他正在默运玄功,这一动怒,内家真气,几乎走错脉道,乔北漠一凛,急忙镇摄心神,想道:“目下最要紧的是把张丹枫击败,崔宝山是死是活,管他作甚?”乔北漠这边摘星上人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十年前我曾蒙张、云两位大侠指教,十年以来,不敢或忘,而今张大侠既与乔老先生有约,等下比试,我只好向云大侠再请益几招。”十年前张丹枫与云重曾经大斗皇宫,当时云重用金刀夹掌,杀了摘星上人的好友屠龙尊者,却与摘星上人打成平手,摘星上人胆敢向他挑战,同时也是想为好友报仇。云重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十年前未曾分出胜败,今日想可以得出个结果来了。便请上人进招!”摘星上人一声:“承让!”立即出手,他的“摘星手”以快、狠、变三字著名武林,一掌劈来,攻势闪缩不足,方到中途,蓦然又变了五指如钧的擒拿手法,而且还暗藏着小天星掌力,专破敌人的护身气功。云重大喝一声:“来得好!”轻飘飘的一掌拍出,看似毫不着力,摘星上人却猛地感到一股大力推来,势道有如排山倒海,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一个旋身,肩头已被云重的掌锋扫了一下,虽未中个正着,已是痛彻心肺!原来云重这十年来与张丹枫朝夕相处,不但他本门的大力金刚掌,已练到举世无双,而且玄门正宗内功也早已到了第一流的境界,功力不在少林三大神僧之下,摘星上人以为云重刚才硬接了乔北漠一掌,或多或少,总会受了修罗阴煞功的一点伤,哪知云重虽然耗损了两分真力,内功的深厚,却仍然非摘星上人所能及。云重一掌未收,第二掌又发,这一掌的力道比刚才更为猛烈,掌风起处,砂飞石走,林边的树林都摇动起来!在场边观战的群雄,都看出云重的功力远胜对方,见了这等刚猛无伦的掌力,更是叹为观止,大家都以为摘星上人难逃掌下,只有张丹枫摇了摇头,却不言语。掌风人影之中,但听得“蓬”的一声,摘星上人箭一般地射出偏旁数丈,云重则晃了两晃,大喝一声,又追过去,观战诸人,十之七八都未看得清楚,但武功最高的十来个人,却已看得分明,这回中了对方一掌的竟是云重,不禁大惊失色!这时张丹枫却相反的露出笑容,张玉虎靠在师父身边,暗暗纳罕,但他知道师父绝不会无因而喜,看这神情,他虽然纳罕,但不必再问,已可以肯定云重必能胜得此场。原来摘星上人这十年来亦是大有进境,他的掌法本以快、狠、多变著名,武功循着这条路子发展,因此轻灵俊巧、变招奇妙等等长处,却非云重可及,刚才这一掌,就是在他极危险之际,突然变招,用“移宫换步”的身法,打中了云重的。不过,云重的功力比他深得多,中了他的一掌,仅不过稍微一震,摘星上人却被他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酸麻。摘星上人连试两招,已试出了云重的功力,竟是超出他的估计,连自己苦练了多年的小天星掌力,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神功,心中不寒而栗,但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好尽量运用自己的所长,希望以巧降力,来与云重周旋。云重吃了一掌,心道:“师父传我金刚掌之时,曾经言道,这套掌法刚猛无伦,学成之后,容易犯只顾攻击敌人,不顾防御自己的毛病;张丹枫也曾经屡次指出过我这个缺点,怎的临敌之时,却又忘了?”一旦省悟,掌法立变,一掌护身,一掌对敌,攻击之掌,有如巨斧开山,大刀劈石,威不可当;护身之掌,则有如铜墙铁壁,难以逾越。摘星上人用尽办法,都没法迫近他的身前。转眼间已过了五十多招,摘星上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汗如雨下,心中想道:“这样下去,我只有给他累死!”