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提示与狙杀

多年前，郑国均死后。松曲县大排档里，唐锦鸥和顾汛勇面对而坐，桌子上摆着六七个被喝空的啤酒瓶。“我不待在这了。”顾汛勇有些醉意，“雷平镇医院缺人，我要到那边去了。”“你才喝多少就醉了啊？”唐锦鸥又灌下一杯啤酒。一只蛾子和一群小飞虫正绕着大排档的电灯乱撞，店铺里的电风扇嗡嗡地转着。“今天是国均的忌日……”顾汛勇用牙打开一瓶啤酒，分别给唐锦鸥和自己倒上。气泡从一次透明性杯子里冒了出来，空气里的水汽粘到一次性杯子的杯壁上形成一层水汽，让人看了也觉得凉快。“我要走了……带着我女儿荞荞一道走，我不能背着那些烂玩意在这松曲县混一辈子。”顾汛勇一口喝干杯中的啤酒。灯下的他没有影子，但大排档里忙于划拳侃大山的其他食客并没有注意到。松曲县被山腰上，唐锦鸥、周文乔和蒋嫣正从盗洞里爬出来。“这边有拖拽的痕迹……草丛里的草都被压倒下来的……”蒋嫣看着盗洞周围的草丛说，“杨协也许是从这边被拽走的。”唐锦鸥看着草地上的痕迹说：“其实有件事——”“哎呦我的哇（妈）啊……终于回来了！”这时杨协从另一边的草丛中钻出来，“你们终于猪（出）来了……嗯，里（你）、你是……”杨协看到唐锦鸥又紧张起来了。“没事，不用紧张。”周文乔拾起铲子开填埋盗洞，“你到哪去了？”“你还宅（在）干咋（吗）啊！快闪啦！”杨协走进矿灯灯光中，露出一张被山石和树枝打得青青紫紫的脸，口齿不清地说：“宅男吃了要来拉屎了……”说这句话时杨协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后槽牙。“啊！？你说什么！？”周文乔觉得自己停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警察！蒋继刚！”杨协终于清楚地吐出这两个词，“蒋继刚刚才来过了啊！我废了好大更（劲）才跩（甩）掉他们……”一听到“蒋继刚”三个，优哉游哉的三个人立刻变得和杨协一样紧张，慌忙收拾周围的东西离开了。“呃……你原先不是要扎（抓）我们的吗？”下山路上，杨协坚持用发麻的嘴唇问。“情况有变，我又不想扎你们了。”唐锦鸥学着杨协的声调回答。蒋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我倒是才听你说……”周文乔插了一句。“二少爷你和周文宾、周文杰、周文悦都不一样，你没有周文宾那么莽撞，要不然你在古墓里就会一枪把我头打爆；也没周文杰那么……怎么说周文杰是不会下古墓的；你比周文悦要果断多了，不过人家是小姐，你不能和她比……”“可我偏偏是二少爷，不是大少爷，也不是三少爷啊。”周文乔打趣似地说。“砰！”黑暗中火光一闪，不知是谁在远处放了一枪，周文乔条件反射地抱住头趴下，预备迎接打来的第二枪。“唐先生……”枪声并没有响起，但唐锦鸥中却中了一枪，蒋嫣和杨协扶住了他。“大口径狙击枪……”唐锦鸥被打得几乎说不话，这一枪将他的右肋打出一个空洞，血肉像是从他身体里炸开一样一下子飞到老远。一部分小肠、右侧的肾脏和肋骨都被钻进身体后爆炸的子弹打得粉碎。周文乔呆住了，这次又是大口径狙击枪，和上次钱教授中枪时一样。不过那次周文乔钱教授只是被打中肩膀，还能及时抢救过来。但这次的唐锦鸥，中枪位置太过关键，性命已然是在旦夕之间了，本来小肠、肾脏和肋骨的破坏都不会立刻致命，但巨大的失血量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二少爷……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唐锦鸥费力地说——他像个孩子一样倚在蒋嫣怀里，浑身抽搐不止，“《庄子》里说：‘天之苍苍，其正色邪？’看东西不能看表面，你一定要注意有些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请你马上回周家吧，你现在完全陷进这个事情里了，周家不会把你送出国了……还有就是，给我兄弟顾汛勇正名，他不是叛徒！”唐锦鸥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不断抽搐着，蒋嫣被不停喷涌的血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下，杨协则看着他的伤口不止如何是好。“120……120……我手机是开的……”杨协拿出手机，“我叫医生来了。”“最近的医院在他妈的二十多公里外！我靠！”周文乔大吼了一句。“别喊，枪手可能还在……”杨协被周文乔的大吼吓得伏下身子。“枪手！？”周文乔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爬起来低身冲向刚才火光闪现的地方。尽管狙击手应该早已离开了，但他还是全速冲向那里。快跑到开枪位置时，他被山石绊了一下直接滚到了那里。一只手机被摆在那里，一直亮着，上面显示有来电但并没有声音，兴许是被调成了静音模式。周文乔从地上站起来，小心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放到耳边。“你是周二少爷吧。”是个陌生的声音。“我是。”“我想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在怀昌市，我杀钱健亨时你在边上；在雷平镇我瞄准了你但还没开枪沈华生就炸了我的蓬（一位破坏计划）；这一次我杀唐锦鸥你又在边上……咱们算有缘吧？”最后一句话这人竟带着些巴结的口气。“你是谁？你是哪个杂种啊！”“谭四爷应该知道我，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黄淦，算是江区的副手吧。”“你个混蛋……你等着。”“我等了你们很久了啊，到现在我还在等着呢。”黄淦的声音听起来兴致高昂，“一般我要杀什么人是不需要打电话的……不过我确实很想提醒一下二少爷你：想推垮惠通公司，你们还差了一点，现在我们作笔交易怎么样？”“交易？”“对……如果没记错的话，周二少爷你手上还有两件我们想要的东西，对吧？”周文乔没有回答。“我看这样好了，现在二少爷你把我们要的两件东西放到你脚边，接着你就头也不回地一路跑下山，就像前一阵子你跑路时一样怎么样？这样的话，兴许我可以给你些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叶雨死以前，你做了些事对不对？你对于有些东西还是蛮抱有希望的，虽然希望不大，但我保证你把那两样东西给我以后，我可以不仅仅让你的希望最大化，而且能让它实现。”“我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到。”“你在做梦，你在耍花样。一分价钱一分货，你不付出惨重代价是得不到好东西的。”“少废话你。”“那么……建议二少爷你再向前走两步看看……”黄淦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周文乔不敢轻易向前，只是尽最大力量向前看，甚至拿手里的手机当手电筒用。不过当他看到前面的东西时，他呆住了。在他面前几步的地方有一面大镜子，镜子完全藏在黑暗中，不离近一点根本看不见。如果镜子一直在这地方的话，那么刚才周文乔所看到的火光，完全有可能是镜子反射出来的，而黄淦的真实位置则在完全相反的地方！黄淦能如此准确地测量位置、反射点……看来惠通公司的员工也不是凡人。周文乔知道不好，心中暗骂了一句。在他的脑神经将“快跑”这个信号传到到全身以前，枪声响起了。一颗子弹已由他背后偏右的方向飞来，穿过他的身体打碎了他面前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