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走到屋前,高福做个请的手势,陶勋急冲冲地跨进屋,进去后看见左手房门打开,房内**躺着一个身上盖着白布的人。他心头一紧小跑进去,还没到床边,**的人忽然翻身坐起一把掀掉白布对着他阴恻恻地道:“陶大举人,咱们又见面了。”陶勋听其口音是景云府方言,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借着油灯的灯光仔细看去,一下便认出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你是李七!”急忙转身时,背后房门口已经多出四、五个人,拿着亮晃晃的匕首冲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捆翻在地。他拼命挣扎,可怜一介书生又如何敌得过四、五个壮汉,很快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只余徒劳的大声呼救。李七走过来托起他的下巴嘲笑道:“陶大举人,你叫破嗓子也没用,这里是我们黑虎帮的秘密据点,村里都是我们的人,连狗都不会理会你。”陶勋这才记起刚才进村后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其他人,就连寻常村落常有的鸡鸣狗吠声也没有半点,心中暗悔自己太过大意,索性闭上眼睛不再作声。“你不要以为这回还能逃得了,就算你的那个保镖王远江来了我们也不怕。哼,你们用卑鄙手段伤了我们大哥,大哥的师父请来高手,王远江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陶勋不屑地哼了一声。李七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别不服气,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我们大哥说了,得让你老子狠狠伤一回血本方解心头之恨。”“卑鄙!不讲信用,食言而肥!”陶勋恨恨地骂出声来。“陶大举人,老子们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跟老子们讲仁义道德,你白痴呀。”李七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旁边众匪纷纷哄笑起来。“把他送到山洞里去,明天启程带他回孤云山,到时砍他一只手掌吓唬吓唬他老子,让他老子拿钱来赎人。”众匪将陶勋的嘴堵上,装进一个麻袋里抬走。陶勋黑暗中只觉得颠簸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上有些潮冷,想来应该进了某个山洞。不多时,停了下来,只听见李七毕恭毕敬地说道:“仙长,人已经带来了。”稍顷,一个童音道:“师父吩咐把他扔到千鬼窟里,让那里的山鬼好好伺候伺候他。”李七应了一声,随后陶勋又被抬动。走了一会儿,袋口打开,映入陶勋眼帘的是一个三尺宽的地洞口,底下黑黝黝的,洞口有凄厉的风声。他心头一紧:莫非洞里真的有鬼怪不成。李七见他面有惧色,得意地大笑起来,一脚将他踢进洞里。陶勋的身子坠进黑暗当中,好在洞底软绵绵的不知垫着什么东西才没有跌伤,不过洞里散发出阵阵潮腐和恶臭,令他心中作呕。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陶勋的眼睛渐渐适应洞底黑暗,借着洞口传下来的隐隐的火光,看清楚地洞大约有一丈多高,身下垫着的是一层厚厚的苔藓,洞的另一端有一些白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人处险境多半会胡思乱想,他暗暗盼望王远江立即出现搭救自己,可转念一想倘若果如李七所言有个超级高手在此压阵,王远江来了岂不也十分危险?于是他又害怕王远江真的来自投罗网,心中矛盾异常。思来想去许久,朦胧中他想起二十几天前于山晖居门前遇到的中年道姑,她说自己有血光之灾,一月之内不要出肇庆城。算得多准呀,真的是未卜先知,只是不知道那个道姑能算出自己有难,不知道能否算出自己现在的困厄呢?他心里苦笑,他跟那道姑又不熟,别人怎么可能帮自己?再想到和中年道姑在一起的那个白衣少女,他由衷地暗暗赞叹美人如玉,就是不知道她跟褚小蝶站在一起时谁更美呢?陶勋正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右手方忽然闪过亮光。他使劲地翻过身子望去,身上的三万六千根毫毛一根一根皆尽倒竖起来,三尺外燃起一团绿森森的鬼火,借着鬼火火光他看清楚了洞角那堆白色的物件原来是骷髅白骨,多半是以前遇害的人留下的。他害怕至极,心里暗暗祝祷:“鬼大哥,我陶勋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也不是我害死的,千万不要找我呀。”可是那鬼火偏偏慢慢向他飘过来,一转眼变成了两个,然后变成了四个,接下来是八个,很快就层层叠叠数也数不过来,看来千鬼窟的名称多半就是这样得来的。陶勋吓得瑟瑟发抖,眼前的鬼火忽然间东一丛、西一丛地开始起了变化,有的变成了只剩下半边身子的人,有的变成了只乘半边脑袋的人,有的手里托着心脏,有的舌头伸出口外垂到地上,众鬼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渐渐地向他逼近。他毛骨悚然,闭上眼睛惨叫一声便晕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勋冷醒,睁开眼看,目力所及处尽是小儿手臂般粗细的毛竹,四下不知什么虫鸟在恬噪不休。