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皇后牢牢地看着雅娴,半盏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半月不见,雅娴倒是长开了。”雅娴想到临出门前自己点的那三点魅力值。抿着唇笑了一下。乌拉那拉皇后屏退了下人。然后看向瓜尔佳氏:“福晋可听说了前些日子四阿哥大婚之事?”瓜尔佳氏忙跪下:“回禀娘娘,婢妾倒是下人嚼舌胡诌什么‘过门的时候竟然下雷雨’之类的来着。不过娘娘放心,这下人怎么能这般胡说八道?婢妾已命那些个人乱嚼舌根的拖出去打了百十板子。”乌拉那拉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戴着金色护指的手轻轻抬起,将那白釉碧莲杯盖轻轻掀开,右手托着杯盏,慢慢靠近唇边。她忽然莞尔一笑:“对了,皇上可是说了句‘这富察氏当真是个福薄的’。嗯,这贡茶当真不错,待会子福晋回府带点儿去。”瓜尔佳氏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她忙磕了个头:“婢妾听说这御品贡茶可是难得,一年拢共也没个几两呢。婢妾这些子人嘴笨,怕是误了娘娘的好茶呢。”乌拉那拉皇后淡淡一笑:“这茶再好也是人喝的。”瓜尔佳氏终于定下心来:“如此便多谢娘娘美意了。”乌拉那拉皇后笑了:“有什么值当说谢的?这茶叶再好,既然皇上赏了我乌拉那拉家。自然便是我乌拉那拉家的。旁的人,便再眼红,也夺不去!”雅娴低头听着,心头却越来越惊讶:这,这莫不是在说那位子?上辈子她倒是坐上了那位子,但却是因为富察氏最后死了,方才轮到她的。而这……这莫不是……是了,上辈子,富察氏和弘历结婚也顺顺当当的。根本没有过那一场雷雨。更何况,上辈子她和乌拉那拉皇后之间除了同姓乌拉那拉外,就连那句‘姑爸爸’也喊得生疏无比……她有些恍惚。正在发呆时,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本宫看这雅娴越发大了,真是玉雪可爱。正巧皇上也喜欢的紧,前个儿还命本宫把雅娴接进来教导呢。只不知,福晋舍不舍得了。”转眼间,雅娴心思百回,她明白雍正帝这是要让乌拉那拉皇后将她做帝后模子教导呢。虽不知雍正帝为何突然这般打算,但这智慧加点并不是白加的。只一想,她便明了,乌拉那拉皇后在其中必定是出了大力气的。毕竟在乌拉那拉皇后心中,家族利益永远是放在首位。就像上辈子那样,乌拉那拉皇后明明不喜欢雅娴,却因她容貌出众,又是家族中唯一适龄的女儿,便耐着心教了她许多——虽然,她那时候不屑那些‘歪门邪道’,也没有认真学过。而这一世,乌拉那拉皇后是喜欢她的,个人喜好,再加上家族利益的趋势。对她的期望便也更高,自然会出力气让她能有希望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了。只是,乌拉那拉皇后虽处处为她着想,但雅娴却是只能想办法拒绝了她的美意。她,现在不能进宫。如今已是雍正五年七月。离她满13岁,已经只剩不到三年的时间。而那个完不成便会被抹杀的任务,却还有四个小任务没有做完。这骑、射、棋的任务还都好说,难得却是舞蹈,毕竟这东西正经儿的满洲贵女哪个会去学了?她在家里头学习尚得藏着掖着。这在宫里,哪还能藏得住半分?更难得是乌拉那拉皇后说的雍正帝的态度。只怕这雍正皇帝,现已对她起了好奇之心。这粘杆处,少不得也会重点关照她了。雅娴几乎可以想像,学习舞蹈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个处境。别说是选秀进宫,恐怕,这辈子处处被人戳后脊梁骨。都是轻的了。幸而这瓜尔佳氏也还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她闻言又磕了几个头:“娘娘,雅娴长期留在宫中教养,只怕会被传出闲话来。更何况,说句大不敬的话‘君心难测’婢妾只想着处处都该谨言慎行,少给娘娘惹出麻烦为好。”乌拉那拉皇后闻言细想了一会儿,竟是笑了,心头更是看重了瓜尔佳氏几分:“虽说这皇上金口玉言,但人言毕竟可谓。如此,便让雅娴每月留在堃诩宫半月。”瓜尔佳氏并着雅娴慌忙磕头谢了乌拉那拉皇后。皇后坐在高位上,看着这跪在地上的母女,脸上终于绽开了真心的笑容……————雍正五年八月初六,永福巷内,弘时府邸。“三哥,这是我刚刚从母妃那里顺出来的灵芝,你炖了……”弘昼从怀中掏出一青缎包裹的神秘物什,塞到弘时怀中。“五阿哥,咳咳,”弘时脸色白中泛青,一张嘴便咳了半天,“弘时乃罪人允禩之子,且已被当今圣上黜宗室了。当不得五阿哥这句‘三哥’。”弘昼闻言眼圈都红了,他忍不住吼道:“我才不管!从小就你对我最好……”“住嘴!”弘时喝止他,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之后,弘时方道,“你怎么学不乖?让你别往我这里跑了,你还跑,你看弘历都是宝亲王了,你还是光头阿哥。你真的想被我拖累死吗?今后你这话不可再说了!”弘昼落下泪来:“三哥……”“这位爷,不知您是?”外头小厮的声音骤然响起。弘时弘昼互看一眼。