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几个书吏就抱着一册一册的囚账和一捆一捆的案卷,走了进来。包正看了一眼,卷册显然是刚刚拍打过了,但上面的一些褶皱缝隙间,还散落着不少灰尘。包正叫他们将卷册放在桌案上,立刻就堆成了两座小山。一股霉烂腐气扑鼻而来,包正注意到,有些卷宗都已经泛黄,上面生满了霉斑。看到这两座小山,包正的心再也轻松不起来了:“看来这里狱事之乱,也由此可见一斑了!”包正随手翻开了一本卷宗,竟然有两只蠹虫大模大样地爬了出来,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做起了健身体操。一名书吏连忙上前,仔细地将上面的灰尘抹净,又细致地将书页抖动了一番,这才尴尬地递给了包正。包正也不以为意,认真地翻阅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看到了卷宗里面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不是验状不明,就是自相矛盾,要么就是疑错百出。包正极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耐心地看下去。但仍是忍不住怒火的时时上涌,最后,他啪地将案卷拍在桌上,震得两旁的书吏浑身一颤。赵鼎就在他的身边,知道他是发现了问题,于是探身上前道:“大人,怎么回事?”包正怒道:“你也是此中的行家,你来看看,这填得什么验状?”赵鼎翻开看了几眼,脸上也不由凝重起来,口中自语道:“这是一宗人命重案,尸格上竟然只写上皮破血出。大凡皮破就要出血,不详细比量伤口的形状、深浅、长短等尺寸,何以为断案的依据呀!”直就是草菅人命!”包正实在是有些愤然。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长远的打算:赵鼎这个京城第一仵作也应该将自己的经验传播一下了。包正又坐了下来,努力地定心观看。1----6----小说网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只见阿紫端着一只蜡烛,悄悄走了进来,看到了包正还在用功,阿紫就不由撅起了小嘴。一把抢过了包正手里的卷宗,然后说道:“包子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啃书,大家都等着你吃晚饭呢!”说着说着,忽然感到手上麻痒痒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阿紫不由尖叫一声,将卷宗扔在了地上,却见一只白白胖胖的蠹虫,正吃力地在地上挣扎。包正看着阿紫又气又怕的模样,也不由为之发笑。阿紫的嘴不由撅得更高了:“好啊。我说你怎么不知道饿呢,原来书里面有这么多的零嘴。看来你是吃饱了,我们可要吃饭去了!”包正笑道:“要是将你画在书上。秀色可餐,或许真能吃饱。”说完,就招呼了赵鼎,然后拉着阿紫的手,一起走出了屋子。在餐桌上,包正向众人布置了任务:“我们目前面临的局势很严峻,由于这里政事腐败,积压地案子很多。这些需要我们着力解决,是当务之急;同时,从明天开始,对于上报的案子,还要严格把关。不能继续积压。总之,今后。大家都要忙一阵子了。”众人听了,不愁反喜,大家又都回到了老本行,做起事来轻车熟路。一阵子又都赋闲了一段时间,早就憋足了劲了。晚饭之后,包正叫人将案卷都抱到自己的卧室,挑灯夜读了大半夜,这才基本梳理了一遍,心中也有了一些眉目,他决定,明天先从大牢查起,彻底扫清这些积压的陈年旧案。第二天用过了早饭,包正就带上一支梅和小黑,前往牢城。大牢就在提刑司的后面,依山而建,十分险要。包正在几名狱卒地引领下,踏着冰冷的石板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大牢的门前。1----6----小说网门前并没有守卫,两扇布满了护钉和铁叶的大门仿佛是一只巨兽的大口,准备无情地吞噬进来地囚犯。在牢城上面的城墙上,有一队差官在巡逻,看到了包正,一齐问好。包正点点头,然后吩咐叫门。引路的狱卒于是就拾起门上怪兽口中衔着地门环,卖力地扣打了起来。好一阵子,门上一声响,开了一个小方口,一对眼睛出现在上面:“什么事?一大早就来嚎丧?”那名狱卒喝道:“提刑大人前来察狱,你把狗眼擦亮点!”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叫,随后,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一名狱卒惊魂未定地站立在门后。包正沉声问道:“值狱官何在?”