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宋玉明还要再说,却看到了雍正眼中不容置疑的眼光。他愣了愣,磕了个头:“嗻。”雍正帝看向弘历:“开始吧。”弘历得了旨意,看向噶礼:“叫他们开始吧。”噶礼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雅娴,却被弘历喝住:“还不快点!”“嗻!”他浑身一个哆嗦,倒是不敢再猜测雍正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了。这边已是准备开始了,那打头的夷人走向前鞠了个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长串。通译官赶紧翻译:“这个夷人说,第一关是由他们的王子来出题,他们的王子很喜欢咱们大清国的诗词,他们王子很聪明,学习了七八年的汉话。”旁的还好,这会汉话的夷人,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弘历得空瞅了一眼雍正帝,于是说道:“告诉他,叫他们开始吧。”通译官得令,又叽里咕噜了几句,一个有着碧绿色眼眸的英俊少年走向了前,对着雍正帝行了个礼:“尊敬的大清国王,我是英吉利的二王子杰克森·温莎。我很仰慕大清的国学。”他的发音怪异且艰难,令听的人感觉有些累。雍正帝看向他:“二王子,大清。”弘历提醒道:“二王子,开始吧。”杰克森·温莎在弘历的示意下看向了雅娴,他的嘴大张着:“天呐,上帝作证,那还是个孩子!”一瞬间,园子里除英吉利人外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立刻提出了想要换个对手的想法,但却遭到了拒绝。“那没有办了,”杰克森·温莎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我不能和一个孩子比赛,那样太绳子不误(胜之不武)了。”“二王子此言差矣!”雅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既是二王子主动提出比试,又为何放弃?本格格虽比不得十二岁拜相的甘罗,但也不是那种不敢一战之人。”她态度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虽用甘罗来比较,却并未引起众怒,反倒惹得一竿子人都微微点头。就连雍正帝也是心下一动,不由得想到‘国母之像’上来。只可惜,这丫头年龄小了点儿,又是姓乌拉那拉的,再做国母未免让乌拉那拉家权势太过大了。不过,若是做个皇贵妃倒也尚可。他暗自寻思。目光在弘历和弘昼身上游移了一圈,却冷不防看到正嘴角带笑的三阿哥弘时。雍正帝脸色一僵,却又忍了下来。那杰克森·温莎王子微一思量,不由得大为叹服:“小姐说的对!”雅娴带着笑:“那便开始吧。”杰克森王子点了点头,立直了身子:“第一个,诗扬风帆入人心。”他话音刚落,原本看不起夷人的那些个进士俱冥思苦想起来。弘历一直标榜自己学富五车,此时却也不仅暗自思量该如何应答。“诗扬风帆入人心,诗扬风帆入人心,”他暗自念着,突然心念一动,“有了!感念冶句欣岁月!”他还来不及将自己的答案告诉雍正,只听得那立在下方的小丫头轻笑道:“曲作山河意随行。”这对仗不仅工整,更大气磅礴,弘历不用比较都知道,自己的那一句远不如雅娴。他有些庆幸,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答案告知雍正。“妙啊!”探花郎宋玉明鼓掌大笑,“格格对的不仅工整,更添了几分大气,尽显我大清气势!”众人或已有答案的,或尚未思得的。此时都忍不住称赞起来。噶礼心头明了:这那布尔家的小格格果然是有几分子才学的。不知这格格是否……就连出了题目的杰克森王子此时眼中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格格对的比我自己想的还好。”机械的系统任务提示音后,是系统君如同打了鸡血的声音——其实,不用系统君提醒,雅娴也知道,这种机会有多难得。“接下来,我的第二题。”杰克森王子说罢,轻击了一记掌心。那夷人大使从怀中抽出卷好的丝绸,示意身旁一个个子稍小的夷人和他一起展开。众人观去,却在触及字体时,皱了下眉头。只见那丝绸上字体歪歪斜斜,如同小儿初学识字,十分难看。但细看时,却又猛然一惊。宋玉明脱口惊呼:“这……”短短一字,足以显示对其惊讶程度。雅娴展目望去,却只见上书一排字: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弘历念道:“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这居然是一个叠字联,不知为何,雅娴突然想到了李清照的《声声慢》: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前世种种,从她眼前略过,眼眶微湿。弘历的话音刚落,她便已经脱口而出:“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那漫长的等待,换不回昔日的恩情甜蜜,换不回那人的一个回眸。君恩元薄,正如同这御花园中的百花:年年岁岁花相似,但今年的花,却和去年那朵截然不同了。就像她乌拉那拉·雅娴,虽然仍旧是同名同姓,同一个人,却再也不会如同曾经那般痴傻,那般笨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乌拉那拉家年方十岁的小格格居然已经连对两句。