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韩文在笑着,虽然在他面前的人,并不好过。荆无命抿着嘴,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他的心却像是在滴血,好半晌,他说道:“你能杀了上官金虹?”韩文很有自信的说道:“能!”“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荆无命又说道。韩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为何?”荆无命缓缓地说道:“因为他已经找到代替我的人了!”“阿飞?”,韩文又问道,荆无命点头,沉默不言,韩文咧着嘴笑了,道:“阿飞已经成为阿废了!他达不到上官金虹想要他代替你的完美地步,势必会恼羞成怒……呵呵呵!你信吗?”荆无命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说道:“他不会那么没用的,否则……他也不会把我的剑拿走!”“你不信?”,韩文说道。荆无命摇头:“绝不相信!”“那就跟我走!咱们拭目以待,如何?”,韩文呵呵的笑了下,起身便走,他们还是用那种很奇特的方式在行走。阿飞真的废了?是的!林仙儿这个女人,非常的实际,上官金虹比阿飞强,所以她又攀附上了上官金虹,但上官金虹只想让她成为工具,用来刺激阿飞,令阿飞成为下一个荆无命的工具。但阿飞没能再次的承受住打击,他承受不住。逃走了,林仙儿紧接着也被上官金虹赶出来了,在上官金虹的眼里。权利,才是永恒,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不会动心的!初春时节,天还有些冷,但炉火已熄。不过,这间破陋的屋子里燃烧着的是另一种火。一条修长、浑圆的腿自床沿垂下,在朦胧中看来更白得耀眼。腿蜷曲。人颤抖。阿飞紧张得就像是一根弓弦。箭已在弦上,寻找着箭垛。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极度疲劳后的紧张最难令人忍受。林仙儿当然是有经验的人。她闪避着,推拒着。喘息着:“等一等……等一等……”阿飞的回答不是言语,是动作。他显然已不想再等。林仙儿咬着唇,望着他布满红丝的眼睛。“你……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问我?”阿飞愣住了:“问什么?”林仙儿,搭配:“问我是不是已经和上官金虹……”阿飞的动作突然停住。就像是被人踢了一脚。林仙儿盯着他:“你一直没有问。难道你不在乎?”阿飞不停地在流汗,汗使人软弱。林仙儿已感觉到他的软弱。“我知道你一定在乎的,因为你爱我。”她的声音酸楚,眼睛里却带着种残酷的笑意,就像是一只猫在看着爪下的老鼠,就像是上官金虹在看着她的时候。阿飞的声音嘶哑:“你有没有?”林仙儿叹息着:“一只老鼠若是落入了猫的手里,你不必问,也该知道她的结果。”阿飞突然倒了下去。已愤怒得不能再有任何动作。林仙儿轻抚着他的脸,仿佛已有泪将流落:“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是我不能不说,因为我本想将这身子清清白白地交给你的,只可惜……”,她伏在阿飞胸膛上,流着泪:“我现在真后悔为什么要让你等这么久,虽然是为了你,可是我……”阿飞忽然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所以我一定要还你的清白。”林仙儿黯然道:“这是永远没法子还的。”阿飞道:“有!我有法子。”,他紧握着双手,咬着牙道:“只要杀了上官金虹,杀了玷污你的人,你就还是清白的……”他声音忽然停顿,因为他听到窗外有人在冷笑!一人冷笑着道:“这么样说来,你要杀的人就太多了!”另一人冷笑道:“这条母狗身子根本就从来也没有清白的时候,只要是跟她见过面的男人,除了你之外,谁都跟她睡过觉。”第三人笑道:“你若要将跟她睡过觉的男人全都杀死,就算每天杀八十个,杀到你胡子都白了的时候,也杀不完的。”这屋子一共有三个窗户。每个窗户外都有个人。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虽不同,却又有种很奇特的相同之处。尖锐,做作,无论谁听了都想吐。阿飞跃起,掀起被,盖住了林仙儿**的身子,踢出枕头,击灭了桌上的灯,厉声道:“什么人?”他本想冲出去,但身子跃起后,又退回,紧守在林仙儿身旁。窗外的三个人都在大笑:“你难道还怕这母狗的身子被我们看到?”“她早就被人看惯了,没有男人看她,她反而会觉得不舒服。”“砰”,窗户忽然同时被撞开。三道强烈的光柱从窗外照进来,集中在林仙儿身上。是孔明灯的灯光。只能看得到灯光,却看不到灯在nǎ里,也看不到人在nǎ里。眩目的灯光亮得人眼睛都张不开。林仙儿用手挡住了眼睛,棉被从她身上慢慢地往下滑,渐渐露出了她的脚,她的腿……她并没有将这条被拉住的意思,她的确不怕被人看。阿飞咬着牙,将衣服摔过去,厉声道:“穿起来!”林仙儿眼波流转,忽然笑了,道:“为什么?你难道认为我见不得人?”她又已几乎完全**,又在媚笑。她又同时用出了她的两种武器。阿飞抄起张凳子,摔碎,握着了两只凳脚,厉声道:“谁敢进来,我就要他死!”外面的三个人又笑了,这次笑声是从门外传进来的:“他居然还想要人的命。”“就凭他现在这样子。谁的命他都休想要得了。”“他至少还能要一个人的命──要他自己的命!”又是“砰”的一声大裂,厚木板做成的门突然被打得粉碎。木屑纷飞,三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三个黄衣人。