那名狱卒嗫嚅道:“值狱官昨天晚上回家吃饭,然后---然后就没有再回来。”包正哼了一声,迈步向里就走。前面是一个空旷的场院,尽头是一堵高墙,高墙背后,立着一个又高又大的木栅栏门,这里就是大牢。到了栅栏前,一阵刺鼻的异味就扑鼻而来,包正不由皱了皱眉,然后吩咐道:“开门!”狱卒取出了一串钥匙,翻找了一遍,这才选定了一个,走到了栅栏前,费了半天劲,这才打开了栅栏上的牛头大锁。包正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栅栏门,里面光线十分昏暗,那股异味也越发浓了。几名狱卒皱着鼻子在前面引路,心中不免抱怨着:“这位大人放着外面的清福不享,却跑到这来受罪,真是少见!”在大牢里面,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便是牢房,一个个用木栅栏隔开。每间牢房也就是两丈见方,里面密密麻麻地挤着十几名犯人。一个个蓬头垢面,体瘦毛长,憔悴不堪。包正走了几间,见都是如此,于是询问身旁的狱卒道:“这么多地犯人,是按照作奸犯科的种类关押,还是混官在一起?”狱卒道:“回大人,犯人太多,人满为患,只好胡乱关押在一起。里面还有不少是留狱待查的嫌疑犯呢!”包正一听,心中十分不满:“那些嫌疑犯都滞留多长时间了,如何也关到了这里?”狱卒想了想道:“大人,小人刚当差五年,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嫌疑人犯关押在此;剩下的,两三年、三五月不等,最短地,也怕有两个多月了。”包正的心头在次腾起了怒火:“想不到这些差官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不守法令。像这样地嫌疑人犯,未能定罪,就已经先关押三年五载的。要是体弱者,死在牢狱之中,一辈子也就不会昭雪。而且案子拖得时间越长,越难以审理,就是一件原本简简单单的案子,也会拖成疑难悬案的!”在包正和狱卒问话之际,那些浑浑噩噩的囚犯也有了反应。包正向前走过一个牢房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了一声哀鸣:“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这一声如同导火索一般,立刻引起了整个大牢的爆炸,囚犯纷纷跟着高呼,整个大牢里面,一片喊冤之声。很多囚犯从木栅栏的缝隙之中伸出了干巴巴、黑糊糊,如同柴草一般的手指,奋力地呼喊着。一张张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一双双眼中都露出了光芒。几个狱卒见状,顿时慌了手脚,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口中高喊道:“不许叫,再叫就把你们的狗爪子都剁下来!”那些囚犯想是平时都被他们的**威震慑怕了,立刻都闭上了嘴巴,但是眼中都射出了绿油油的怒火,仿佛能将这个罪恶之地一起燃烧。包正扫了几名狱卒一眼,然后说道:“把你们手里的刀都放下,将人关在这里,然后就不闻不问,还不叫人家喊冤啦!”然后,包正走到了第一个喊冤人的栅栏前,向里面问道:“你有何冤情?”这一问,里面的犯人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小黑见状,上前大吼道:“一个一个地说,你,那个三四十岁的瘦子,你第一个喊冤,你先说!”小黑这一嗓子果然是一鸟入林,那些抢着说话的纷纷惊得闭上了嘴巴。那个瘦子将脸贴在栅栏上,颤声说道:“大人,小人今年才二十六岁,小人没有杀妻啊!”说罢,就泣不成声。包正又询问了几句,见此人只是一味地哀嚎,申辩自己没有杀妻,别的,就什么也问不出了。包正知道这里不是审案之地,于是就向狱卒询问道:“这个人犯叫什么名字?”狱卒也不清楚,要回去查找名册,被旁边的一支梅瞪了一眼,就迈不动腿了。一支梅走到近前,询问道:“你且不要哭泣,你叫什么名字,大人下午就重新提审你!”这句话颇具效力,那人本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颤声说道:“大人,小人名叫张甫,请大人给我做主啊!”包正猛然想起,昨日的案卷之中就有这个名字,于是就点头记下。其他的囚徒见了,也纷纷开始诉说自己的冤情,顿时又乱成了一片。小黑再次施展狮吼神功,这才将场面镇住。包正指着角落里那个一言不发,看上去非常文弱的囚犯道:“你不作声,可是没有冤情?”那人扬起头来,嘴唇咬得都淌下血来:“大人!小民冤深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