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冰凉但还算是有温度,咬了自己手背一口觉得疼痛,这才确定没有被鬼吃掉,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又警觉起来:自己怎么会到这个竹林来的呢?附近有没有人家呢?这里离县城远不远呢?那些人会不会在旁边呢?会不会找来呢?陶勋不敢耽搁,定了定神,站起身走出竹林,原来身处在一个山崖上,借着星光似乎看到南方不远处有灯光闪烁。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往灯光处走去,眼下赶快找到人家然后回到城里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还好,虽然天上没有月亮,陶勋象上回在孤云山一般目光可及百丈开外,再加上满天的星斗,倒也没有被杂物绊倒。走了不到一刻钟,有团灯光向他移动过来,他警觉地放慢了脚步,等灯光走得近些时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一名妇人提着盏灯笼。他见对方是妇人,连忙将身子藏进树影当中。妇人提灯走到近旁时,忽然花容失色地对着陶勋躲藏的方向惊呼道:“什么人?我看见你了,快出来吧,别躲了。”声音曼妙,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魔力。陶勋不知不觉从树后走出来,向她施礼道:“这位夫人请了,学生夜遇强盗,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迷了路。冲撞夫人之处,请原谅。”“哟,看你说的,奴家可是还没有出嫁的黄花闺女,哪里是什么夫人呀,你可要瞧清楚了。”妇人娇笑道,声音甜腻腻的,引得他脑袋有点发昏。“是学生看走眼了,这么晚小姐怎么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呢?”陶勋的脑袋虽然昏沉沉的,心中警觉却没放松。“你不是也一个人这么晚走在荒郊野外吗?”妇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薄嗔带羞地答道:“你我素不相识,却在这么一个深夜相遇于荒郊野外,这不正是有缘吗?你看奴家长得漂不漂亮?”陶勋甩甩有些昏沉的脑袋,本能地避开她的眸子,看着别处地面道:“小姐,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看不出你是个正人君子呀,奴家好喜欢呀。”那妇人见他没有看过来,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眼珠一转,假装一个趔趄跌倒,然后揉着脚踝娇声道:“哎哟,奴家扭了脚了,好痛呀,公子快来看看。”陶勋的脑袋越来越沉,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多想便走到近前弯腰去看。妇人乘势将手指挑在他下巴上,将他的脑袋扳到自己眼前。陶勋只见这个妇人的美貌中透出妖异的气焰,鼻中闻到股腐土的气息,尤其是妇人的眼睛中似乎有道绿光闪烁,他的意识更加模糊。妇人妩媚地一笑,腻腻的说道:“公子如此体贴奴家,奴家把持不住了,愿以身相酬。”边说边将嘴凑上来。陶勋明知古怪,但是此时全身已经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舌头伸出嘴外三寸,马上就要橇进他嘴里,危急时刻他胸前忽有一道蓝光闪过。妇人被蓝光一照,惨叫一声跌出三尺开外,在地上一滚现出原形:细腰肥臀、上身细长、四手八脚、舌头和牙齿伸出口外一尺、头发粗如树根蓬乱一团、手上脚上青筋暴暴、眼中滴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陶勋被蓝光一冲,头脑也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原来是清易道长送的玉牌,本是用根红绳贴身吊在胸前,这时已经露出衣外,正发出蓝色莹光护住大半身体。怪物爬起再度扑上前来,扑到近前时似乎对蓝光颇有顾忌又缩了回去。陶勋见状,胆子也大了些,忙不迭地手中抓住玉牌喝斥:“何方妖物,竟然害我,还不速速退去。”怪物焦躁地低声吼了几声,一甩头两口唾沫吐过来,砸在蓝光上“哧”地一声轻响后化成了一团鬼火,而蓝光稍稍晃了一下,似乎黯淡了一点,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光芒。陶勋心里一沉,要是这怪物不停地吐唾沫,玉牌能不能一直抵挡下去呢?他心里慌张便对玉牌没了信心,见怪物又作势要吐口水,吓得转身撒腿便跑,怪物岂能容他逃跑,在后紧追不舍。陶勋跑了一阵,身体发热出汗,心里反越来越冷,他发现这小半个时辰竟然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看来是遇到了“鬼打围”。而更让他叫苦不迭的是,他的气力越来越弱,脚上沉重如同灌铅,自打练过在孤云山山洞里记起来的神秘口诀后他的耐力变得出奇的好,搁在平时跑上一整夜也不会累倒,此刻显然是着了怪物的某种邪术才会气力迅速被消耗掉。怪物渐渐追上他,利爪时不进挥过,将他背上衣服划开几条口子,情势越来越危急。就在陶勋惊慌的时候,听到耳旁风声响起,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一抬手打出一道金光将怪物打了个跟头。他见来了救星便停下来,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警惕地看向来人,看清楚后陶勋立即对来人生出好感。来人是个道士,头戴紫金冠、身穿八卦袍,面目俊朗、五绺长髯飘洒,仿佛飘然出尘的仙人。道士对怪物叱骂道:“孽畜,敢伤人命,念尔修行不易,放尔一条生路,还不快滚!”