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江南县城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剩下的是无尽的萧瑟与凄凉。街道上随处可见散落在地的竹篓、木盆、竹篮子......城中有一处大些的空地本是热闹无比的市集此刻竟也变成了阴飕飕的停尸处,一具具尸首裹着白棉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街道另一头不断有侍卫抬着刚刚发现的尸首过来处理。一名中年汉子蜷缩在角落,粗布长衫沾满了厚厚的尘土,双目睁开着,空洞的眼神了无生气。两名劲装侍卫提着剑过来,伸脚踢了踢男子脊背,见男子未有任何反应,唾了一口甚为不耐,“又死了一个,真他妈晦气,脏你大爷的手!”“喏,二牛家就在那边。”光屁股小娃娃流着鼻涕伸手指了指。“乖,姐姐请你吃糖。”牧歌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娃娃脑袋递给他一颗碎银子。“你骗人,明明是哥哥。”小娃娃抹一把鼻涕,指着牧歌拔腿就跑了,“俺娘说骗人的人是坏人。”“我,我什么时候骗你了!”牧歌低头看看不甚凸起的胸部郁闷。“快将晦气鬼抬出去。”一名侍卫嘟囔着拿过白棉布裹住汉子。“两位大哥请稍等!”牧歌飞身跃上前,满脸讨好的坏笑,“这个汉子是不是二牛?”两名侍卫合力抬起汉子尸首,并未驻足理会牧歌只看了眼就顾自抬着汉子往街道尽头而去了。**裸的无视,牧歌愣愣地站在原处无语。“公子?”牧歌循着声音转过头。中年男子身着亚麻色粗布短襟,看着牧歌憨憨地笑着,“公子可是找二牛?”“恩。”牧歌点点头不知该如何称呼,咬着嘴唇想了半天问:“大叔可有一位老母亲?”“正是正是,我就是二牛。”二牛神情激动,一把抓住牧歌手臂,有些语无伦次,“公子见过我娘?我娘该在城内的,她怎会去了城外?我想起来了,娘说丰庆村有位神医,或许能治好我的湿热症,一早就起来说要过去瞧瞧......”二牛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夹杂着方言口音,牧歌听得迷迷糊糊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说:“大叔放心,她很好。此刻不能出去,怕是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打开城门,我帮大叔去说一声。吴盟主已经传令下去会将城门外的乡亲妥善安置好的,你不用担心。”“公子是好人呐!”二牛抹了把泪,看着萧瑟冷清的云州城大街叹气,“城中百姓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要如此惩罚我们!”“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下毒害无辜的百姓!”牧歌握着拳看着来来往往抬着尸首擦身而过的侍卫心中苦涩。“牧姑娘。”墨迪不知何时背着药箱站在了前方。“墨大夫。”牧歌上前紧张问道:“如何?吴盟主找到解毒之人了么?”墨迪摇摇头神情哀伤,“已死了五百人,尚有中毒者一千五百人。城中水井皆被人投了毒,姑娘需当心。”水井被人投毒?真是恶毒!不管是何缘何都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手。牧歌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渺小得就像江湖中的一粒沙子,什么事都做不了。不对,此刻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尽快找到易凡,他是药仙一定有办法解毒的。可江湖之大该去何处找他?云谷,再回云谷看看,或许他已经回去了。“墨大夫,我先告辞了!”牧歌打定主意后转身掠向城门。出了云州城,牧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城外那位老人家,将二牛安然无恙的消息带给了她。怎料老人家竟又颤颤巍巍地要下跪致谢。牧歌伸手扶住老人家,心中觉得很充实,善人有善报,做了恶总有要还的那一日。牧歌偷偷往老人家口袋塞了一锭银子,与老人道了别后就急急忙忙赶往云谷。岂料走出不远竟被人叫住,牧歌停住脚步回过头一看,是名少年,十三四岁,白白净净的脸蛋泛着红晕颇为羞涩。“可是牧姑娘?”少年轻声询问。“恩,你是?”牧歌疑惑别人皆看不出,他怎会知道自己是女子。“有位公子叫我将这个包裹交给你,说是有用。”少年取下肩头包裹塞到牧歌怀中。“公子?你可知他的名字?”牧歌心中有一丝期盼,期盼着那位公子就是易凡,不仅仅为了城中百姓,还为了自己,因为有句话一定要亲口问问他!