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很复杂。据掌柜交代,不久前有人找到他,说要给他推荐厨子。因为他店小客少,厨子够用,便不想再添额外的开支……可惜还不等他拒绝,那人就摆出了条件,那厨子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落脚养老,只要包吃住,连工钱都不用。他一时糊涂,贪图小便宜,就点了头。后来却惊喜发觉,店里的生意好了许多,本来东边不远处还有一家酒楼,生意都是五五开,可自从那厨子来了之后,自家的生意好了岂止三成!一来二去,来的客人中还夹杂了几个衣饰华贵的男子。他开了一辈子酒楼,一双眼睛早已练得毒辣无比——那些人从腰间的荷包、腰带,到衣袍上的绣纹,甚至是跟着伺候的小厮、长随,无不显示着非富即贵的底蕴!他不敢怠慢,亲自去厨下查看,生怕做出来的菜不合几位爷的眼。这一看之下,却被唬了个魂飞魄散……那法子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年轻时还没克制住**,吩咐厨子在饭菜里添过……但是自从搬来了京城,风霜染鬓、年纪渐长之后,那点子心思却是被深深埋在了心底,再也没敢动过。相较与他的气急败坏,厨子却是一派镇定从容,只说:“这事可不是你我能管的。东家,你还是莫要乱说话为好,不然……想想你那才满月的大胖孙子,还有一家子大大小小……那掌柜的也无辜,被逼着上了贼船,知道的有限……不过该是咱们运气好,厨子倒是大有用处。”程巽勋眸底染上几分阴兀森冷,道:“李家、王家……纪家,一个个的都嫌日子过得太悠闲了。”雨竹有些似懂非懂,一个大家族周边总是或多或少围绕着些许小家族,有些依附和仗势的意思在里面。当然……平时也要做些小弟应尽的义务。纪家是先皇后的母族,如今又有了女儿入宫为嫔,自是春风得意,想必示好的小家族不在少数。想到这儿。她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诸邑公主前些日子的几次出门,去的似乎都是纪家……若是纪家是幕后黑手,那未必也太古怪了些,这无冤无仇的,吃饱了撑的不成?所以,毫无疑问的。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诸邑公主。这么尊大佛压在头上,既是皇族又是长辈,说不得动不得,又碍眼又堵心。雨竹肚子里咕嘟咕嘟冒着坏水,要是有谁能将她收走该有多好哇。程巽勋也眯着眼睛沉思不语,只眸中却有精光一闪而过……正月十五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赏赐了不少东西。老公爷的是护膝、貂皮大氅,还有一对翠色极好的翡翠扳指;程巽勋的是一口华丽至极的宝剑,纯金的剑柄和剑鞘上细细雕琢这繁复的花纹线条。数不清的细碎珍珠、宝石镶嵌其中……雨竹偷偷瞄了一眼,这玩意儿的功用应该只有一个——挂在墙上辟邪。雨竹自己的是鎏金掐丝点翠镶珠簪子一对,那镶的明珠足有小指大小,滚圆细润,泛着淡淡的晕光,镂九弯素纹平银镯子一对,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戒指手钏;季氏则是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一对,百子如意纹手镯一对……包括诸邑公主、程思义和不在府中的程巽功都各有赏赐。雨竹心知肚明,不管过程如何,程巽功去北边的结果很让他满意。所以指缝就宽了些。再有也是做出个姿态来,赏罚分明!只是这个赏是有了,罚会落到谁头上呢?待送走了传旨的内侍,雨竹和季氏对视一眼,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去宫里受罪了!谢氏故去后的第一个上元节,比以往冷清了很多。雨竹抱着晞哥儿站在思谦堂门前,望着苍肃端正的三个大字,静默片刻,低头和晞哥儿道:“这是祖母以前住的地方……要记得,祖母最喜欢早早了。”院中的松柏历经严冬风雪,依旧挺拔苍翠,厚厚覆盖于松针枝干上的晶莹白雪偏偏给她添了几分柔软温暖,白色中透着墨绿,本都是清冷的颜色,凑在一起却是极为悦目的样子。程巽勋收回凝视的目光,心中百味陈杂……巨大的紫檀博古纹下卷式书案上摆着厚厚一摞书,雨竹一本一本的翻看着,多是兵法,间或有些谋略和史书。兵书上折痕较多,纸张因为经常翻看,都有些毛边。偶尔留下的备注虽带了几分狂狷之气,却也是一笔一划,清楚工整。这是他年轻的时候留下的吧……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雨竹哑然失笑,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而已。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雨竹小心抚平书的封皮,将它放好,重又拿起一本。早园站在旁边,颇有些抓耳挠腮之态,急得不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太,您可别听银链那个小蹄子的挑唆,以身犯险。便是想知道太夫人的意图,也犯不着这样,街上什么人都有,万一磕着碰着了可不是好玩的。”雨竹无奈一笑,自从昨日诸邑公主借口好久没见识过宫外上元节的情景,想让自己陪她出去瞧瞧,自己答应后,这丫头就担心的不行,一逮着空就要劝阻。就连这会儿,马上就要出去了,还是不死心要再试一次。“放心好了,你当你主子我傻啊,既然说要出去,那自然是万事准备妥当才点头的,绝不会出一丝儿意外。”虽然心下感动,但是具体怎么准备的还是暂且先保密为好。早园只好跺了下脚,不甘的闭上嘴。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雨竹重新捧起书,抿嘴微笑——难为你个冰块似地家伙,还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二更初始,雨竹便去换了身秋香绿妆花藤纹长袄,瀑布似地青丝用一根云脚珍珠卷须簪固定在脑后,脸上略略施了脂粉,更显得面如雪玉,眉如远黛,一双细细勾勒过得眼睛流光溢彩,仿佛能吸人魂魄……(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