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斗嫣在场,孟准并未说出什么题外话来,只是约略把夏国如今的情形介绍了一遍,而四周的护卫这才知晓对面那少年的身份,面色都更加凝重了起来。唯有斗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练钧如,眼睛中闪动着令人难以琢磨的光芒。事出突然,练钧如又不想让这个消息传扬太广,思量再三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眼下根本就没可能撤开石敬等人,毕竟,这个酒楼原本就是石家产业。于是,姜明匆匆下接,亮出石家符记之后,掌拒火速命人调来两驾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练钧如一行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一个接一个地上了马车。就这样,石府之中多了几个神秘来客,石敬在听得练钧如说明原委之后,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连忙命人在家中腾出一个清幽的小院,严令仆役不得随意打扰,这才和练钧如躲在书房中商议。“殿下,斗御殊这一次反客为主,一举挫败了夏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可以说是雷霆手段。”石敬忧心忡忡地在室内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沉思一阵,“这孟准听说是他最看重的乘龙快婿,这一次让此人带了他女儿斗鸠前来,其深意不言而喻。殿下,斗家势力经营夏国数百年,会不会真的取闵氏而代之?”练钧如自己也觉得心烦意乱,但再想想其他三国目前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一日闵西全未除,斗御殊就一日不得安宁,以他的老谋深算,不会轻易做出易姓之举的,多半还要假惺惺地向外抖露些什么隐情!夏侯也着实失策,身边禁卫心腹居然都被斗御殊收买了去,这个国君算是当得窝囊过头了!石大人,依我看来。闵西全也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早已经逃离了夏国,此时保不准已经在来华都的路上。你这些天务必让人盯紧了各处城门。一旦有闵西全的下落,立刻将他藏好,绝不能让斗家的势力抢在前头!”石敬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如今石家之内已经藏了斗家的女儿女婿,在别庄再藏一个闵西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四国内部纷争不断。唯有制衡才是上策。只要各诸侯国四分五裂,脆弱地王权才能趁机加以挟制,到时重新恢复王室的往日荣光,他就可以名垂干古了。闵西全早在见机不妙时就偷偷离开了洛都,随行的除了妻子霍玉、书之外,还有岳父霍弗游和四个随从。果然,在他离开夏国国境一日之后。整个夏国便全部遭到了封锁,这让他地心顿对沉入了无底深渊。斗家只手遮天的实力让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父侯当日为何会因为他和斗御殊的默契而雷霆大怒。为了隐匿行迹,他一路低调而行,除了让随从进城采办补给之外,平常都歇宿在野外,只是苦了霍玉书这个干金小姐。终于。在抵达华都前一夜,霍玉书发起了高烧,这让他和霍弗游心急如焚。好在霍弗游当日曾经接了练钧如的一块令牌,进城地时候并未遭到留难,一行人好容易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之后,闵西全便不得不考虑将来的打算。如今他离开夏国。仓促布置的一些人手也肯定会遭到斗家剪除,唯有暗中留下的几手棋子可能发挥出一点作用。但是,他流亡中州已成定局,国内忠于他和父亲的军队有多少,他自己都说不准,要像承商君汤舜方一样据守谭崆城只怕不容易。唯一的一点优势就是。孟尝君斗御殊并非闵氏一族,易姓篡位的话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岳父,如今之计是要赶紧见到天子,你进城地时候出示的那块令牌似乎不是凡物,究竟是怎么得来的?”闵西全见内室中的大夫正在皱着眉头诊病,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不免就想到了入城的那一遭。霍弗游却不想轻易透露出自己和练钧如的关系,随意捏造了一个借口含糊了过去,这才用不安的目光望着病榻上的女儿。许久,那大夫沉着脸地走了出来,“这位少爷,尊夫人地病原本并无大碍,但由于耽误了时间,病势已经很沉重了,要彻底治愈着实有些困难。我这里留一张药方,你先让尊夫人吃几天,若是没什么起色,你们就另请高明吧,我也无能为力!”一席话听得闵西全和霍弗游脸色大变,这个时候,霍弗游再也难耐心中惊惶,盘问了几句后也来不及打招呼,急匆匆地冲出门去。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不能坐视女儿有什么危险。