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六月碧草青青,栀子飘香,正是啖杨梅的好时节。清晨下了一场及时雨,使得湿闷的暑气消散了许多,小商贩们陆陆续续端着自家货品出来沿街摆上了摊,梳子摊、面人摊、拉面摊、扇子摊……自然还有杨梅摊。形形色色的路人皆换上了夏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手中都握着一把扇子,各式各样,蒲子扇、鹅毛扇、纸折扇、竹扇……轻轻晃着,悠悠扇着,好不清闲。牧歌耷拉着眼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困,春夏交替激发无穷困意。杨简却丝毫未感受到困意,一路南下都是兴致盎然的样子。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只因杨简的家乡应州地处西北交界处,杨简在拜入无极门跟着诸葛先生到青云山之前从未出过应州,每日见到的都是古道西风、戈壁孤雁的景色,自跨入江南地界后就被江南小镇的灵秀魅力所折服,一路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碰上有趣的索性拉住牧歌驻足观望半天,还要一问究竟。啥叫打破沙锅问到底,牧歌总算是明白了,想着杨简是第一次到江南便耐着性子一一做了说明,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干脆直接丢给杨简一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意如此,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必去理会的。”天意?杨简回头看了看方才擦肩而过的一对小夫妻茅塞顿开,原来他与小师姐的相遇相识也是天意啊!想着想着脸又红了。牧歌拽着兜里仅剩的一两银子,眼巴巴地盯着杨梅摊,半晌,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二人不知不觉走了一上午竟走到了临河镇。牧歌望着一年前初出云谷时与易凡、宁飞一起休息过的临河酒楼,心中感慨万千,楼还在,人却不在了,想进去吃顿饭回味一下兜里却没有足够的银子,悲哀啊悲哀!临河酒楼对面有一家面摊曰李家面摊,据说打面手艺代代相传,据传碗面价格实惠公道,自然而然就吸引了牧歌这样的无银一族。牧歌叫了两碗阳春面,甭说味道还真不错,高高兴兴地吃完面条喝完汤,唤来摊主结账,傻了,两碗阳春面竟差点要了一两银子!“这价格还叫实惠公道?这叫打虚假广告欺骗顾客!咱去衙门告你!”牧歌激动了,红着脸吼道。摊主大叔从容镇定,不紧不慢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块木板,丢到桌上一指,哼哼笑道:“明码标价!看两位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莫不是想吃白食!”“这叫暗码标价!塞在桌子底下谁看得见!莫不是您的眼睛长在脚背上?”牧歌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李家阳春面代代相传皆是如此价格,临河镇中若是能找出一家面摊比李家面摊便宜,这面摊就送与你!”摊主大叔双手叉腰挑了挑眉,自信到不能再自信。“哟!李叔,今日又来俩吃白食的啊!”河中画舫掌竿的男子兴冲冲地朝河岸挥手喊道。牧歌咬咬牙掏了半天掏出仅剩的一两银子丢给摊主,“找我铜钱!”摊主大叔收起银子颇有几分得意,随手丢给牧歌一串铜钱,哼唧道:“有银子还想着吃白食!”“我!我忍!”牧歌收起铜钱拖住杨简钻出人群,“找其他面摊,找到便宜的回来砸场子!”二人走遍了整个临河镇,问遍了大大小小所有面摊,两碗阳春面的报价都在一两银子以上。牧歌晃着那串铜钱沮丧啊沮丧,原来路人说的并不假,只是贫富差距大了些而已!此刻越发觉得做穷人真的很惨。“小师姐,要不咱们去应州吧,应州的阳春面比此处可便宜多了!”杨简提议道。“不!”牧歌摸了摸裤子内袋问千魂借来的十两银子,龇着牙嘿嘿一笑,“咱们要在此处赚银子,杨简可知谁的银子最好赚?”“不知道!”杨简答得很干脆、很诚实。“女人!咱们要赚女人的银子!”牧歌指着河中画舫,目光炯炯道:“那可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走,买材料去,今儿个咱们要狠狠捞他一笔!”杨简看着买来的黄瓜、鸡蛋、蜂mi不解,小师姐说要捞他一笔,莫非是想卖鸡蛋饼赚银子?可卖鸡蛋饼还得有锅有灶有油啊!牧歌嘿嘿笑着不语,敲破鸡蛋将蛋清滤到新买的瓷碗中,加入一勺蜂mi,又将黄瓜洗干净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的,丢入碗中。杨简看着牧歌点点头似有所悟,原来小师姐想做凉拌黄瓜卖。牧歌笑嘻嘻地看了看杨简也不解释,宝贝似地端起瓷碗捧到怀中,“走,咱们赚银子去!”杨简琢磨着或许如此方法做出来的凉拌黄瓜比较好吃,小师姐既然如此做了必定是有她道理的,反正跟着小师姐便成!牧歌捧着瓷碗来到河边,挑中一艘装饰最为华丽的画舫,叮嘱杨简在河边候着,独自一人兴冲冲地掠了过去。方才落到甲板上,脖子上便架上了两柄明晃晃的大刀。“何人?”两名男子身着劲装,严肃地盯着牧歌正色道。“两位大哥,有事好说话么,舞刀弄枪的做什么。”牧歌捧着碗笑眯眯地看着两名男子。“此处已被沈公子包下,这位公子寻别处去吧。”两名男子见牧歌一副纯善的样子并无恶意,便收起了佩刀。“沈公子?”牧歌转了转眼珠心道,能将如此华丽的画舫包下这位沈公子必定是家产万贯了,沈公子家产万贯,那么那名被沈公子包下的女子自然而然就变得有银子了!