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灾

阑珊的灯光仿佛无数闪亮的幽灵，在城市到处游走，一幢幢高楼通体透明，像是个恣意的舞娘，放肆着自己的风情。高低错落的大厦，星星点点的灯光，夜幕像黑丝绒般华贵。偶然袭来的一场暴雨突然将城市的灯光捻碎在街道湿漉漉的雨花里，冰凉的灯光在暴风中摇曳，随时准备罢工，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鸣划破午夜沉寂的天空，让市民从沉睡中辗转反侧，一阵阵闪电更是把城市照耀得有如白昼一般，在空中激起阵阵火花，这是一个难眠之夜。临晨三点，金昌百货公司外面，五十几名干警狼狈地注视着百货公司大楼，豌豆颗粒般大小的雨珠砸在他们的额头上，顺着他们的面颊流下，他们也顾不得擦拭。金昌百货公司是金阳市本土企业，在市『政府』的照顾下，十几年来已然发展成金阳市最大的企业，也是金阳市的纳税大户，未曾想昨天晚上一场大火居然把百货公司从一楼烧到了三楼，也不知道对百货大楼造成了多少经济损失。五十几个干警静静地矗立在雨中，没有一个人敢吱声，他们的目光不时地扫向为首的黑脸干警，那是他们派出所的所长郭铁柱。“宋柏宇呢，宋柏宇怎么没来，你们没有通知他？”郭铁柱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了几遍后，他大声吼道。两分钟前，郭铁柱被市局局长给骂得狗血淋头，说城西派出所尽是一些光吃饭不干活的饭桶，百货公司就在城西派出所隔壁，却是最晚到达火灾现场，而且还是出警率最差的，这让郭铁柱很是窝火。“我打宋柏宇家中电话和手机了，都没人接。”一道清脆的声音怯怯地响起，是城西派出所综合科的胡静。胡静刚刚警校毕业，圆脸，留着一个学生头，看到黑面神怒目圆睁的样子，她有点心虚。“那家伙上班时都不一定找得到他，下班后就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胡静你要是能够找得到他倒是怪事了。”另外一个女警拍了拍胡静的肩膀，安慰道。这个女警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名叫罗淑媛，穿着黑『色』而严谨的女警外套，警帽，青灰『色』的衬衣领带。那健康地小麦『色』肌肤，以及高窕的身材，却是万中无一。设计很是平常的警服，在她那种超级身材下，遭到了完美的体现。尤其是那警徽与肩章，更是让人心生凛然和卑微。俏脸蛋儿上挂着的淡淡红晕，使得那令人生畏的气质下，多了半点娇媚艳丽。罗淑媛只有二十六岁，却有着八年的警龄，凭着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韧劲，不但在工作上取得了很多成绩，而且通过自学拿到了大学本科文凭。罗淑媛的出『色』表现让她成为城西派出所人缘最好的人，她说出来的话即使是郭铁柱也不敢轻视。“罗所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郭铁柱听出了罗淑媛的话外之音，他转头问道，城西派出所中也唯有罗淑媛敢跟他顶嘴了。罗淑媛闻言冷哼了一声，却是懒得说话。“郭所长，宋柏宇跟我们一样的编制，领一样的工资，可是您看他平时都干了些什么，上班总是迟到，偶而到警局晃悠一圈，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就离去，哪有半点警察的样子！”“我们派出所在编六十六人，外派的人不说，整个派出所就数他最轻松，名义上说是综合科的，可是综合科的事情大部分是小胡在干，他宋柏宇一天也就浇浇花，剪剪草，偶尔维修一下警局线路，就这样一个打杂的还占用我们一个编制。”“是啊，郭所长，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宋柏宇就是我们所的蛀虫，什么本事都没有，他干的那些活，随便到街上找一个民工都能够干，这样的人早就该辞了，留在我们所只是败坏我们所的形象。”“……”罗淑媛没有说话，却有很多嘴巴替她说。只是罗淑媛听到这么多人编排宋柏宇的不是，她又皱了皱眉头。“你……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来过我们所的人，谁不夸赞我们派出所的花草漂亮，谁不羡慕我们的办公室绿化搞得好，没有宋柏宇，你们可能有这么好的办公环境么？还有，自从宋柏宇来到我们派出所后，我们派出所用电什么时候出过故障？”一个身体微胖的警察听到众人说宋柏宇，他面红耳赤地分辩道。胖子名叫张鹏飞，是城西派出所的老警察了，也是派出所中唯一跟宋柏宇合得来的人。“张胖子，我们是警察，可他宋柏宇都干的什么活，电工？还是绿化工人……”“够了，都给我闭嘴！”郭铁柱见自己一提到宋柏宇，底下的人就吵吵嚷嚷没个完，让本来就很头痛的郭铁柱更加头痛。郭铁柱脑海中浮现出宋柏宇的资料，宋柏宇貌似是市局硬塞到城西派出所的，当时市局局长梁宇还让自己好好关照宋柏宇，这也是自己一直对宋柏宇不闻不问的原因，可是两年来自己多次试探也没有发现宋柏宇有什么背景，而梁宇在把宋柏宇扔到城西派出所后，更像忘了这个人一般，难道宋柏宇的背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复杂？“今天晚上谁值班，为什么火灾发生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郭铁柱冷冷地扫视了因为自己大吼而噤若寒蝉的众属下一眼，沉声问道。警察赶到现场时，大火已然从一楼蔓延到了二楼，可想而知在接到报警前，百货大楼已然失火多长时间。众干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宋柏宇！”突然之间，有几个人同时出声喊道。