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郁长权眼中反倒闪过狡黠和得意的笑意,猛然大声叫唤:“救命啊!魔道的人要杀我,我是茅山派的弟子呀!”褚小蝶意识到不妙,只觉一股子庞沛难明的仙力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力道之强远远超出她的道行。她手中的仙剑自然无法继续向郁长权斩将下去,改为横挡出去与一道电躲般袭来的黄色剑光猛烈相撞。两剑猛烈撞击之后,她吃力不住被撞退三、四丈,与此同时郁长权也在这一刻消失在剑芒当中。“好个魔道,敢伤我茅山弟子,也不先问问我土茅真人答不答应。”一个胖墩墩的道士负手出现在面前,剑光收回来绕身徐徐飞舞着。郁长权抱着土茅真人的大腿涕泗横飞:“师祖救命,您老人家要是再晚来一步,您嫡传徒孙的小命就已被这魔道恶妇所害。”褚小蝶不敢造次,亮出无名指金印,浅施一礼:“晚辈峨嵋派橙眉真人门下清怡见过土茅真人。”“真是峨嵋派的。”土茅真人识得峨嵋派的金印,高昂的语调不知不觉间降下许多。茅山派的规模和实力在仙道界只勉强算得上中等,比峨嵋差太多,他本人算起辈份或许还高过橙眉真人,论道行却远远不及,峨嵋派他得罪不起。可上年纪的人大多爱护短,被揍得惨兮兮的郁长权是他土茅真人的嫡传徒孙,就算自己的脸丢得起,茅山派的脸却丢不起。于是土茅真人语气不善地道:“小辈,若鄙派不肖弟子为恶,便是我这做长辈的教导不严,理当亲自缚之回山在列代祖师灵前数其罪状,执行门规,不想竟惊动道友大驾出手代为教训,这个人情贫道代鄙门上下记下了。”他又侧过身狠踹郁长权一脚,骂道:“业障,瞎了你的狗眼,连峨嵋派的长辈都分辨不出来,难道你师父没教过你长幼尊卑有序?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废了你。”褚小蝶对土茅真人夹枪带棒外加威胁的话暗暗生起警惕。仙道界就是这样子,因为种种历史恩怨夹缠不清,各派之间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勾心斗角争得不亦乐乎,落单的弟子往往是彼此下手的目标。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动别的门派的弟子就该在惊动其门派前速战速决,只要事后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行动的正义性,吃亏的一方为了顾全大局多半会采取隐忍的态度。之前是她褚小蝶追杀郁长权,现在轮到土茅真人极有可能向她发难,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上得台面的理由,而眼下似乎这个理由并不难找。果然,郁长权叫起撞天屈:“祖师爷,徒孙实在是冤枉,这丫头追杀了我三天三夜,半个字也没透露过她是峨嵋派的人,现在才说自己是峨嵋派的,绝对是个假冒的,再说一个勾结邪道、虐杀凡人、毁坏逝者躯体的大凶大恶之徒,一个自己承认自己是魔道的女魔头怎么可能是峨嵋派的弟子?”土茅真人眉头一耸:“竟有这样的事?你说来听听。”“弟子两天前到徒弟穆淀家做客,这女魔头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向穆淀大打出手,弟子见这女魔实在凶悍,非有师门法宝不可相敌,所以回家取法宝。”“你这业障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当年我就知道你是块废料,临阵脱逃也不怕丢我茅山派的脸,等这事了了后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当我再回到穆家的时候,看见穆家上下妇幼十余口都遭到虐杀,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全被撕成碎块。这女魔正和卢回风站在尸块堆里卿卿我我,看见我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便一起上来杀我。”“卢回风,哼哼,好,很好。继续说。”土茅真人咬牙切齿地道。不知什么原因,他变得暴躁起来,两只眼中不觉泛起红丝。“徒孙虽有师门法宝五绝阴阳壶在手,可也敌不过这两人联手,最后连法宝都被他们击毁,只好仗着师祖传的土行仙术落荒而逃,这两人为杀人灭口一直紧追不舍,还反咬一口一路到处污蔑我是修魔道的凶徒。”“你胡说!”褚小蝶张口反驳:“明明是……”土茅真人粗暴地打断她的辩解:“你闭嘴,呆会儿问你时再回话。”郁长权可怜的模样地继续诉苦:“幸赖师门遁术奇妙,我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暂时甩脱他俩,躲到西北十几里外张同辉大人家。但没过多久他们俩便又追到,张大人的父亲故了,正在停灵,他们俩闯进来后因为一时间找不到我藏身位置,竟然用毁坏棺木和张老大人的遗体的恶毒手段迫我现身。”“竟有这等事?”土茅真人的语气里已有怒气。“此事不但张家上下,而且天师宫的凌初子道长和其他几个道长、禅师都亲睹了。弟子看不过,只好继续逃亡,刚到这里就被这女魔追上,几乎丢掉性命。那卢回风还留在张家,依他的阴狠心性定是要杀光张家满门灭口。”“一派胡言,我……”“住嘴!”土茅真人铁青着脸再次粗暴地打断欲为自己辩驳的褚小蝶,勾勾手指,一个土黄色的半透明蚕茧蓦然出现包裹住她。褚小蝶一直暗中全力戒备,无奈她金丹期的道行比对方至少合体期的修为相差十万八千里,不及反抗就被强大的力量摁得死死的,丝毫没有逃脱的机会,好在光茧里只限制她的活动范围,没禁锢她的仙力。土茅真人之前看不透她的道行,才不顾身份地采取偷袭手段,此刻见她的实力不过尔尔,胆气也粗起来,恶狠狠地道:“张家离此不远,我亲去查证,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你。长权,你看住她,别让她跑了。”丢下两粒丹药后离开了。郁长权服下两粒丹药,凑近前对她叹气:“唉,你哪个小白脸不好勾搭,非要勾搭上卢回风。”褚小蝶没理他,有时间斗嘴不如服下九转元气丹抓紧时间恢复元气,为随后可能的恶战做准备。“卢回风是什么人?崆峒派的叛徒,一个专骗女仙贞洁和元阴的恶棍,这人极聪明、极机警,手段极毒辣,做事极隐秘,还懂得一套邪术令受害的人宁可死也不透露他半个字,所以其人恶行不彰,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郁长权摇着脑袋怪里怪气地道:“土茅老儿不走运,最疼爱的孙女惨遭他的毒手,老头儿费尽心思才查出真相,可为顾全孙女的名声声张不得,于是发下狠满世界地找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同他沾上关系,你说老头儿能轻饶你吗?”褚小蝶半睁眼睛淡然问:“你认识卢回风?”“当年他绕着我师妹献殷勤的时候我就同他相识,下山后的这些年常听同道朋友提起他的事迹,十分仰慕哪。你有没有被他得了手去?看上去不象,可能他被老头儿追得紧,没时间在你身上下功夫吧。似你这种名门望族的女弟子,道基又这么高,元阴那是万中选一的大补之物呀。”“住嘴!你的鬼话瞒得了一时,岂能瞒过一世?”“老头儿平时是个精明人,只可惜听见卢回风三个字后会犯糊涂,谁知道他回来会不会犯失心疯杀掉你。”“他未必杀得了我,你未必逃得脱杀身之祸。”“你连护身法宝都没了,道行那么浅,凭什么从老头手下逃生?”“你就如此笃定土茅真人一定杀我?或许半道上他就识破你的谎言了。”“识破又怎样?你以为大爷我会呆鸟一般等他回来吗?”郁长权近前掏出一张符拍到光茧上,纸符化成青光迅速融进去,光茧开始以肉眼分辨得清的速度慢慢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