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忙乎了半天,总算把配好的药用大铁锅熬了满满一锅药汁,用木桶装了一桶,带着碗一匹匹病马跟前去喂。只是这药汁性苦,气味又涩,十匹里有九匹都不肯配合。兽医原就是个火爆的脾气,见马儿不肯喝药,拿着鞭子上去就是一顿抽,一时间马嘶骡鸣,兽医的吼声震天价地乱响,场面一片混乱。“我看这样不行,喂到明天天亮也喂不完。”姜梅看不下去,终于上前道:“不如让我来试试吧~”“你?”兽医累得气喘咻咻,斜着眼睛睨姜梅,显然不信自己都搞不定的事,这娇滴滴的女子却有办法搞定。姜梅记得看过一个纪录片,训马师喂马都喜用方糖,这里虽没有方糖,红糖却是不缺的,于是吩咐绿珠去问江照影要了几斤过来。听说她要亲自喂病马服药,江照影不放心,跟过来瞧。兽医提着药汁,绿珠捧了红糖,姜梅走近一匹病马,先看着它的眼睛,微微一笑:“小家伙,生病很难受吧?我这里有药,喝了就好了。”旁观众人见了不禁哧笑出声:“这是喂马呢,还是哄孩子呢?马儿能听懂才是怪事!”姜梅装做没听到,回身自木桶里舀了一碗药汁,轻抚它的鬃毛,柔声道:“乖乖听话,有糖吃哦~”“哈哈~”人群里讥笑声四起,哪知笑声还未歇,那匹马儿竟探过头来把她碗中的药汁几口喝个干净。“真乖~”姜梅微笑,从绿珠捧着的糖罐里抓了一把红糖在手,递到马儿嘴边:“吃吧~”马儿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心,转瞬又将红糖吃得一干二净,扬起头长嘶一声,模样似极欢悦。大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姜梅倒不觉得,如法炮制,转眼间已将几十匹病马一一喂完了药,绿珠手中的红糖也所剩无几。姜梅拍了拍粘乎乎的掌心,回头笑问:“还有吗?”“没了~”兽医怔了一刻,忙不迭地摇头。“先生的医术果然高明,只这会子功夫,马骡的精神都已恢复得差不多,看来不会耽搁明日的行程了。”姜梅转头四顾,见喝了药的马儿都撒着欢在玩耍,心头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兽医哪敢居功,将姜梅奉若神明:“托江二小姐的福~”要不是她的神通,他的方子再妙,马儿不喝那也是没有用的啊!“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姜梅不愿多做逗留,领着绿珠匆匆返回帐篷。只这会子功夫,天边已涌起乌云,镶着一道亮亮的银边,似一顶大帽子沉沉地压下来。好在傅立山早有准备,大家把营帐都扎在高坡之上,就算是倾盆如注也不会影响休息。绿珠又是好奇又是佩服,缠着姜梅问个不休,姜梅心中有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几句,夜渐深沉,绿珠终于睡去,她却碾转难眠。如果来的真是煜宸,应该会乘晚上找机会来跟她见面。然而,期待了一晚,终究只有失望。雨下了一晚到天亮时终于停了,姜梅钻出帐篷,目光不自禁地落在高坡之下成崎角的几座镖队营帐之上。她想过了,要想混进商队,从跟队的商铺下手显然不明智——出塞带的都是精干,谁会找个生手?乔装更是不可能,一眼即可辩出。所以,他若要想藏身在队伍里,只有打替商队保驾护航的镖队的主意。以他的身手,要在镖行里谋一个职位,简直是易于反掌。姜梅略略踌蹰片刻,还是打消了寻找的念头——他既然躲起来不见她,想必有他的考量,她何必强人所难?此时天尚未大亮,大多数人还在梦乡,四处都静悄悄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沿着山坡向下走了没多远,已看到一块空地,西边靠近山脚的方向有一片小树林,颇为幽静。刚下过雨,山路湿滑,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着一团软泥身子往前一冲,好在她反应快,右手立刻撑住身边一棵矮树,总算没有摔跤。啪嗒一声轻响,头上一枝簪子掉下来,没入荆棘丛中。姜梅没法,只得蹲下身子去捡,这一探才发现原来底下是条沟,要想找到那枝簪子,就得拨开荆棘下到沟里去。若是别的,她也就算了,偏这枝白玉簪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素净,式样简单大方,最重要的是——这是她从君府带过来的唯一一件饰物。左右张望一阵,四下无人,也没个可以求助的对象,待要离开,偏又挪不开脚。叹了一口气,她只得撩起裙摆扶着矮树试探着往沟里下,哪知一下踩偏,咕噜咕噜顺着坡就滚到沟底了。“行,就在这里吧~”脚步声传来,在她头顶上方停下。姜梅大喜,正要开口求救,那人一句话,成功地让她闭上了嘴巴。“宿主,那妞透着邪门~”尖细的男子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响起:“竟然能让那帮畜牲乖乖听话,坏了咱们的大事,要不要属下直接把她给……”把她给怎样?姜梅心一惊,摒住了呼吸伸长耳朵也没听到下文。“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尽想些没用的~”男人冷声喝叱:“主子给的任务是把她弄出来,可不是弄死,明白吗?”“是~”尖细嗓子被训,乖乖地闭上嘴。“去吧,我会另外再想办法,小心别曝露了身份,没事不要再来找我,我自会去找你。”“小的明白~”悉簌的脚步声远去,沟底渐渐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