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摔着了?”姚妈妈和华箬赶紧上前扶着雨竹起身,一边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生怕摔出个好歹来。雨竹被搀扶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所幸衣裳穿得厚,除了心跳得快了些,倒也没其他不适,遂示意姚妈妈放心。眼睛扫到摔倒后从自己身上滚到一旁的红衣小姑娘,只见那孩子八岁左右的模样,瘦伶伶的一小只但是却很精神,早早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此刻眼睛正骨碌碌转着打量这边。领路的丫鬟看清发什么了什么后,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儿的赔罪“奴婢该死,没注意秋千小姐过来,让二夫人受惊了。”雨竹由华箬帮着整理好衣裳、发髻,问道:“这孩子是谁?”丫鬟赔笑道:“是我家姑爷的义妹,秋千小姐。”“贵府的小姐规矩当真是不错。”季氏似笑非笑看了秋千一眼,什么小姐,不过是个捡回来的小乞丐罢了。那个眼神落在秋千眼中却刺得她一哆嗦,丢下一句:“凶什么啊,我叫浩然哥哥赔银子给你的。”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雨竹摸摸鼻子“赔银子?”这算不算是被鄙视了。领路丫鬟苦笑一下,低声道:“您别和她计较,小孩子过了两天好日子,就有些不懂天高地厚。”言语间竟然很是厌恶的样子。余光看到秋千离开的方向,又是一惊。“行了,还有几步路我们自己走,你先追去看看吧,别闹出什么事出来。”雨竹注意到她的焦急的神色,适时出声道。丫鬟忙感激地福了福身。提起裙子就追了过去。季氏看着那丫鬟远去的背影,很是无语“这镇北将军府也未免太松散了些,规矩都到哪儿去了,这么个一点规矩没有、满府乱跑的小乞丐也能给收养。说出去没的笑掉人的大牙。”她出生名门。更兼管着偌大国公府,自是看不惯这样的情形。“谁知道呢。”雨竹含糊着。和季氏上了国公府的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刚走了几步。耳边就听得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姚妈妈探头看看。回身与雨竹道:“是冯老将军的孙女婿,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刚从外头赶回来。”华箬是四个大丫鬟中唯一与雨竹去过青州的,闻言也动了火气。忿忿道:“忘恩负义的家伙,这可不是报应。攀上了高枝就不管不顾了……老将军吐血。夫人病重,他竟然还不在府中侍奉,实在是忒无耻了些。”“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雨竹揉了揉后腰,有些隐隐的酸痛,无奈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们这些旁人就莫多言了……只希望冯老将军能够撑过去罢了。”回到青葙院的时候,程巽勋正在擦剑,见雨竹回来,手下动作飞快,电光火石之间,剑已入鞘。切,稀罕!雨竹瘪瘪嘴,假装没看见。“这么快就回来了?”收好了剑,程巽勋笑着站起身来:“冯夫人身子怎样?”想起那个苍白安静的女人,雨竹眸色黯然“不大好……对了,老将军今儿还吐血了,忙乱了好一阵。”闻言,程巽勋笑意也慢慢敛了起来。“将军府冷清得很,那么大的地方,不说是主子了,连下人都不多。还有那吕浩然是怎么回事,皇上提拔他了?”雨竹向来想去,还只有这个原因,不然他又不傻,怎么还会在老将军病重的情况下出门。“……被皇上叫到御书房长谈了一次,出来就成了御前行走。”程巽勋将手中福翁木雕放在一边的黄huā梨弯腿炕几上,神色莫测:“这消息传开后,想必镇北将军府便不会再冷清了。”御前行走品级不高,但是却没有人敢小瞧,原因无它,任命的多为皇上宠臣,且经常行走于御前,万事方便,自是没人敢怠慢轻忽。有了好缺,一飞冲天,跳过许多常人必须熬的资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早园从茶水房端来刚沏好的热茶,又静静退了出去。“今年过节大哥回来不,听说蒙古人已经退了,回来过年也好啊。”雨竹端了茶,和程巽勋闲聊。“要看皇上的意思,按理是回不来了。”程巽勋笑笑。那格尔察虽然打了旭烈兀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往中原撤退的时候被旭烈兀手下亲兵追到,几乎被活捉,好容易部下拼死护着他突围,前些日子刚被皇上封了个安乐侯,本来还嫌弃赏赐的金银太少,但是看到后院里准备的美貌歌妓之后,什么牢骚都没了。