闵西全望着霍弗游夺门而去的身影,目光中闪现出一丝阴霾,转眼又平和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大夫递过来的药方。练钧如得到闵西全一行人入城的消息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正打算派人去接洽,姜明就匆匆来报,说是霍弗游在门外请见,这让他大大吃了一惊。当他再次见到这位伯父之后,对方全然一副憔悴苍老的模样,和当日的沉稳大相径庭。练钧如斥退了所有仆役,这才上前躬身问好,随即低声说道:“霍伯父,你们入城地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这么急匆匆不避嫌地来见我,究竟所为何事?”“玉书病势沉重,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霍弗游长叹一声倒在椅子上,勉强振作精神恳求道,“钧如,我如今已经乱了方寸,你一定要救救玉书!我只有这一个女儿……练钧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犹豫片刻就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世子不能住在客栈里,我和石大人已经安排了城中一处府邸,你们先安置在那儿,我立刻派太医过去!唔,伯父,我现在就派马车送您回去,您一定要小心一些,斗家在华都眼线无数,稍不留心就会出差错。”霍弗游大喜过望地随车离去,练钧如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和闵西全颇有交情,深知此人秉承了其父多疑阴沉的性子,霍弗游限于局势,定然不会对闵西全坦白这一层关系,那么,翁婿之间就多了一丝阴影,看来,应该设法让霍弗游脱身出来才是。闵西全见霍弗游出去一趟之后便带回来一驾马车,顿时大为惊愕。然而,此刻的他犹如案板上的鱼肉,加之霍玉书又是重病不醒,因此只得毫不犹豫地抱着妻子上了车,四个随从也一同跟了上去。就在这驾马车离开客栈半个时辰之后,斗家的眼线循着各种线索找到了这里,最终却无吼而返。“岳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闵西全见为妻子诊病地竟是朝中太医,心头的不安和恐慌顿时更深了,如今他能够倚靠的就唯有岳父一人,若是霍弗游再背叛他,他就唯有死路一条了,“难不成岳父在中州的那个朋友如此神通广大,就连太医也能够轻易请到?”霍弗游暗叹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世子殿下,待会你自然会知道,此处乃是石家的别业,安金可保无虞。到对自然会有人来见我们,至于太医为何会来,你就不要追问了!”他想到那次和练钧如的初次会面,顿时百感交集,若非有那一层关系,他岂不是只能看着女儿遭罪?“世子殿下,我就算想要害你,总不成连玉书都搭进去吧!”闵西全心绪稍安,但依旧无法全然放心,毕竟,一旦失去了所有可以凭借的东西,他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已。他曾经在中州为质多年,深知太宰石敬往日的秉性,绝不会率性而为地收容自己这个流亡世子,背后一定还有他人撑腰。想到这里,他的神情渐渐轻松了下来,当初那么艰难的质子生涯都能够挺过来,如今他也一定能够顺利过关!直到第二天夜晚,石敬才在家将护持下抵达了这座别业,自然,练钧如也混杂在仆役之中。闵西全认出两人之后,顿对陷入了惘然,他和练钧如交情不过普通,看这情形,自己能够被石敬收容,应该是这位中州使尊的主意。“阳平君殿下,想不到再次相见,我又只是一个狼狈出逃的世子,实在是惭愧!”闵西全很快掩起了各种情绪,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石大人能够收留,西全感激不尽!”练钧如连忙扶起了闵西全,和石敬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便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霍玉书的景况,这才施施然地分宾主而坐。“世子此话言重了,夏国如今局势未明,夏侯生死未卜,各处都在紧密关注,可就是没有半分所得。如今世子抵达华都,我们也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隐情?”闵西全摇头长叹,将自己如何劝谏父侯,如何见势不妙,如何趁机出逃的过程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这才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父侯以为那是处置斗氏一族的良机,却没想到斗御殊早有凭恃夷然不惧,这才有了如今的乱局!殿下,石大人,我知道借兵近乎无稽之谈,但求一个解决事机的办法,还请二位为我谋划一二!”他诚恳地低下了头,脸色倏地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