弘时催促弘昼快走,弘昼看了弘时一眼,并不动弹。弘时无奈,只得拼了命把弘昼推到了屏风之后:“不能出来,否则我再不认你这个弟弟!”弘昼多年后再次听到这句‘弟弟’,心中激动,竟除了点头,旁的再也不会了……————‘吱呀’门被人推开,弘昼藏在屏风后,隔着发黄的屏风,努力看去,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度步走了进来。“是你!”他听到弘时如是说。“三阿哥,好久不见了,”那人声音有些尖细,弘昼知道,那是从小便进宫的阉人独有的音色。不知何故,弘昼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浓重的不安。弘时咳了半晌:“终究还是来了。”“三阿哥说笑,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您自找的。”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哈哈哈!”弘时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熹妃端的好算计!”那人笑道:“三阿哥您越发糊涂了,可见是命不久矣啊!可怜,可怜!”“滚!我弘时还轮不到让你这只阉狗来可怜的地步!”弘时大骂道。那人不怒反笑:“三阿哥,您是该上路了,且让奴才来送您一程。”弘昼双拳紧握,恨不得登时冲了出去。却听那弘时说道:“是皇上叫你来的?”弘昼闻言,原本踏出的脚步复又收住,他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烈。那人笑道:“三阿哥养病期间,依旧与阿其那旧部勾结,意图谋反,如今证据确凿。圣上洪恩浩荡,只对外宣传三阿哥久病不愈……”弘昼听的瞪目欲裂。“我久病不愈,想必也有你家主子熹妃那贱人的功劳。”弘时淡淡道,“烦请转告你家主子,我弘时必将感谢她的大恩——只看她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他拼着咳嗽不止,再道:“可怜耿妃娘娘忍着捱着,不惜做了她的帮凶。还以为自己儿子会有个好下场,孰不知那贱人早已在五阿哥点心和檀香中做了手脚。”弘昼闻言大惊。不由思起弘时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味时,皱眉劝他男儿熏香多显不够阳刚之事了。原来,弘时竟早就得知,他被人下毒。思之当年好端端地竟然被爆出弘时和八王叔胤禩勾结之事。弘昼心头更添了几分疑惑:那事出的莫名,他和所有人都以为是粘杆处查出的,却不曾思考是否有旁人的手脚。“三阿哥越发爱说笑了,”那人一时竟有些紧张起来,“这事是皇上的粘杆处查出来的,可不关熹妃娘娘的事儿。”这一句话,竟是真真切切地暴露了他的主子。弘时冷笑一声:“那纽咕禄氏倒是会谋算,想必这计中计,她已轻车驾熟了。”弘昼心头一突,隐约有了猜测,却仍旧不很明了。只听弘时又道:“粘杆处想必不是好收买的,那纽咕禄氏,大概是故意让人演了出戏给粘杆处的人看吧。一方面给让人叫我过去见八叔,一方面,倒是让人……”“三阿哥!”那人吼道,“您的话太多了!”一阵挣扎声后,弘昼复又听到弘时气喘吁吁道:“我自己喝。”弘昼终于忍不住要冲出来时,弘时却喊道:“我已喝了!”弘昼明白,这一声,正是喊给他听的。就连那一番话,也是说给他听的。他无力地松开了手,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叫出声来:“三哥……”————御花园中,雅娴摘下一朵俏丽的花儿,伺书递上篮子。那篮子中,已经盛开着十几朵鲜花了。伺琴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她与伺书不过一般大,11岁左右的年龄,却不如伺书行事稳妥。雅娴皱了眉头,想要呵斥她几句,却不妨那伺琴用一副献宝的样子上前说道:“格格,奴婢刚刚听小清子说,那五阿哥不知何故竟跑到东六宫的荷塘疯了似得乱砍荷叶呢。”雅娴闻言猛地一惊,不知为何,竟想起初见时,那个躲在树下哭泣的男孩子来。她看了一眼伺书:“把这花儿拿去给皇后娘娘,再和娘娘告个假,便说我是有点累了,回屋歇着了。”她也不指望这漏洞百出的话能骗的过去,反正横竖是要露馅的。不过说总比没说好上一点儿。伺书忙应了,那伺琴显得更加高兴:“格格,格格,您是不是要带着我去东六宫那边看看啊?”雅娴冷了脸:“回侧殿跪着去,自个儿好好反省,这宫里岂能蹦蹦跳跳的?再有下次。你就准备嫁人吧。”伺琴傻了眼,却不敢再说,只能应了……————东六宫荷花池。雅娴走近时,看不到一个侍从。那满地的残枝败叶让她看了忍不住摇头:真是任性。她蹲下身,拾起那些荷叶荷梗。拾了满把后,方才直起身。还来不及将那些荷叶荷梗抛回荷池,便已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放开!”她挣扎。“别动。”那人说,雅娴再想挣扎时,却感觉到了有水滴落在她身上,正想问时,却听到了那人低低地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