整日泡在女人和美酒堆里里,喝醉了就用大声叫骂、唱歌。陪同的官员找了懂蒙古话的人过来,才知道是在骂他大哥旭烈兀。断断续续之下,费了好几日,他们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格尔察被夺走的妻子杏眼雪肤,乃是他在各部搜罗了很久才找到的美人,甚至与诸邑公主有五分相像,只不过更为青春娇俏,他一时〖兴〗奋,忍不住让画师描了画像送给旭烈兀炫耀。要知道,当初旭烈兀受汗王之命,娶了和亲的娇美公主,可叫他羡慕了许久,当时就立誓,虽然帐下勇士比不上兄长,汗位也没甚想头,但是娶妻一定要娶一个绝色,比嫂子还要好看。没成想这就惹了祸事,旭烈兀竟然在看到画像之后就命人强抢,根本不管他已经下聘,直接让他落得个人财两空!程巽勋把玩着雨竹嫩生生的手指,黑眸微眯,清冷的光泽四散流转。当时皇上听得禀报,脸色很是难看呢,想来也联想到了什么……比如说,格尔察叛乱消息传来那日,太后急召诸邑公主入宫;比如说,当时枝枝叶叶的细节……左等右等终于到了月底。昨天晚上雨竹就〖兴〗奋地辗转难眠,恨不得眼一眨就到了白天,折腾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华箬,华箬,快,快来。”雨竹急得不行,直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你昨天晚上不早点睡觉,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睡过头了!“华……”心急火燎之下,见一个人都没进来,忍不住扬高了声音,却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心中翻腾起喜悦的浪huā,忍不住屏息细听。却像是跟她捉迷藏般,安安静静,只有风吹动灯笼的声音间或传来。雨竹懊丧的锤了捶床,赶紧拿起床头的衣裳欲穿。“啊啊——”熟悉的稚嫩叫声忽然清晰入耳,雨竹惊喜的抬起头来。只见程巽勋长身立在门口,正含笑望着她,怀中抱着个大红色的小襁褓,里头白嫩嫩的小娃娃还在依依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晞哥儿……”雨竹大喜之下,差点从**滚下去,接着就慌慌张张找鞋子穿。程巽勋忙抱着孩子快步走到床前:“怎么还是毛手毛脚的,孩子已经回来了,你放心,都是好好的。”从男人手中小心翼翼接过襁褓,抱到怀里细看,晞哥儿比去时又稍稍长开了一点,乌黑细软的头发覆在上额上,衬得一张小脸越发白净,粉嫩的小嘴也渐渐有了颜色,很美丽的粉色。看着雨竹,很快露出一个傻兮兮的无齿笑容。“哎呀,都长这么大了。”雨竹也跟着笑,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够,喃喃道。程巽勋忍不住笑出了声,说的像是好几年没见的样子。一大早就颠啊颠啊的被抱出了宫,回来又被逗着玩了一会儿,晞哥儿很快就打起了呵欠。雨竹没舍得叫乳娘进来,直接解了襁褓,将孩子放在自己枕头上,弯腰轻轻哄他睡觉。“晞儿要睡了!”程巽勋双手撑在炕上,把妻子和儿子都圈在怀里,贴在雨竹耳边轻轻道。雨竹恶狠狠掩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捏了拳头让他不准说话。片刻又如触电般的收回了手,掌心中的濡湿让她双颊不可避免的染上红霞。程巽勋心情大好,见雨竹衣裳已经穿了大半,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一边的美人榻上。“你……你做什么。”雨竹扯着衣襟,完全呆住了,大早上的这人又发什么疯?“到这里穿剩下的。”程巽勋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拔步床“孩子睡着了,莫吵着他。”边细细欣赏怀中女人颊上粉润如芙蓉huā瓣的红晕。雨竹嘀咕了两句表示怀疑,然后穿好剩下的衣裳,回身轻轻亲了亲儿子粉扑扑的小脸,又将**的幔帐放下。待唤了乳娘和丫鬟进来照应后,才蹑手蹑脚扯着程巽勋出了内室。“那小子睡着了,在他耳边说话都吵不醒,何必要这般小心。”丫鬟们来来往往往桌上摆着粥盆和点心碟子,很快尚有些清冷的屋中就蒸腾起暖烘烘的白雾和诱人的香气。墙角一盆山茶huā刚刚绽放,大大小小的huā朵、huā苞缀满枝头,huā繁似锦,深夺晓霞,生机勃勃。程巽勋本就愉悦的心情又好了几分。雨竹没理他,只紧着问出心里憋得最难受的问题:“今儿去宫里,太后可有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