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氏说着话,可林贞娘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就望向城门处。怎么还没有出现?明明安容和知道她今天要走的,难道他不想送她?心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急切的恍惚的又有些忐忑,有那么一会儿,她恨不得跑回城里,去找安容和。可是,如果她现在跑回去,那她可能这辈子都迈不出定陶城了。垂下眼帘,转过头看着一旁正坐在马车上,倚靠着车厢,拨动琴弦的沈墨亭,林贞娘深吸了口气,推了下陈氏,“娘,你快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不是说要等那个什么黄公子吗?”手正拂过林贞娘衣襟的陈氏一抬头,看着她,露出恍然的神情,“说什么呢?娘看着你走了,才安心。再说,大郎还没有来,你舍得走吗?”被娘这么一说,林贞娘面上一热,却仍是淡淡道:“许是他忙,就不来送我了。”“怎么会呢?”陈氏嗔怪地白了女儿一眼,正要说话,就看到女儿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转头一看,陈氏不禁笑起来,“瞧,可不就是来了?”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两步,林贞娘又顿住了脚步。看着后面那辆看起来甚是华美的马车,嘴不由撇了下,“可不是来送我的……”这家伙,就知道讨好那些达官贵人……虽然嘴上报怨,可是心里却是欢喜的。林贞娘眼角那抹笑意,映入安容和眼里,他脸上的笑容不禁越发温柔,只是目光转向沈墨亭时,眸色却变得极是深幽。虽然有东伯一路跟着,可是这样男女一路同行,就算安容和心里再豁达,也不免有些不快。不过,还好……先是上前和陈氏恭敬地打招呼,安容和才转向林贞娘,“事情都安排好了?新请的掌柜可还放心?”林贞娘点点头,也不掩饰,“阿原安排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何况他也说如果他在定陶,会帮我看着些。”安容和笑笑,没有说什么。林贞娘和刘原之间,一向关系极好,哪怕是他现在成了林贞娘的未婚夫,可在他们之间,总有些他插不进去的默契。有时候,也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既然他想要的娘子与众不同,他这个男人也只能大方些了。眼见安容和和陈氏说了又说,送走陈氏后却没有再和她说些什么,林贞娘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看似平淡地道:“也送完行了,贵客也送了,你——回去吧!”安容和笑笑,还没有说话,那头黄公子已经从马车里探出头,“安大人,可以上路了?”应了声,安容和笑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自身边缓缓驶过。睨着安容和淡然的表情,林贞娘的心一紧,既有不舍又有委屈。今天这人的送行,还不如不来呢,这样让她心里窝着一股气。“我、我走了……”跺了下脚,她转身就往雇来的大马车走去。“贞娘……”一把拉住了林贞娘,安容和笑盈盈地道:“车在那边?”扭头看着安容和乘坐的那辆马车,林贞娘奇怪地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抿嘴笑笑,她暗道原来有些人也会小心眼的。“哪儿用得了那么多车?一辆车就够了——东伯不还是跟着呢嘛!”她只以为安容和是因为看不惯她和沈墨亭一路同行,才又雇了辆车。可不想安容和只是笑了笑,一声不吭地拖着她的手走向马车。进了马车,林贞娘不禁低呼一声,“你还帮我准备行李?”看着里面的两只箱子,她抿嘴笑起来。只是目光一转,看到另一侧的书箱时,她不禁扬眉,“怎么还有书箱?”虽然顶着举子之女的身份,可是她真心不爱看书。安容和也知道她平时不大看那些诗集什么的……“这辆车?”转向安容和,她惊问:“你要亲自送我去济南?”安容和笑了,敲了下林贞娘的头,他笑道:“是要去济南,不过不只是送你——我请骆大人在府衙里帮我谋了份差事,正好和你一路同行。”“差事?”林贞娘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安容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听说安容和会有调动的消息,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去济南任职呢?