张鹏飞在听到宋柏宇三个字后，他脸『色』变得煞白，而郭铁柱则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心中对宋柏宇判了死刑，另外几十名干警脸上或多或少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副省长最近可能来金阳市视察，而宋柏宇在节骨眼上犯错，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不对，宋柏宇上班时虽然没有时间观念，可是他自己的分内工作却是从来没有耽搁，轮到他值班时也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既然今天晚上是他值班，他不可能不在派出所！”罗淑媛沉思半响后，摇了摇头，异常肯定地说道。罗淑媛原则『性』很强，虽然讨厌宋柏宇，却还是客观地帮宋柏宇说了一句话。“我去看看。”张鹏飞听到罗淑媛的话后，他感激地看了罗淑媛一眼，然后飞速地跑进了城西派出所的大楼。城西派出所跟金昌百货公司本来就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在张鹏飞进了派出所后，剩下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也跟在郭铁柱的身后进入了派出所。“找到了，找到了，柏宇在这里，他昏『迷』过去了。”几乎在众人跨进派出所的同时，张鹏飞的声音也适时地响了起来。“这……”当众人循着声音走进大院，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尤为古怪。因为下了几个小时暴雨的原因，院子中已然积满了泥水，而宋柏宇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泥水中，宋柏宇的身边，还有着一架铝合金人字梯以及一些维修工具，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截鲜红的电线。看到脸『色』惨白的宋柏宇，大家又议论开了。“身体这么差劲还当警察，真是丢人。”“大男人一个，居然还会被雨给淋晕，这要是说出去了还不闹笑话啊。”“……”郭铁柱脸『色』铁青地看了宋柏宇一会，然后大手一挥，沉声道：“张鹏飞，你先送宋柏宇去医院，其余的人回去休息。”听到郭铁柱的命令，张鹏飞二话不说抱起宋柏宇就出去了，他实在受不了同事对宋柏宇的闲言闲语，而其他人忙碌了大半夜的确是困了，看到宋柏宇被张鹏飞抱走，他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派出所。罗淑媛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仔细地扫视了一遍院子，她发现平时满院子的盆景此时都不见了，想起宋柏宇对那些盆景的爱惜，估计都那些盆景被搬宋柏宇进室内了，而院子中的电线已经焕然一新，她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件事情，金昌百货公司的线路好像跟城西派出所的线路是同时安装的，而据自己所知，宋柏宇的电工技术似乎非常精湛，难道……“郭所长，宋柏宇他……”罗淑媛看到郭铁柱铁青的脸『色』，她犹疑着是不是要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告诉郭铁柱。“淑媛，我知道你是派出所的老好人，可是这件事情你不用再为他求情了，你看看宋柏宇这都干的什么事啊，要不是他，我们派出所今天能被梁局骂得抬不起头？”罗淑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铁柱给打断了。“郭所长，其实宋柏宇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一个人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这满院子的花怎么说也得有上百盆，价值十余万元吧，要不是宋柏宇一盆一盆地搬到室内，我们派出所的损失可就大了。”罗淑媛心中的想法没有得到证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说出了另外一番话。“我宁可不要那些花，我们是派出所，不是花卉园。”郭铁柱粗暴地打断了罗淑媛的话，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态度有点硬，叹了口气，柔声道：“淑媛啊，你是刑警科的人，调查金昌百货公司失火真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梁局先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要是我们派出所交不出让他满意的结果……”十几分钟前，市局局长因为在气头上，交给了郭铁柱一个棘手的任务，那就是查出百货大楼失火的真相，可是晚上那么大一场暴雨，即使真有一点蛛丝马迹也让暴雨给冲走了啊，郭铁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黯然前景。“放心吧，郭所长，我会尽力的。”看到郭铁柱突然苍老了几岁的面孔，罗淑媛应道。郭铁柱感激地看了罗淑媛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举步离开了派出所的大门。“宋柏宇啊宋柏宇，希望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然的话你可就真的要从城西派出所滚蛋了。”郭铁柱走后，罗淑媛又看了一眼泥泞中那鲜艳的电线一眼，转身朝火灾现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