而且这对句的质量之高,就连那些个进士也自叹弗如。一连串的提示音在雅娴脑海中响起。雅娴还来不及反应时,系统君独特的调笑声又冒了出来:此时,杰克森王子拿出了他最后一个对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此句一处,满座皆赞!众人屏了息,皆等着听雅娴要如何应答:这意境,已超越了杰克森王子应有的年龄,更别提雅娴这个十岁稚女。她能对得出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雅娴轻念道,仿佛看到前世那个着僧袍,敲木鱼的自己。哀莫大于心死,却仍留了一丝怨念无法释怀。红尘之人,有几个能做到宠辱不惊?恐怕,只有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惧的人吧。雅娴忍不住诵出佛经中的禅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经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思起前世,她的心思豁然开朗,对着杰克森王子笑道:“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风乍起,吹拂她粉红色的旗装,头上的玉兰花步摇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发丝微乱。她站在那里带着笑,整个人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小仙女。弘历抬头看时,却是不由得有些痴了。————雅娴无视了脑海中激动万分的系统君。弘历的德行她早已清楚:自诩深情,实则花心。只要对方是个女人,他基本上都有‘一见钟情’的可能,大明湖上那个名妓不也是这样吗?他当年还想着把人家接回宫当贵妃呢。对于弘历这突如其来的好感度飙升,说实话,雅娴还真不是那么“听到了。”雅娴无奈极了,“别吵,接下来还有比试。”“闭嘴!”雅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谁叫你心肝小宝贝儿了?”“雅娴,雅娴格格!”弘历有些提高了点儿声音。雅娴赶忙抬头:“在。”弘历脸上却是一脸深情款款:“皇阿玛叫你半天了。”这表情,上辈子雅娴却是见过的:一次是他在后宫庭宴上当着众人牵着高佳氏时;一次是在看他对着令妃的时候;还有一次,却是他在西湖对着那个夏盈盈。雅娴想到这些,在看到他现在的做派,忍不住有些恶寒。她忙跪下磕头,努力咽下了那反胃的感觉:“求皇上恕罪,奴婢刚刚走神了。”雍正帝因为刚刚的比试雅娴给他长了脸面,此时心情大好,也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件事。只道:“接下来是比赛乐器,你可要休息?”雅娴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雍正帝:“奴婢不需要休息。”弘历上前,笑的异常亲切,雅娴发现,此时的他,笑容中多了很多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虽然古怪,却显得更加真实。她努力挤出笑来,心头却想到刚刚脑海中的提示音:难道说,弘历这样的做派,居然是欢喜她了?“雅娴格格趁手的乐器是什么?”弘历问道。“琴。”雅娴不假思索地答道。“来了,去我宫里取九霄环佩来。”弘历吩咐道。因要去取琴,这一回合,便是让夷人先来。出手的是夷人队中的一个女子。而这女子,居然留着和夷人男子一样的发式,穿着打扮也十分男性化。以至于直到她站出来时,众人才发现,她的真实性别。在场的人眼神中无不流露出鄙夷之色,看那女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暧昧和不屑。雅娴发现,这女子有一头灿烂如火的红发。她虽然因为自身受到的教养,而对一个女子混迹于男人之间的行为有些不予赞同。但不可否认,这女子如同男子般高落落大方的举止却深深地吸引了她。“朕听说,在你们夷国,女人可以当王?”雍正帝清冷的声音传来。那女子也能听懂一些汉话。她朝着那通译官说了几句,通译官大声奏道:“万岁,这夷女说,在他们的国家,男女平等,女人当然也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当即就有几个进士拍桌而起,满脸不赞同:“荒唐!万岁,这真是荒唐啊!区区蛮夷之地,居然让女子和男人平起平坐!这……这简直是太荒唐了!”雅娴却被那通译官的话,激起了胸中万千感概:她对做不做女王没有什么兴趣,她的兴趣只在于——原来,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样平等么?那通译官继续翻译着红发夷女的话:“这夷女说,他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也可以休夫。万岁,这真是……”那通译官冷汗淋漓,显然也觉得太过荒谬。而雅娴却早已被那通译官嘴中的话深深吸引。她嘴角轻轻翘起,眼神中多了一些弘历看不懂的东西。弘历想着那通译官满嘴的胡言乱语,一时竟有些心慌起来。他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那位姑娘要比什么?可以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