三个人头上都戴着顶竹笠。紧紧压在眉毛上,掩起了面目。这正是“金钱帮”属下独特的标布。第一人手上缠着根金链,链子两端,悬着个瓜大的铜锤。第二人和第三人用的是刀剑。鬼头刀和丧门剑。三个人的武器都已在手,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杀人的机会。阿飞突然镇定了下来,正如一条饥饿而愤怒的狼,忽然嗅到血腥气时。反而会镇定下来一样。他的反应虽已慢,体力虽衰退,可是他的本能还未丧失。他已嗅到了血腥气。林仙儿却还在笑着。笑得更媚,道:“原来是‘风雨双流星’向松向舵主到了,失迎失迎。”向松手里的流星不停地轻轻摇摆着,他的人却稳如泰山。林仙儿道:“向舵主这次来。是奉了上官金虹之命来杀我的么?”向松道:“你猜对了。”林仙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上官金虹这么急着想要我的命。”向松道:“用不着的人,就得死。”林仙儿道:“你猜错了,他并不是为了这原因才想杀我。”向松道:“哦?”林仙儿道:“他要杀我,只不过为了怕我再去找别的男人,丢他的面子。”向松冷冷道:“上官帮主的命令从来用不着解释,只执行。”林仙儿瞟了阿飞一眼,道:“你们敢闯到这里来杀我,想必是认为他已不能保护我。”向松道:“他不妨试试。”执刀的人忽然冷笑道:“他已不必试。”林仙儿道:“哦?”执刀的人道:“你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自然也知道他已不能保护你了,既然大家都知道。又何必试?”林仙儿又笑了,道:“不错,他的确已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也在替他难受,只不过……”她慢慢地站起来,**裸地站在灯光下,慢慢地接着道:“你认为我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护自己呢?”她胸膛骄傲地挺立,腿笔直。她的皮肤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奶油色的缎子。这身材的确值得她骄傲。阿飞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冷汗如豆,一粒粒滴落。林仙儿的手在自己身上轻抚,柔声道:“你们杀了我,不会觉得可惜么?”向松也叹了口气,缓缓道:“有些女人拿自己的身子来付账,付脂粉的账,付绸缎的账,无论对谁都从不小气,但你却不同。”林仙儿笑道:“我当然不同。”向松道:“你比她们更大方,你用你自己的身子付小费,甚至连替你开门的店小二,只要你高兴,你都会让他满yi。”林仙儿媚笑道:“你是不是也想问我要小费?”她慢慢地走过去,道:“你来拿吧,我付的小费,任何人都不会嫌多的。”向松木立。林仙儿走到他面前,想去勾他的脖子。向松忽然出手,捶击胸膛。林仙儿凌空一个翻身,落在**怔住了!向松头上的竹笠已被打落,露出了他的脸。一张苍白的脸,满是皱纹,没有胡子,一根胡子都没有。林仙儿忽然大笑了起来,道:“难怪上官金虹要你们来杀我,原来你是个阴阳人──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向松冷冷地盯着她,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过了很久,他目光才转向阿飞,一字字道:“你最好出去。”阿飞道:“出去?”向松道:“难道你还想保护这条母狗?”阿飞的手渐渐垂落。向松道:“所以你最好出去,我杀她的时候,你最好莫要在旁边瞧着。”阿飞道:“为什么?”向松狞笑,道:“因为你若在旁边瞧着。一定会吐。”阿飞沉默了,垂下了头。林仙儿的笑声已停止。到了这时,她也已笑不出。就在这时。阿飞已出手!阿飞的本能还未消失。他选择的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只可惜他反应已慢,体力已衰。金光一闪,流星般飞出。木屑纷飞,阿飞手里的凳子脚已被击得粉碎。向松冷笑道:“我奉命来杀她,不是杀你,我从不愿多事,所以你还活着。”阿飞紧握着两截已被打断了的木凳脚。就像是一个快淹死的人紧握着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但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希望?他本是杀人的人。他杀人,别人杀他。但现在,他已不能杀人。别人也已不屑杀他。这表示他在别人眼中已全无价值,他是死是活,别人也不放在心上。“一个人要爬起来很难,要跌下却很容易。”阿飞突然想起他去救李寻欢的时候。和荆无命决斗的时候。被韩文拯救的时候……那时他在别人眼中,还是不可轻视的。但现在呢?那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但现在想来,却已遥远得几乎无法记忆。向松的声音似乎也已遥远:“你要留在这里也无妨,我就要你看看真正的杀人是什么样子的。”突然一人缓缓道:“凭你也懂杀人么?你只怕还不配!”缓慢的语声,既无高低,也没有情感,向松是熟悉这种声音的。只有荆无命说话才是这种声音!荆无命!向松骇然回首果然瞧见了荆无命!他的衣衫已破旧,神情看来也很憔悴。但他的那双眼睛──死灰色的眼睛,还是冷得像冰,足以令任何人的血凝结。向松避开了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手。他的左手还是用布悬着,手的颜色已变成死灰色,就像是刚从棺材里伸出来的。