怪物狠毒的眼睛里红光、绿光交替闪动,似是不甘,犹豫一下后张口喷出一团烟雾,烟雾见风就长,转眼间笼罩四下,空中飘散出阵阵腐臭味。道士不为所动,长笑一声:“好个孽畜,下了血本了。不过遇到我算你劫数到了。”手中一晃飞出一张黄符,到了空中化成一团金黄色的火焰,烟雾遇到火焰后就象飞蛾一样扑上去,很快就被火焰烧没了。怪物长啸一声,陶勋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在动,十几根树藤状的东西冒出来缠住他的脚将他往地下拉去,吓得他惊叫起来。道士将手中的拂尘狠狠向树藤,拂尘丝上带着缕缕金光,接触到树藤上后金光迅速地附着在上面,树藤上被金光沾染到的地方都被化成鲜红的泡沫,随着金光飞速扩散,所有的树藤都被化成脓血渗到土里,四周不停地响起惨厉的叫声,好似有千万个生物在痛哭,听得陶勋心中发毛。烟雾散去,怪物已经不见。陶勋总算出了口气,抬头望向道士,却见他的眉头仍然紧锁,手中掐着个奇怪的手势,掌中有一团金光如同圆球一般若隐若现,不过圆球上总有一角突出,不断地变动着位置。陶勋不敢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他和他手里的金光。过了片刻,道士望着尖角所指的方向说道:“孽畜,你还不死心么?难道真要我灭了你吗?”不远处的空间似乎扭曲了,怪物突然出现在其中,张口吐出一大团血红的唾沫。道士叹了口气:“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我超渡你吧。”右手一挥,一道金光迎上去,怪物吐出的东西被金光照到立即消失无影。怪物惨叫一声迅速地沉入地下。然而金光速度极快,没等它沉下一半已经飞过去在它脖项上绕了一圈,怪物的脑袋应声而掉,脖腔中冒出一股黑烟,顷刻间整个身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士笑吟吟地回过头,看到陶勋只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觉有点讶异,以他多年的经验,凡看到自己放出仙剑的凡人哪一个不是无比崇敬地对自己顶礼膜拜呀,从没有一个表现如此平静。不过讶异归讶异,他潇洒地将拂尘一甩搭在臂弯行个礼,优雅地道:“无量天尊,贫道法元稽首,施主方才受惊了。”陶勋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谢仙长救命之恩,此恩此德学生没齿难忘。请问仙长,刚才那怪物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怪物可不简单,是修炼千年的山魈。”“山魈不是独脚的吗?”陶勋惑道。“寻常山魈的确是独脚的,不过刚才那只是修炼了千年的山魈精,所以有四手八足。这种山魈精,最是厉害不过,寻常的法师根本不是对手,要不是贫道也有了千年的道行,恐怕也奈何它不得。”陶勋估计对方是剑仙,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修炼了千年的剑仙,忍不住惊叹道:“仙长修道一千年了呀!那岂不是要飞升成仙了么?”“呵呵,不瞒施主,贫道两百年前就蒙太上老君亲自相邀到仙界住了几天,无数得道的神仙在仙界过得自在逍遥,但是贫道想到凡间还有许许多多受苦受难的人需要帮助,吾辈修道的目的不就是普渡众生么,所以贫道还是回到了凡间。”陶勋大喜,原来以为只是个剑仙,不料竟然是下凡的真神仙,心里那股向道的念头冲了出来,扑腾就向法元跪下叩头:“仙师在上,弟子陶勋自小向道心诚,无奈红尘难脱、福浅缘薄,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今承蒙搭救即是有缘,求您大发慈悲,念弟子心诚收录弟子,弟子甘愿抛弃尘世一切,只求跟随仙师学道。”法元肃容道:“施主快快请起,修仙道最重仙缘,贫道跟施主有夙缘,将你收录门下也是应该的。”陶勋心里狂喜,纳头就拜,却被法元一把拉住:“且慢。贫道虽然跟施主有缘,不过修仙道除了仙缘之外还有一件事是万万不可缺少的……”“求仙师赐告。”陶勋急忙追问。“唔……就是个‘舍’字。”“这个弟子知道,修道之人最终连这副臭皮囊也要丢弃的,身外之外更不应当留恋。”“嗯,果然是有慧根的人呀,他日必有大成就。”法元喜道:“你真的舍得身外之物吗?”“那是当然,仙师若不信,弟子现在就将身外之物扔掉。”陶勋怕法元不信,开始将自己身上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扔在地上。法元在旁满脸严肃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很快陶勋外衣已经扔掉,看看法元没有丝毫满意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下,落到胸前玉牌。心中一惊:“此玉牌是清易道长所送,刚刚还救我一命,我一直当做宝物贴身收藏,难道也不能留么?”犹豫了一会儿,咬牙取下扔向地上。法元手一招,玉牌在半空中转了个向飞到了他手上。他反复看了看玉牌,口中喃喃道:“原来是个护身符。嗯,也算个下中等的法器。”一抬头见到陶勋正看着自己,咳了一声:“咳!施主,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舍掉吧?”陶勋见他拿走玉牌时心中有些奇怪,听他这么一问,急了起来,再脱就只有内衣、内裤,难道真要光溜溜地暴露在天地间才算是真的舍得吗?他犹疑间觑见法元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隐隐露出不悦,于是再一咬牙,将内衣、内裤都脱下来扔到一旁。这时,林中忽然有人骂道:“无耻,不要脸!”声音清越,显然是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