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树林,众人眼前却是峰峦起伏,极目远视,漫无边际,满眼都是青黛之色。一名弟子惊呼道:“师兄,你看!”只见地上一片杂乱,明显曾有一大群人经过。云辉涛转念间已有了决定,马上道:“沿着迹象跟上去!”再行前数里,足迹却忽地消失不见了。一条小路被夹在两堵厚实凝重的山壁之间,也不知路的尽头是些什么。云辉涛喊停了众人,吩咐大家守卫警戒之后,便与司马玄商量起来:“司马兄,你看,是否应该穿过去呢?”按云辉涛的想法,他是想追上去的,但想到司马玄一路上谨慎的举动,觉得还是应该和他说一声的。司马玄沉吟不语,他心中委实迟疑不定,按照他本身的性格,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陷阱,他一定会退走静观其变。但是……司马玄想起了临行前雷正刚对他说的话:“……此次让你领着这些刚训练出来的新人行动,任务是重了一点。你们碰上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你务必要紧记了!他们未必真是坏人,但个个偾世疾俗,性格偏激,所以你说话间要注意语气,不要惹怒了他们。我允许你们犯错误,毕竟不经历一点挫折,人是成长不了的。你只须在错误发生之后尽力纠正,让他们真正的理解世间的艰险便行了。好好记下了,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不要放弃,你们会没事的!”他记得,雷正刚当时微笑中隐隐透着强大的信心。司马玄心想道:“门主既然如此说了,那门中定然派出了极其厉害的援手暗中随来,不晓得来的是谁?嗯,只要不会让这些师弟们遭受灭顶之灾,那便任由他们行动吧!”一瞬间司马玄心中已转过千般念头,心神大定之下,便道:“云兄,一切听凭你的定夺!……不过,最好还是先派一两人进去查探一下。”他终还是不放心,又补多了一句。云辉涛本来还担心司马玄反对的,现下闻言,不禁大喜。但惊喜之余,心中不免嘀咕道:“都说这司马玄心思敏捷,智计无双,怎么一路上都如此沉默?莫非是名不副实?……不可能的!他平时遇事时总是镇定无比,就凭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了!唔,真奇怪!”他摇摇头,正欲下令,小径里头蓦地传出了一阵女子呼救之声。那声音娇媚柔软,嗲得让人心头直颤,让人一听便联想到一位绝色美人。那声音此时却透着说不出的惶急绝望之意。那些年轻弟子闻声立时热血沸腾的。他们在自己门派中整日的习武练剑,难得有空闲之时。一旦闲了下来,便都围着外出行走江湖的师兄们,听他们吹嘘着种种江湖逸事,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英雄救美了。如今一听到女子呼喊救命,哪能不浮想联翩?便有数名华山弟子扬剑冲了进去。他们已顾不上多想什么,满脑子只想着美人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的旖旎场面。云辉涛也听到了声音,他还在想着是否该进去救人,就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他犹豫着想阻止他们,却见又有几人跟了进去,紧跟着一大群人都呼的冲了进去,也不顾主事者还未发话。这些人都是华山派的弟子。云辉涛轻叹了一口气,瞧向司马玄,却见全部的正气堂弟子都留在原地,俱是望着司马玄,眼里满是跃跃欲试。司马玄点点头,那些弟子便迅速的列好队形,飞快但警惕的前进。云辉涛和司马玄一块走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低声道:“司马兄,真是抱歉!他们竟如此的肆意妄为,不遵号令!若是因此让各位正气堂的兄弟有所损伤的话,云某真是再也没脸见雷老前辈了!”司马玄淡笑道:“云兄,客气话便不用多说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他们说不定已经将行凶之人拿下了,正等着我们……”他止住话头,心中大骇道:“大事不妙!”只见刚进来的人都面面相觑,满脸惊疑。而此地却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绝谷,除了那条小路,这里已是别无他途。云辉涛也是一楞,随即大声喊道:“别都楞着,快退出谷去!”司马玄却苦笑着扯了他一把,道:“不用忙了!我们还是跟他们汇合在一起,想想如何退敌吧!”云辉涛怔了一下,闻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响个不停,他马上意识到已经迟了。云辉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谷口处已涌现了一大群人,人却还在继续增加。他瞧向司马玄,却见他脸色从容,正大步流星的前行,准备和队伍会合,丝毫不以身陷险境而沮丧。司马玄还在远处,大手一挥,正气堂门下已是四人一队,结成了圆阵,都凝神屏气,蓄势以待。云辉涛惭愧着想:“枉我自诩英雄了得,比起人家来,却处处落了下风!看来我真是夜郎自大,自不量力了!……嘿,这时候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还是度过此次劫难再说吧!”他马上振奋起精神来,招呼众华山弟子结阵准备迎敌,人也与司马玄站在了一起,甚是镇静。两人立在众人前方,面对着纷纷围过来的人群。司马玄瞄了他们一眼,转身对着众人道:“敌众我寡,或许今日我们便不能生离此地,你们心里可曾害怕?”无形之中,他已是接过了指挥大权。众人瞧着司马玄那微笑洒脱的神情,不禁热血上涌,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已是哗然高涨,都轰然答道:“不怕!不怕!……”便有几人当真害怕,手心已满是汗水,此时也忍不住狂喊:“不怕!我们死也不怕!……”“很好!