牙根一咬,恶念陡生,拼了性命,突然冒险欺入云重的双掌圈内,云重左掌横扫,右掌则似大刀般的直劈下来,摘星上人蓦地伸指疾弹,同时左手横肪,肘锤横撞过去,这两招变化得精妙绝伦,疾如星火,但听得“咔嚓”声响。摘星上人倒在地上,云重亦是面色苍白,冷汗一颗颗的,黄豆般大小,不断的从额上滴下来!两方面的人都是吃惊不小,急忙奔出去救护自己人。原来摘星上人是拼着受云重一掌,施展“穿云指”和“摘星手”两种最狠辣的绝技,希望能够弹碎云重的筋脉,抓穿他的琵琶骨,要是云重未能洞悉其好,仍然用金刚掌对付的话,那么摘星上人固然要受重伤,云重只怕也难免残废。好在云重及时见机,心想他敢欺身进入我的掌力圈内,并有所恃,立即把攻敌之掌也撤了回来,双掌如环,在阀前转了一圈上摘星上人掌劈指戮,刚刚攻到,被云重抓个正着,用力一拗,他哪里能挡得云重的金刚指力,十只手指,全给云重拗断,登时晕了过去,但云重的左手脉门,也给他弹了一下,筋脉虽然未断,却也有点裂开,痛得直冒冷汗。回来之后,吞了一颗小还丹,这才渐渐恢复精神。乔北漠见自己这方又有一个高手被废了武功,虽然不敢动气,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正想叫管神龙去抵挡一阵,只见对方已走出一人,朗声说道:“氓山韩铁樵向铁岭三神君讨教。”“铁岭三神君”是一母所生的三兄弟,横行关外,占据牡丹江边的铁岭做没本钱的买卖,他们在关外从来未遇过高手,因此骄傲自大,大的自封为“镇天神君”,二郎自封为“混天神君”,三郎自封为”惊天神君”,合称“铁岭三神君”。十余年来,北京的镇远镖局第一次到关外走镖,便给这“铁岭三神君”劫去价值百万的红货(镖行术语,金珠宝见称为红货)。镇远镖局破产关门,总镖头殷牧野受了内伤,回来之后,一气成病,不久便死。殷牧野是韩铁樵的朋友,虽未留下遗言要韩铁樵给他报仇,但韩铁樵知道了他的死因之后,却以为他复仇为己任,只因一来山遥水远,二来殷牧野故世不久,韩铁樵便接任氓山派掌门,抽不出身来远赴关外。这次丐帮探得乔北漠邀请同盟的人有“铁岭三神君”在内,毕擎天特派一个弟子去通知韩铁樵,因此张丹枫到氓山去请韩铁樵,一说便允。“铁岭三神君”却不认识韩铁樵,悄悄问厉抗天:“这是谁人?”厉抗天遁:“这是氓山派的掌门,号称神拳无敌韩铁樵,三位神君请加小心。”镇天神君“哼”了一声,心道:“什么神拳无敌,刚才还接不了乔北漠的一掌?总是中原武林人士,喜欢互相标榜。”混天神君则道:“这么说这个姓韩的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哈哈,原来他也知道咱们铁岭三神君的名字!”三兄弟既轻敌,又得意,便都走了出来。镇天神君昂首向天,大模大样地问道:“姓韩的,就只你一个人吗?”韩铁樵道:“不错,这里除了我姓韩的,还有谁识得你们?”混天神君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慕名而来,那么现在我们三兄弟在此,你想向哪一位讨教。我替你想,大哥,你不是敌手,不如和我玩几招!混天神君是个浑人,不识他话中有刺,把他当作真是闻名仰幕,前来求教。韩铁樵冷冷说道:“我不耐烦一个个地打下去,当然是请三位一齐上呀!”镇天神君大怒道:“姓韩的,你好大的口气!”忽听得乔北漠郑重说道:“韩大掌门独战三大神君,真是旗鼓相当的重头戏,这番当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个惊天神君却是个较为慎重的人,一听乔北漠之言,似是在点醒他们,只怕这个姓韩的当真是个硬点子?便即说道:“大哥,既然这位韩大爷定要伸量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随着韩大爷划的道儿走吧。”