嘿嘿,果然找对地儿了!牧歌夹住碗,朝两名男子抱拳,“多谢两位大哥!告辞!”一阵风,画舫门帘一挑,船头少了一人,船中便多了一人出来。船中只有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二十岁左右,长相颇为清秀,白白净净的,穿了一袭淡青色锦袍,不像习武之人更像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坐在桌边端着酒杯,看到牧歌似吃了一惊。女子长相甚是秀美,看到牧歌并未慌张依旧镇定地坐在一边。牧歌仔细看了看,这名女子不正是当日在莲湖镇参加斗花的秦烟姑娘么!牧歌轻咳了声,将碗放到桌上,“二位莫怕,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找秦烟姑娘。”男子挥挥手示意侍卫出去。“找我?”秦烟看看船中男子,秀眉一蹙,不解道:“找我做什么?”牧歌嘿嘿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碗,神秘兮兮道:“在下有一秘方,可保姑娘肤色润滑有弹性,今年斗花定能胜过秦青姑娘。”说起斗花,秦烟心中便有股子气,不服气,去年的斗花本该是她赢的,怎料秦青在最后关头凭着肌肤连胜一局,怎会不气!此刻听牧歌一说还真有些动心了。牧歌挑出一片黄瓜贴到手背上拍了拍,伸出手递给秦烟看,“姑娘请看,每日贴一刻钟保你肌肤更富弹性更加年轻红润。”秦烟蹙着眉头看了又看,有些担心,“这黏糊糊的是何物?”“秘方,此乃在下祖传的秘方!姑娘确定要的话,在下就将秘方告诉你。”牧歌挑着眉嘿嘿笑道。“万一未达到阁下所说的效果,而秦烟姑娘的脸出疹子了如何?”边上男子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牧歌。“二位若是不信由在下给姑娘试验一次如何?”牧歌捏住一枚黄瓜片贴到脸上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秦烟垂首想了想,笑着对男子道:“沈公子奴家想试上一试。”“恩,不妨试一试。”男子盯着碗中的黄瓜片颇有兴趣。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牧歌嘿嘿一笑,迅速抓起黄瓜片贴到脸上,坐到桌边,“需每日都如此敷脸,一月之后方能见效的。”“在下愿付一百两银子买下姑娘秘方,若是一月之后真有效果,再付姑娘一千两银子!”男子拍了拍手,门帘一挑,一名十二三岁的侍童便跑了进来。男子低声吩咐几句之后,侍童便从斜跨着的腰袋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到桌上,看着牧歌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一百两啊!白花花的银子,牧歌看得心花怒放,这银子也太好赚了!一刻钟过去,牧歌摘下贴在脸上的黄瓜,把脸凑过去给二人看了看,“如何?有没有感觉皮肤光滑了?”“与方才差不多。”男子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了,这秘方要长期使用才会有效果的。”牧歌抓住一百两银子塞入包裹中,贼兮兮笑道:“一月之后若是公子反悔了怎么办?”“在下沈庆云,一月后姑娘可到彩菱阁找在下。小九。”“是,公子。”侍童从腰袋中掏出一只小荷包递给牧歌,“公子将这只荷包交与彩菱阁掌柜的,他会便带你找到咱们公子了。”“沈庆云?”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啊,牧歌扶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记起原来这名男子便是师父当日假冒的彩菱阁掌柜,想不到竟如此年轻,“在下相信沈公子定是个守信之人。”牧歌将面膜的秘方写到纸上,其实就只有蛋清,蜂mi,黄瓜三样物品,至于比例那完全是自有发挥。沈庆云接过所谓的秘方一看忍不住摇摇头笑了,如此简单的秘方当真会有效果?那一百两怕是丢河里去了。这个面膜有没有效果牧歌自然是知道的,瞧着沈庆云的模样感情把自己当骗子了,牧歌皱皱鼻子不爽了,“沈公子放心,若是一月之后未有效果,在下愿意归还一百两银子,告辞!”“归还?”看来不是骗子?沈庆云笑着端起酒杯,xian起窗帘有趣地看着牧歌飞身掠上河岸。“何事令沈兄如此开心?”懒懒的声音伴着一股紫风,船中便多出了一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庆云,正是千魂。沈庆云指了指桌上瓷碗,笑了,“方才遇上一人过来卖秘方,挺有趣的。”“秘方?”千魂端起碗看了看,摇摇头,“如此恶心的东西是何秘方?”“据说能使皮肤红润光滑,在下一百两银子买了。”“沈公子是为奴家买的。”秦烟娇羞一笑,端起酒壶往杯中斟满酒,kao近千魂,玉手有意无意地划过千魂手背。千魂长眉一皱,甩开手坐到沈庆云身边,“沈兄为何每次都挑如此地方。”秦烟咬了咬嘴唇笑着kao到沈庆云身边。沈庆云看了看千魂,低声与秦烟说了几句。秦烟起身退去,秀眉紧蹙似有不甘。“此处安全。下一步该如何走?”沈庆云笑着问。“已拿下几处盐铺?”千魂嘴角一勾,把玩着酒杯问道。“十处。”“继续陪龙霸天玩玩。甘愿做吴情的狗,吴情偏不领情!”千魂看着沈庆云眨眨眼,“下回若再选此处,就在你亵裤上写上沈庆云专用五字再挂于此处!”明明是极度欠扁的表情,为何放在千魂身上会变得如此的无辜,如此的纯善。男人长得太好看也是种罪!沈庆云除了叹息惟有叹息,“下回彩菱阁!”“好!”话音一落,船中便只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