这本是只杀人的手,但现在却只能令人作呕。向松笑了,淡淡笑道:“在下虽不懂杀人,却还能杀,荆先生虽懂得杀人,只可惜杀人并不是用嘴的,是要用手!”荆无命的瞳孔又在收缩,盯着他,一字字道:“你看不到我的手?”向松道:“手也有很多种,我看到的并不是杀人的手。”荆无命道:“你认为我右手不能杀人?”向松微笑道:“人也有很多种,有些人容易杀,有些人不容易。”荆无命道:“你是哪一种?”向松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杀不死的那一种。”他目中充满了仇恨,像是在激荆无命出手,他要找个杀荆无命的理由。荆无命忽然笑了。他也和上官金虹一样,笑的时候远比不笑时更残酷,更可怕。向松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荆无命道:“原来你恨我?”向松咬着牙,冷笑道:“不恨你的人只怕还很少。”荆无命道:“你想杀我?”向松道:“想杀你的人也不止我一个。”荆无命道:“但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向松道:“要杀人就得等机会,这道理你本该比谁都明白。”荆无命道:“你认为现在机会已来了?”向松道:“不错。”荆无命忽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有个秘密你还不知道。”向松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睛凝住着他的咽喉,缓缓道:“我右手也能杀人的,而且比左手更快!”“快”字出口,剑已刺入了向松的咽喉!谁也没有看到这柄剑是从nǎ里拔出来的,更没有瞧见剑怎么会刺入向松的咽喉。只瞧见寒光一闪,鲜血已进出,只听到“格”的声音,向松的呼吸就已停顿,连眼珠子都几乎完全凸了出来。“鬼头刀”和“丧门剑”的跟珠子也像是要凸了出来。两个人一步步向后退,退到门口。荆无命根本没有回头,冷冷道:“你们既已听到了我的秘密,还想走?”寒光又一闪!鲜血飞溅,在灯光下看来就像是一串玛瑙珠链。红得那么鲜艳,红得那么可爱!良药苦口,毒药却往往是甜的。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最可怕、最丑恶的东西。在某一刹那间看来,往往比什么都美丽,比什么都可爱。所以杀人的剑光总是分外明亮,刚流出的血总是分外鲜艳。所以有人说:“美,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真实”,绝不会有美。杀人的利剑也和菜刀一样。同样是铁,问题只在你看得够不够深远,够不够透澈。可是。也有人说:“我只要能把握住那一刹间的美就已足够,永恒的事且留待予永恒,我根本不必理会。”就在一瞬间以前,向松还是享名武林的“风雨双流星”。还是“金钱帮”第八分舵的舵主。但现在。他已只不过是个死人,和别的死人没什么两样。荆无命垂着头望着他的尸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特,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样。这是不是因为他直到现在才能体会到“死”的感觉?这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只有在意兴萧索时,才能体会到死的感觉?林仙儿终于长长吐了口气。这口气她已憋丁很久,到现在才总算吐出来。她瞟着荆无命,似笑非笑,如诉如慕。轻轻道:“想不到你会来救我。”荆无命没有抬头,冷冷道:“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林仙儿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也许我知道你的意思。”荆无命霍然抬起头,盯着她,道:“你知道什么?”林仙儿道:“你来救我,只因为上官金虹要杀我。”荆无命盯着她。林仙儿道:“你恨他,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你就要破坏。”荆无命还是盯着她。林仙儿叹了口气,道:“直到现在,我才总算知道了你这个人,才知道上官飞也是你杀的。”荆无命的眼睛忽然移开,移向掌中的剑,缓缓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林仙儿忽又笑了,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因为你若杀了我,岂非正如了上官金虹的心愿?”,她甜甜地笑着,接着着又道:“你非但不会杀我,而且还会带我走的,是么?”荆无命道:“带你走?”林仙儿道:“因为你既不能让我死在上官金虹手上,又不愿让我泄露你的秘密,所以你只有带我走。”她声音更温柔,道:“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去,无论你要到nǎ里,我都跟着。”荆无命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瞧了阿飞一眼。他仿佛直到现在才发现有阿飞这么个人存在。阿飞却已似忘了自己的存在。林仙儿也瞟了阿飞一眼,忽然走过去,一口口水重重唾在他脸上。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已不必再说。林仙儿终于跟着荆无命走了。阿飞没有动。口水干了。