镇天神君听了乔北漠的话,亦自心中微凛,双眼一翻,说道:“好,姓韩的,这可是你自己讨死,怨不了谁人!你亮出兵器来吧!”韩铁樵双拳一屈一伸,纵声笑道,“几十年来,还从未有人叫韩某用过兵器呢!除了这双拳头之外,韩某不懂得用任何一件兵器!”镇天神君大怒道:“好狂妄的老匹夫,且待我瞧瞧你是否神拳无敌!”三兄弟都亮出兵刃,镇天神君使的是一把玄铁重剑,混天神君使的是一柄三尖两刃刀,惊天神君使的则是两柄熟铜锏。三兄弟中镇天神君功力最高,那把玄铁剑重达四十三斤,一剑刺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韩铁樵心道:“这三个家伙自号神君,果然是有几分本领,怪不得殷牧梅伤在他们之手。”眼见镇天神君那沉重异常的铁剑堪堪刺到,韩铁樵双臂一振,身随掌定,迅若狂风,呼呼两声,横扫出去,镇天神君陡然一震,但觉拳风扑面,那柄重达四十三斤的玄铁剑竟似柔枝一般给他一掌荡开。混天神君使了一招“力碎华山”,三尖两刃刀迎头劈下,韩铁樵侧身分掌,一个虎跳,抢到了混天神君右侧,左掌一托刀柄!右拳猛地捣出,“蓬”的一声,混天神君肋骨碎了两条!痛得哇哇大叫。惊天神君最为乖巧,双锏舞得风雨不透,迫近前来。镇天神君与他左右夹攻,逼得韩铁樵将打向混天神君的拳头收了回来,一招弯弓射雕,左右开弓,将老大老二一齐逼退。混天神君叫道:“好一个老家伙,气力比我还大得多,神拳无敌这顶高帽果然是应该给你戴了。”三兄弟中混天神君最浑,但气力却数他最大,兼之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常常和山中的巨熊搏斗,巨熊的利爪也伤他不得,如今却被韩铁樵一拳打折了肋骨,当真又是惊惶,又是佩服。但他却又是一副蛮牛的性子,碰上了比他更强的对手,尽管惊惶佩服,却更因此打得性起,不顾身上疼痛,将三尖两刃刀舞得泼风价似,一马当先。三兄弟互相呼应,老大剑重力沉,一套风雷剑法十分霸悍;老二顽不畏死,奋勇争先。老三见机灵狡猾,双锏护身,采取游身缠斗的战略。韩铁樵虽说是神拳无敌,到底是血肉之躯,拳头总不能在刀口上硬碰,只有觑准机会,再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但他拳头脚起处,全带劲风,力道之强,有如排山倒海,三神君虽有兵刃,却也往往给他逼得后退。越斗超烈,四条人影,盘旋来往,拳风剑影,石走沙飞,叱咤山摇,顿足地动,在场的各路英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看了这场恶斗,也不禁目瞪口呆,惊心动魄!激战中忽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却原来是韩铁樵突出奇谋,长袖一拂,裹着了镇天神君的铁剑,立即抓着他的手腕,一牵一带,将那柄铁剑劈断了惊天神君的铜锏,一个转身,随即又是一招“肘底看锤”,正中混天神君的背心。这一拳他使出了开山拳力,饶是混天神君铜皮铁骨,再也禁受不起,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三尖两刃刀脱手飞出,韩铁礁大声喝道:“还记得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殷牧野么?你们的手都沾过他的血,我今日不杀你们,你们这三双手可得赔给他!”韩铁樵出手如电,话声未停,已把镇天神君和惊天神君的双臂齐着手腕拗断,接着“咔嚓”一声,混天神君的一条右臂也连皮带骨的被卸了下来。韩铁樵忽地停了下来,说道:“瞧你还有点好汉的样儿,留你一条臂膊,让你照顾你的兄弟!”镇天神君和惊天神君痛得晕死过去,混天神君咬断了两齿门牙,居然挺住,不哼一声。这一场乔北漠这方败得更惨,厉抗天将“铁岭三神君”扶了回来之后,管神龙望了乔北漠一眼,乔北漠低声说道:“只要一注香的时刻,我的功力便可以完全恢复,你先去对付一场。”