各位师兄弟们,不论你们是正气堂的兄弟,还是华山派的兄弟,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即使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也断然不会弱了我们的名头!况且,只要我们心里不先存了畏惧,一定都会安然无恙的!”司马玄看到众人情绪已经鼓动起来,知道目的达到,便对云辉涛道:“云兄,你看这……”司马玄正想说下去,却被对方给打断了:“哟,我说大兄弟呀,说的话很动听嘛!咯咯咯……不过你这光说不练的,那可只是嘴皮上的功夫厉害!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傻大胆就可以做到的!哎,你听清楚了吗?”听这声音正是那引诱他们进来的那名女子。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的循声掠了过去,刷的定在了一人身上,却尽皆愕然,便连司马玄也楞了一下,更有人暗自咒骂道:“真***该死!***真晦气啊!真***……”原来那人不是女子,而是一名男子,一名驼背男子。他五官端正,方口挺鼻,换在了任何一人身上,别人都只会赞叹道:“好一条相貌堂堂的大汉!”但这面孔长在了他身上,那种堂堂的气质便立时荡然无存。那高高耸起的驼峰让那男子马上变得委琐不堪,瞧上一眼,就像吃饭的时候吞进了一只苍蝇,恶心无比。那娇媚的女子声音竟是由他所发?众人全都不敢置信。那些年轻弟子刚才虽然身陷险境,但还是对那声音的主人遐想连连,不能自已。现在目睹了真相,只怕他们以后会谈“救美”而色变。那驼背男子身旁站着一名娇艳女子,甚是艳丽。她下颌处隐隐有一道刀痕,肤色不甚白皙,暗暗浮动着小麦一般的色泽。那道痕迹处显出了一线白丝,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她腰肢婀娜柔软,身着淡紫色长裙,长袖飘飘,若是翩跹起舞的话,只怕会迷倒不少人。只见她柳眉倒竖,伸手扯着那驼背男子耳朵,提了起来,粗声道:“死鬼,都说了不准你再发出这些怪声怪气!明知道我不想听到这种声音,你居然还恬不知耻的乱叫一气!你是不是想找死啊?”她的声音粗豪中带了点深沉,倒像是个男子在说话。司马玄等人又是一阵惊愕。这两人的情况可真是太奇怪了,若是能调换过来,自是再恰当不过,如今却男不男、女不女的,全都乱了套。那驼背男子痛得扭曲着脸,嘴里直嘶气,连声道:“喂,胜男,你干什么?……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行不?你就放过我吧!这么多人,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一家之主啊!”此时他的声音倒变回了正常男子声音,嗡嗡的短促而轻快,听起来甚是含糊不清。两人瞧上去是一对夫妻,“也太不般配了吧!水灵灵的一朵鲜花,却插在了牛粪上!她怎么会看上那驼子呢?多可惜啊!……”便有人这般想道。那名叫胜男的艳丽女子手指用力,再扭了一圈,这才放开驼背男子,满意道:“算了!这回就放过你了。怎么说你也是当家的,我会给你面子的!唔,回到家时再跟你算帐!”她得意的斜了众人一眼,却又马上向驼背男子凑了过去,抚着他那通红的耳朵,心疼着道:“死鬼,你疼不疼?真是的,我干吗那么用力嘛!来,我给你吹吹!”那驼背男子心中小声嘀咕着:“每天都这样,也不嫌烦!哼,一点事都不懂!在家里干什么都由得你,怎么到了外面居然不懂得收敛一点?真是丢脸!……”他可不敢真说出声来,只是脸上却满是陶醉享受的表情。他们夫妻二人旁边站了一名小商贾模样的中年人,小眼睛,小鼻子,嘴巴也是小小的,几样堆在一起,显得甚是可爱。他挺着个大肚子,裂嘴嘿嘿笑道:“二哥二嫂,你们夫妇俩就不要在这耍宝了。要打情骂俏,回到家关起门来尽可以玩个够。现在是正事要紧!”那叫胜男的女子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蹦了起来,双手叉腰怒道:“孙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丈夫出事了,我照看一下都不行吗?你看不过眼,去找个老婆来啊!让她也和你打情骂俏去!你……”蓦地传过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的话。他们旁边立着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身黑袍,脸色阴沉,眉目间满是抑郁。他瞄了胜男一眼,眼光冷冷的,仿佛能将人冻起来一般。那驼背男子马上打了个冷战,连忙将胜男扯了回来,低声吼道:“你给我闭嘴!没看到郭老大发火了吗?乖乖站一边去!”胜男嘟囔两声,望了那郭老大一下,目光甚是畏缩,只得悻悻的收了声,却又暗自狠狠的拧了那驼背男子一把。司马玄默不做声的瞧着眼前这一切,脑子里急速的转过了这些人的资料:“皖南双英,吴长清,男,驼背,擅长口技,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使化骨绵掌;铁胜男,女,长袖善舞,却性格粗豪,不似女子,使流云飞袖……”他越想越是心惊,想不到这些难缠的人物都集中于此。云辉涛低声道:“司马兄,你能否认得他们?我只认得那夫妻俩。他们是皖南双英,形貌特异,喜欢在江湖上演戏卖艺,一人清歌,一人长舞,本来不被武林同道看重的。但他们性格乖僻,无缘无故便会出手伤人,手上沾的鲜血端是不少。这才名传江湖。司马兄,至于其他人,云某却是不知了!……”司马玄神色凝重道:“其他人来头都不小!云兄,你想必知道血手无情的名号吧!那全身黑衣的中年人便是血手无情!他姓郭名冷,人如其名,是一名冷血杀手;郭冷旁边那个满脸憨笑,一直不出声之人,名叫段布。他貌似忠厚老实,但从他笑里藏刀的外号里便可知他之为人!那个商贾模样的孙老四叫孙不四,为人奸诈狡猾,做事从不肯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