难道就是因为她要去济南,他才会突然求了骆大人调去济南?“为这感动了?”看着林贞娘眼眶里都有泪珠打转了,安容和就笑了,“也不全是为了你,之前不就说了,我也是有野心的人,不想一辈子困在定陶。”林贞娘睨着他,口齿微动,却没有说话。安容和的确是有野心的人,可是骨子里除了冒险,还有沉稳之势,现在他在定陶已经站稳了脚跟,如果照这样的趋势,三年后上官考核,可能会调任他县做县令,也算是正式登入官场。可是现在,名义上说是调到府衙了,可实际上,却是另走了弯路。也不说话,林贞娘倚进安容和的怀里,怀抱着他,温言道:“不管你是为的什么,又是选择了走什么样的路,我只要你知道,在你身后永远都有我……”就像现在安容和肯为了她求调济南一样,她这一生,都会站在安容和身后支持他。安容和没有说话,只是揽着他,撩了帘冲着外面唤了一声。车子辘辘地往前驶去,沈墨亭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失笑出声。“东伯,咱们也走了……”林东嗯了声,转身跳上马车,追上前面的马车……没到济南时,林贞娘把一切都想得很好,可是真到了济南,才知道事情不像她想得好么简单。这时候的济南,虽然仍有很多名泉尚未开发出来,可是仍不负“泉城”美誉。照旧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美景。林贞娘来到大宋,还是头一次到济南这样的大城市。但见街市繁华,行人如织,虽不是个个绵衣罗缎,却也大多都是衣着考究。一路行来,纵不是最繁华的街道,也能见两边商铺林立,等到了主路,更觉拥挤,竟很有后世大城市堵车的架势。初入济南,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不便,还好有安容和一起,省了许多麻烦。之前在定陶,想是真的和黄公子还有那位赵公子处出了交情,黄公子一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尽到地主之谊。还真是,他们只在客栈住了一天,黄公子已经派人过来接他们去看新租的房子。前后两进的小院,面积不算大,不过是小三间的开局,可是在济南,这样的房子可比定陶五大间的。还好有黄公子出面,房东开的租金比市面上便宜两成。林贞娘见了这院子,心里已觉可心,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桃树,她最是喜欢。不用房东再多说什么,她已决定租下这两进小院,甚至打算好了,等以后赚了钱,直接买下这小院。沈墨亭一入济南府,就已经和他们分开,听说是往济南最大的青楼销金阁投奔师兄。虽然同样是人生地不熟,可是林贞娘却不曾为沈墨亭担忧。以沈墨亭的本事,想来在济南府也很快就又有了一群红颜知己。而安容和……“要不然,你和东伯一起住在前院,不比住在衙门里好得多?”安容和笑笑,却没有答应。“我在衙门里住也很方便,再说也可以尽快了解衙门里的公务。现在,我不过是个小小从八品主簿,头上压着的上司多了,做事还是得更专心些。”安容和说得也有道理,可林贞娘知道他更多的是为她的名声着想。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未行礼就坐在一个院子里,到底有碍名声。安顿了住处,林贞娘就开始满大街闲逛,看得最多的还是各大酒楼。既然想开酒楼,自然得知道济南府的竞争对手们都是个什么状况。每到一处酒楼,最先看的就是他们的装潢,然后再大大方方地要“你们师傅最拿手的菜”。说得气派,可其实一般不过是一两道菜,尝个味道罢了。济南这地方的价格,真不是定陶小地方可比的。不算特别名贵的一道菜,也足以让几个人在她那小店里吃上一顿好的。吃了几天下来,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东伯也脸色难看,“小娘子,咱们这个吃法,不妥吧?”“嗯,再吃两天……”林贞娘也心疼钱,可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道理,她还是深信不疑的。走出号称济南第一楼的“醉白居”,林贞娘捂着袖袋,只觉得肉疼。吃了快三两银子,却连最顶层的雅座都没进去,她有些冤啊!叹着气,她转过身,正想走人,冷不防就有人一头撞了上来。“啊,对不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撞进林贞娘怀里,在林贞娘还没站稳时,已经匆匆赔了礼,跑了开。林贞娘的反应也算快了,第一时间就去摸袖袋,“小贼,别跑——”一声大叫,她转身正要追,却在下一刻,顿住脚步。看着不远处提着那小贼的大汉,她咧开嘴,毫不掩饰地露出灿烂的笑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