管神龙硬着头皮,出场向霍天都夫妇挑战,凌云凤正在张丹枫身旁,张丹枫微笑问道:“有把握吗?”凌云凤道:“我和天都联剑,谅不至于败给他,要胜他却还未有十分把握。”张丹枫道:“我刚才看了你的几招剑法,奇诡变化,已臻上乘,还须注意奇正相生,拙中见巧!”随即讲了几句上乘剑诀,都是针对凌云凤剑法的毛病的,凌云凤心领神会,色舞眉飞。管神龙冷笑道:“是否还要再学三年才来与我比剑?”凌云凤笑道:“你催什么,让你多活片时,正是便宜了你!”笑声中两夫妻并肩而上,管神龙瞧着他们神采飞扬,好似已是胸有成竹的神气,暗暗心寒。凌云凤笑道:“你既急着要再世为人,为何还不进招?”管神龙大怒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长剑抖动,啮嗤声响,剑尖向霍天都一点,霍天都横剑一迎,未曾碰着,管神龙一个“移宫换位”,趁着双剑未曾合堕,猛然间便对凌云凤施展杀手毒招!原来管神龙也得过乔北漠的指点,乔北漠与霍天都夫妇斗过多场,对他们的剑法熟悉之极,看出了凌云凤的剑法要比她丈夫辛辣,但严密之处,却是不如,而且两人性格不同,在微妙的关键之处,每因凌云凤较急而霍天都较缓,他们本来是奇正相生的剑法,就可能在配合上有失调和。因此管神龙这次与霍、凌二人比剑,亦已有了一套战略,出手第一招便对霍天都佯攻,趁着双剑未曾合壁,却又迅即一变,转为对凌云凤施展杀手。哪知凌云凤得到张丹枫指点,更是早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待得管神龙的剑锋堪堪刺到,这才举剑一撩,霍天都这时正改守为攻,来得正是时候,双剑合成了一个圆圈,把管神龙的长剑一绞,转了几转,唰唰两声,双剑一齐穿过,管神龙的衣襟左右两边都被洞穿,剑锋几乎是贴肉削过,吓得他冷汗涔涔!一试得手,精神大振,两夫妻双剑齐出,宛似二龙抢珠,把管神龙裹在当中,越迫越紧,但管神龙功力甚高,剑法老练,急切之间,他们也还未能得手。管神龙沉着应付,脚踏九宫八卦方位,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竭力化解二人的攻势。张玉虎看得高兴之极,对龙剑虹低声笑道:“凌姐姐的剑术已自创一家,纵未胜过她的丈夫,至少也不在他之下,哈,看霍大哥可还敢小视她么?啊,可惜,可惜!”原来在说话之时,凌云凤正使到一招“玄鸟划砂”,乘隙而进,把管神龙的长剑挑开,可惜霍天都慢了半分,时机一瞬即逝,竟然又被管神龙化解了。霍天都这一招虽然失了时机,但他悟性极高,剑术的根基也胜于妻子,凌云凤得张丹枫指点,剑法有所改进,他一时配合不上,过了三十余招,他便即心领神会,双剑合壁的威力大增,初时管神龙还敢偶然反击,这一来,他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张丹枫拈须微笑,对于承珠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诗坛如此,武林亦然,天都,云凤所创的剑派,若以诗比拟,光芒不减李、杜诗篇,将来必能成为一代至尊。”于承珠看到几招精妙的剑法,正想向师父请教,谷竹均忽来说道:“山脚十里之外,似有大队人马走动的声息。”张丹枫只答了两个字:“无妨!”接着便道:“谷老,这样的剑法难得一见啊!”谷竹均见张丹枫丝毫不以为意,还邀他欣赏剑术,心想:“张大侠神机妙算,他说无妨就定是无妨!”于是放下心来同看场中斗剑。这时霍、凌双剑越迫越紧,激战中,霍天都运足真力,横剑一封,管神龙急忙变招易位,凌云凤哪容得他从容应付,剑诀一领,突扑空门,管神龙反手一剑,但见剑光如练,凌云凤的剑锋已指着他右肋要穴,紧接着“唰”的一声,霍天都的长剑又从左侧削来。