阿飞没有动“你好!”;走了好长一段路,黑夜中,突然有这么两个字儿响起,林仙儿没有被惊吓到,只觉得如坠冰窟,因为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正是她最恨的人之一!身躯颤抖的看着前方:“韩……文!”天空中忽然雷声大作,韩文仰着天看了看,叹息了一声,道:“要下雨了,该走了!”荆无命缓慢而有节奏的走到了韩文身后,没有一丝表情,林仙儿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韩文笑着看着她,道:“这……就是你的下场!你现在去找上官金虹,他只会杀了你!不不不!他现在就想杀了你!因为你,阿飞竟然久久的不能振作,算了!跟你说什么!滚蛋吧!”林仙儿望着远处,那两道身影竟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黑暗,不错,现在的确很黑暗,因为夜已更深,怔怔的站在原地,林仙儿发现自己被骗了!荆无命现在找到了新的方向,他跟本就不在乎他右手也会用剑的秘密泄露出去,更不会在乎上官飞是他杀掉的事情被说出去……她突然发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不不不!或许……还有一个人!“只要我去找他,无论什么时候,他还是会爬着来求我的。”。“没有我,他根本活不下去。”林仙儿真的这么有把握?她的确有把握,因为她知道阿飞爱她爱得要命。但阿飞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他一定还在那屋子里,因为那是‘我们的家’,那里还有我留下的东西,留下的味道。”,“他一定还在等着我回去。”。想到这里,林仙儿心里忽然觉得舒服多了。“他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一定还是在整天喝酒。那地方一定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连那些死尸都还没有搬走。”,想到这里,林仙儿又不禁皱了皱眉。“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一见他。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抢着去做了,根本不用我动手。”,林仙儿满足地叹了口气,一个人已到了她这种时候,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回去,还有人在苦苦地等着她,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愉快。“以前我对他也许的确太狠了些。将他逼得太紧,以后我也要改变方针了。男人就像是孩子。你要他听话,多少也得给他点甜头吃吃。”,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热。“无论如何,他毕竟不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甚至比我所遇见的那些男人全都强得多。”她忽然发觉自己还是有点爱他的。她这一生中,假如还有个人能真的令她动一点感情,那人就是阿飞了,想得越多,她就越觉得阿飞的好处比别人多。“我真该好好地对他才是,像他这样的男人,世上并不多,以后我也许再也找不到了。”越想她越觉得不能放弃他。也许她一直都在爱着他,只不过因为他爱得太深了,所以才令她觉得无所谓。他爱她爱得若没有那么深,她说不定反而会更爱他。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人性的矛盾。所以聪明的男人就算爱极了一个女人,也只是藏在心里,绝不要将他的爱全部在她面前表现出来。“阿飞,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令你伤心了,我一定天天陪着你,以前的事全已过去,现在我们再重头做起。只要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我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你。”但阿飞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呢?林仙儿忽然觉得并不十分有把握,对自己的信心已动摇。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只因她以前从未觉得阿飞对她有如此重要,无论阿飞对她是好是坏,她都全不放在心上。一个人只有在很想“得到”的时候,才会怕“失”。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正是人的许多种弱点之一。可悲的是,你想“得到”的人越急切,“失去”的可能就越大。林仙儿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看到小路旁的屋子。屋子里居然有灯。她忽然停下来,将贴身小衣的衣襟撕下了一块,就着雨水洗了洗脸,又用手指做梳子,梳了梳头发。她不愿让阿飞看到她这种狼狈的样子。因为她绝不能再失去他。屋子里的灯还在亮着。灯在桌上。灯的旁边,还有一大锅粥。屋子里并不像林仙儿想像中那么脏,尸体己搬走,血渍已清扫,居然打扫得十分干净。阿飞正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粥。他吃东西的时候一直很慢,因为他知道食物并不易得,所以要慢慢地享受,要将每一口食物都完全吸收,完全消化。