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江湖汉子多是自由行事惯了,很少懂得协同协作,群雄的调动竟然乱糟糟地花去一个时辰才基本到位,而且无论排到前阵的还是后阵的,基本上看不出队形,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还有躺着的,更多的人随意走动、交谈、甚至吵闹。陶勋看到这一切着实苦恼不已,他一个书生没有经历过军旅事,也知道眼前的状况肯定有问题,幸好不是势均力敌的真正战场,否则带领这群武功高强却桀骜不驯的武林汉子只怕唯有落败一途。队容不整问题是小,怕就怕在万一隐藏的邪道高手发难时,群雄不听号令,各自为政,势必多所杀伤,以他们三、四个人的力量保全不了多少人。他微皱起眉头暗暗考虑是遇变时该如何行止方为上。此时天已过巳时,太阳将山谷照透,由于大多数竹林早被砍伐得七零八落,几千人暴露在阳光下面曝晒多时,许多人被晒得火星烦躁。尤其那最先下到天坑的前锋卫九百多人在阳光下等候差不多半个时辰,仍迟迟不见盟主下令攻击,他们多是些草莽英雄和独来独往的游侠之辈,哪有耐心站在太阳底下干等,口中不干不净地骂将起来。又过了一刻钟,依然不见盟主下令攻击,几个骂得最凶的人最先忍不住,操起竹篙越众而出冲向竹阵。有人带了头,马上响应者云集,一时间本就乱糟糟的队伍彻底崩溃,两、三百人一窝蜂地冲出去,各自为战寻找目标下手。冲在最前面的人名叫刘志高,是山东有名的侠客,天生力大无比,武功走的是由外入内的路数,一身横练金钟罩功夫十分了得,他率先违令冲出阵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竹阵面前,隔着三四丈便抡圆了双膀挥动手中粗大的竹篙狠狠地横扫过去,带起的风声和灰尘显得气势庞大。刘志高的竹篙横砸在最外围的一根竹竿根部,啪地一声巨响,被他击中的高大毛竹断成两截轰然倒下,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手里的竹篙猛地爆裂成了竹刷子,一双手被震得血肉模糊,身体被断竹处吹过来的一股强风掀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身上几十道青紫色的伤痕,显然被自己手里的竹条所伤,哪里有练过金钟罩的样子。紧跟在后面的人来不及注意刘志高的下场,一个个将手里的竹篙抡圆后猛击下去,瞬间又有数十条人影倒飞回去将后面冲上来的人撞倒。一时间叫骂声四起:“他奶奶的,谁他娘的造谣说竹篙能顶用?害得老子受伤,咒他生儿子没屁眼!”“哎哟,我的手脱臼了。”“你他妈注意点,没瞧见我受伤了吗?要踩也别踩我的手!”前面的人吃亏,后面的人纷纷刹住,看着前面吃瘪受伤的人狂笑不止。有的人狠狠地将手里的竹篙扔掉,骂道:“出这臭点子的杀材,我操你十八代祖奶奶!”也有人不信邪,自认为内功强过前面受伤的诸人,小心翼翼地继续攻击竹林,结果无一例外地获得和前面的人同样的下场,而且受伤更重。至此之后便再没人敢上前试探。石崖之上,汪翼轸事先借故将各卫、哨的主事调来观战,众人目睹到阵前发生的一切。何汪咋舌:“这么邪门,断一根竹子平均要伤一个人,就算六千人不计后果地全部动手,一轮下来连它九牛一毛也伤不到,照这样去,明年这个时候也进不去。”丁柔哂道:“用劲越狠的人,受伤越重。这个阵法不是这种破法,也不是他们能破得掉的。”汪翼轸面色凝重:“传令,让前锋卫将受伤的人抬到天坑出**后卫带到后面医治。传令前锋卫队长以上立即到这里来。传令各卫立即将手里的竹篙、竹排统统地扔掉,每队派人将丢弃的竹篙移交后卫处理。传令后卫出动接收伤者和竹器。”连下了四道命令之后,汪翼轸向陶勋道:“原相公,破阵的事还须你来指挥,我们都听你的安排。”陶勋知道竹阵的厉害不是凡人所能应付,点头道:“诸位放心,此事就落在学生身上。”受到召集的人很快陆续赶来。汪翼轸等人到齐,对前锋卫的各级主事劈头一顿臭骂。五六十人当中有不少人刚才受了伤,现在又挨骂,气得咆哮如雷,有的人当即冲汪翼轸吼道:“你说我们不遵号令,谁让你将弟兄放在太阳底下烘烤却迟迟不下命令,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你拿不出破阵的良策,弟兄们帮你下决心试阵有什么不对?再说谁知道那破竹篙不成事呢?”汪翼轸冷笑道:“谁说我没有办法破阵了?我没下命令让你们进攻便是在安排破阵的事,你们不遵号令,分明没把我这个盟主放在眼里,既然这样,我老叫花子愿意让贤,你们另外找个人做盟主吧。”众人听他的口气已经有了破阵之法,哪里会同意他甩手,当即有不少人将强嘴的几个人一顿好骂,其他的人则陪着笑脸使劲挽留汪翼轸。汪翼轸摆了一会儿架子,等火候差不多了,才道:“唉,老叫花子德薄才疏,挑不起这副担子,要让贤吧你们又不许,真是难办。就算我脸皮厚仍占着这个位置,你们不听我的号令我也办不成大事呀。”那几个强嘴的只得低眉顺眼地道:“盟主,我等知错了,回去必定管束好弟兄们,唯盟主马首是瞻。”“那好吧,姑且信你们这一回。”汪翼轸装作回心转意的模样,“不过我可说好了啊,你们再不听号令擅自行动,我坚决不干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众人齐声道:“盟主放心,我等齐奉号令,再不敢违令擅动了。”“那好。其实要破阵,我老叫花子也没辙。”汪翼轸看着众人面色一变,马上补充道:“不过,我却知道谁能够破掉下面的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