这两招配合得妙到毫颠,管神龙挡得一边,挡不得两边,若非给凌云凤刺中穴道就要给霍天都削掉他仅余的独臂,两害相权取其轻,心念方动,“嗤”的一声,凌云凤的剑尖已在他胁下划过,管神龙蓦地一声大喝,长剑脱手掷来,这一掷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霍、凌二人同时出剑,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管神龙那柄长剑断为两截,凌云凤功力稍弱,也跄跄踉踉的倒退了几步。霍天都心想:“此人到底是一位武学大师,他输了也便算了。”待凌云凤稳住身形,管神龙已逃入林中。只听得管神龙叫道:“小弟无能,先告退了!”原来他闭了穴道,受伤不重,但想到对方高手如云,且有张丹枫压阵,乔北漠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是以虽然尚可再战,却先行弃友而逃。乔北漠“哼”了一声,适:“好,你走得远远的,今后也不必再见我了!”管神龙心想:“等下张丹枫便要取你的性命,只怕我想见你你都不能见我了。”不作一声,加紧脚步,忽地“蓬”的一声,一团火焰在他的身边爆炸开来,紧接着几道金光,一齐袭到,管神龙惨叫一声,倒下地来,他前面那棵大树上,跳下一对男女,男的抢先一步,一刀就割下了管神龙的首级,哀声叫道:“爹爹,孩儿今日替你报了仇了!”这对青年男女乃是万天鹏和阴秀兰,他们来得正巧合时,管神龙在仓皇逃命,失魂落魄之际,冷不及防,先给阴秀兰的毒雾金针火焰弹打中,他受伤之后,真气已不能运转自如,中毒晕眩,紧接着,又是万天鹏一手连发七支金笔,都打中了他的穴道,饶是他本领再高,也难抵挡,可叹他本可以成为一个武林宗匠的,却因多行不义,死于两个后辈之手。龙剑虹见阴秀兰安然无恙,大为欢喜,招手唤她。阴秀兰先到张丹枫跟前请了个安,低声禀告了几句,然后去见龙剑虹。龙剑虹问道:“你是怎么脱险的?”阴秀兰笑道:“说来话长,不久你就会知道。龙姐姐,等下还有一场热闹的戏呢,你等着瞧吧!”龙剑虹心想:“她刚刚来到,怎知张大侠与乔老怪就要决战?莫非是指另一桩事情,但哪还有比他们两人决战更精彩的好戏?”乔北漠这边连败四阵,伤亡了六大高手,加盟之人,尽都胆寒,乔北漠神色黯然,沉声说道:“抗天,将你的铜人给我。”提起独脚铜人,缓缓走出场心。于承珠道:“师父,宝剑给你!”张丹枫面容肃穆,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低声说道:“也好。”接过青冥宝剑,也缓缓走出场心。这十年来,张丹枫从未用过刀剑,即算上次与乔北漠比武,也只是用一柄普通的青钢剑,而今却换了宝剑出场,那当真是非同小可的了。两人相向而立,一边是天下第一剑客,一边是天下第一魔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他们两人则又凝神静气,彼此互相打量,张丹枫见乔北漠双眸炯炯,神光湛然,一看之下,竟似深得正宗内功精髓的一代宗师,要仔细观察,才瞧得出一两分邪气,心知他果然是参透了正邪两派的上乘武学,另辟练功蹊径,达到了正邪合一,扭转阴阳的境界,不禁心中一动,低声叹道:“可惜,可惜!”他的意思除了乔北漠之外,只有于彦珠一人明白,那是她师父起了爱惜人材之念,但乔北漠大恶难赦,张丹枫一面决意杀他,一面却又为他惋惜!乔北漠淡淡说道:“你死在我的手上,也是同样可惜!天下可惜之事很多,那也不必多说了。”张丹枫拔剑出鞘,微微点头,道:“你这话倒说得是,来吧!”乔北漠将独脚铜人一摆,一招“犀牛望月”,向外推出,张丹枫青冥宝剑在铜人士轻轻一点,但听得声如鸣钟击罂,铜屑纷飞,一缕极为阴寒之气,瞬息间便传到了他的掌心,透过了他的手少阳经脉。正是:自古正邪不两立,非关瑜亮并时生。欲知二人胜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