但现在,他看来却并不像是在享受。他脸上甚至带着种厌倦的神色,显然是在勉强自己吃。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是不是因为他不想倒下?夜已深。一个人面对着孤灯,慢慢地喝着粥。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象的人,绝不会想到这景象是多么寂寞,多么凄凉。然后,门轻轻被推开了。林仙儿忽然出现在门口,瞧着他。在看到阿飞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一阵热血上涌,就好像流浪已久的游子骤然见到亲人一样。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会有这种感觉。她的血本是冷的。阿飞却似乎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进来,还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就好像世上只有这碗里的粥才是真实的。但他脸上的肌肉却似在逐渐僵硬。林仙儿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小飞……”这呼唤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甜蜜。阿飞终于慢慢地抬起头。面对着她。他的眼睛还是很亮,是不是因为有泪呢?林仙儿的眼睛似也有些湿了,柔声道:“小飞,我回来了……”阿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似已僵硬得不能有任何动作了。林仙儿已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轻轻道:“我知道你会等我的,因为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的对我好。”这一次她没有用手段。这一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已决定要以真心对他。“我现在才知道别的人都只不过是利用我……我利用他们,他们利用我!这本没有什么吃亏的,只有你。无论我怎么样对你,你对我总是真心真意。”她没有注意阿飞脸上表情的变化。因为她距离阿飞已越来越近了,已近得看不清许多她应该看到的事。“我决心以后绝不再骗你,绝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无论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依着你,都可以答应你……”“嘭”,阿飞手里的筷子突然断了。林仙儿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她的声音甜得像蜜。“以前我若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我会要你觉得无论你对我多好,都是值得的。”她的胸膛温暖而柔软。无论任何人的手若放在她胸膛上,绝对再也舍不得移开。阿飞的手忽然自她胸膛上移开了。林仙儿眼睛里忽然露出丝恐惧之色道:“你……你难道……难道不要我了?”阿飞静静地瞧着她。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林仙儿道:“我对你说的全都是真话,以前我虽然也和别的男人有……有过。但我对他们那全都是假的……”她声音忽然停顿,因为她忽然看到了阿飞脸上的表情。阿飞的表情就像是想呕吐。林仙儿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道:“你……你难道不愿听真话?你难道喜欢我骗你?”阿飞盯着她,良久,良久,忽然道:“我只奇怪一件事。”林仙儿道:“你奇怪什么?”阿飞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字字道:“我只奇怪,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的!”林仙儿忽然觉得全身都凉了。阿飞没有再说别的。他用不着再说别的,这一句话就已足够。这一句话就已足够将林仙儿推人万劫不复的深渊。阿飞慢慢地走了出去。一个人若已受过无数次打击和侮辱,绝不会不变的。一个人可以忍受谎言,却绝不能忍受那种最不能忍受的侮辱──女人如此,男人也一样。做妻子的如此,做丈夫的也一样。林仙儿只觉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往下沉……阿飞已拉开了门。林仙儿忽然转身扑过去,扑倒在他脚下,拉住他的衣服,嘶声道:“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我现在已只有你……”阿飞没有回头,却抬头了,因为天降暴雨。他只是慢慢地将衣服脱了下来。他精赤着上身走了出去,走入雨中。初春的雨,很冷。可是雨很干净。他终于甩脱了林仙儿,甩脱了他心灵上的枷锁,就好像甩脱了那件早已陈旧破烂的衣服。林仙儿却还在紧紧抓着那件衣服,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件衣服外,就再也抓不住别的。“到头来你总会发现你原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都是空的……”林仙儿泪已流下。