少年摇摇头,“他未说名字,只说包裹中的东西是牧姑娘需要的。”牧歌眸子一黯,匆匆打开包裹,包裹中是一包一包鼓鼓的小纸包。“谢谢你。”牧歌抬起头一看,少年竟已走远。拿起纸包闻了闻,是中药的气味!易凡,一定是易凡!牧歌心中高兴,城中百姓总算有救了!想起易凡又觉得无比苦涩,他终究是不愿出来相见,眼泪涌起,牧歌用力甩了甩头,系上包裹,不敢再做停留,飞快掠回城中。“墨大夫,此药可以解去城中百姓所中之毒。”牧歌将包裹递给墨迪。墨迪接过包裹拆开其中一包闻了许久,目光一亮,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线黎明的曙光,“此药从何而来?”“是城外一名小少年交给我的,说是可以解去城中百姓所中之毒,我就拿来给墨大夫看看。”牧歌如实而说,只是并未告诉墨迪心中的想法。“小少年?”墨迪盯着手中草药包,眼中泛起了血丝,三日下来,一直在配置解药可以说是到了废寝忘食之境,为何就未想到加入一味无根草?那人竟能配出解药,想来必定不简单,会是他么?当日替牧姑娘解毒之人。“墨大夫,如何?”牧歌看着墨迪忽明忽暗的神色有些着急,以为是药有问题,难道不是易凡送的药?“能否解毒还得试上一试。”墨迪回过神,药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否有效还需验证一番。“墨大夫配出解药了?”吴情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二人身后。牧歌拍拍胸口郁闷,桃花飘落般无声无息,吴桃花的轻功怕是与千魂不相上下了。“牧姑娘从城外带回的解药。”墨迪一直都是如此诚实,诚实得让人无语。“你就不会说是自己配的解药!”牧歌暗自叹息,如此一说怕是又要浪费口水解释半天。果然,吴情转向牧歌挑了挑眉问了,“牧姑娘怎会从城外带回解药?”“别人给的,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反正能解毒了就成。”牧歌皱皱鼻子答得很干脆,知道的就这么多,再问下去也只有三个字不知道。吴情果然不再询问下去,向墨迪确认过解药没有问题就吩咐侍卫拿下去煎了,“解了毒该记一份牧姑娘的功劳。”“功劳?记了功劳做什么?是给我当几日武林盟主还是封我做掌门?”牧歌瞥瞥嘴,突然觉得吴桃花有点假,一直带着伪善的面具,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或许当武林盟主确实需要与他一样的深不可测。吴情愣住,想不到牧歌会说得如此直接,静静地看着牧歌半晌,嘴角一勾竟笑了,“牧姑娘想做武林盟主?”方才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冷,牧歌本以为吴桃花的脸定会绿得生烟,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竟然笑了,待在吴桃花身边实在是危险!“我跟吴盟主开玩笑呢!”牧歌龇牙咧嘴嘿嘿一笑飞身逃走,“我先告辞了!”吴情站在原处望着牧歌背影,直到消失方才离去。牧歌仰躺在房顶上翘着二郎腿,闻着园中飘起的药香,想着一个人。易凡为何不愿出来相见,莫非是因为当初自己的决定?不对,易凡不会如此小气,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连见一面都不肯?牧歌揉揉额头有些抓狂不愿再去想,坐起身,怀中“啪嗒”掉出一物沿着瓦隙咕噜咕噜滚了下去。“玉百灵!”牧歌来不及起身直接翻身滚了下去,探出手接住玉百灵,“好险!”搓了搓玉百灵细细查看一番,这才安心地挂回脖子。系带子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停住,紧张啊紧张,可为何会紧张?手指不由自主地触上嘴唇,千魂,竟然想到他了!双手捧着脸颊使劲甩了甩脑袋,跃下房顶。两个时辰过去,解药终于煎制完毕。吴情命侍卫带来一名中毒男子,喂其喝下了刚煎好的解药。老狐狸啊老狐狸,牧歌心中万分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男子。他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呻吟都深深地牵动着牧歌的心。终于那名男子吐出了一滩黑血,“真是舒坦!腹中不痛了!”墨迪握住男子手腕凝神把了把脉朝吴情点头,“解药不假。”吴情挥挥手派出两队侍卫,命一队侍卫拎着解药找到城中各个水井将解药倒入其中;另一队侍卫将解药喂与中毒者喝下。牧歌重重地舒了口气,大家都有救了!易凡,谢谢你!牧歌仰头望着天上白云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