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原来的确是一直爱着阿飞的。她折磨他,也许就因为她爱他,也知道他爱她。“女人为什么总喜欢折磨最爱她的男人呢?”到现在,她才知道阿飞对她是多么重要。因为她已失去了他。“女人为什么总是对得到的东西加以轻蔑,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时才知道珍惜。”,也许不只女人如此。男人也是一样的。林仙儿突然狂笑起来,狂笑着将阿飞的衣服一片片撕碎:“我怕什么,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只要我喜欢,要多少男人就有多少男人,我每天换十个都没有关系。”她在笑,可是这笑却比哭更悲惨。因为她也知道男人虽容易得到,但“真情”却绝不是青春和美貌可以买得到的……林仙儿的下场呢?没有人知道。她好像忽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两三年以后,有人在长安城最豪华的青楼中,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妓”女。因为她要的不是钱,而是男人。据说她每天至少要换十个人。开始时,当然有很多男人对她有兴趣。但后来就渐渐少了。那并不仅是因为她老得太快,而是因为大家渐渐发现她简直不是个人,是条母狼,仿佛要将男人连皮带肉都吞下去。她不但喜欢摧残男人。对自己摧残得更厉害。据说她很像“江湖中的第一美人”林仙儿。可是她自己不承认。又过了几年。长安城里最卑贱的娼寮中,也出现了个很特别的女人,而且很有名。她有名并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丑,丑得可笑。最可笑的是,每当她喝得烂醉的时候,就自称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她说的话自然没有人相信雨很冷。冷雨洒在阿飞胸膛上,他觉得舒服得很。因为这雨令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麻木的,两年来。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且他觉得很轻松,就像是刚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远处有人在呼唤:“过来……”呼声很轻,若在几天前,他也许根本听不见。但现在,他的眼睛已不再瞎,耳朵也不再聋了。他停下,问:“谁?”一个木亭当中,一个身着狐裘大氅的人在看着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跟他很像的人。阿飞走了过去,拱手作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韩先生!我……又活过来了!”阿飞又已站了起来,而且站得很直。韩文很高兴的点着头,道“你果然已将你的枷锁甩脱了。”阿飞道:“枷锁?”韩文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蒸笼,也有他自己的枷锁,只有很少人才能将自己的枷锁甩脱。”阿飞道:“我不懂。”韩文笑道:“你不必懂,你只要能做到就好了。”阿飞沉默了很久,忽然道:“我懂了。”韩文有些讶异,笑道:“你真的懂?……那么我问你,你是怎么样将那副枷锁甩脱的?”阿飞想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忽然想通了。”“忽然想通了”,这五个字说来简单,要做到可真不容易。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得道,就因为他忽然想通了。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才总算“忽然想通了”。无论什么事,你只要能“忽然想通了”,你就不会有烦恼,但达到这地步之前,你一定已不知道有过多少烦恼。韩文也想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能想通了,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少啊!”阿飞抿着嘴唇儿,道:“他呢?”他?他自然是李寻欢。韩文眯了眯眼睛,道:“也许是在寻找自我吧?”“你呢?”,阿飞又问。你?你自然是韩文。韩文笑了,道:“我在等着他寻找到自我!”阿飞看着荆无命,好半晌,目光回转,又看向了韩文,道:“你们之间必有一战吗?”“必有!就像是我与上官金虹之间必有一战一样!只不过是时日长短问题!”,韩文慢慢的说道;看了看天色,他又说道:“我与上官金虹上一次约在七天之后,正巧是明天,也就是他儿子的头七,但愿他儿子能等一等他,在奈何桥上相聚一下……”阿飞沉默无言。雨渐渐的小了,韩文慢慢地走了,但他又停下了脚步,荆无命也停下了脚步。韩文道:“你最好帮我约一下李寻欢!我实在是等不及了!索性就在明天,把一切的事情全部都了解掉吧!”阿飞错愕,愣在原地!一天之内与两个高手决战,他不要命了吗?想到这里,阿飞竟然有些担心,可他更担心的是李寻欢,那个一直很关心他的人,如今好了吗?是否还在借助雕刻来稳定自己因为喝酒喝得太多而发抖的手呢?ps:ps:这一卷,也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