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固伦和孝公主,朕之掌珠,系中宫皇后所出,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太后与朕疼爱甚矣。朕因不忍其远嫁,今公主已待年之际。适婚嫁之时。朕承圣母皇太后慈旨,于诸臣工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今有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富察·傅恒三子福康安,行孝有嘉、人品贵重、年少博学又屡立战功,仪表堂堂实为人之表率,且唯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固伦和孝公主下降于富察·福康安。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吴书来这些年已很少再出宫了,而如今,他却如同最卑微的太监一般,肃手立在十三阿哥身后。十三阿哥颁了旨,抬眼看向跪在下首的福康安。冷着脸,仿佛他欠了他许多钱似得:“福康安接旨吧。”“臣,福康安,领旨谢恩!”跪在正中的福康安立刻叩头谢恩。他接过圣旨,被边关毒日头摧残过,还未完全恢复白净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容。“哼!”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你日后若是敢让我五姐难过……”二十三阿哥一行离开,户部方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是。这热闹中,却有些不同了--“福兄弟好福气啊!这圣旨,可是‘御制’的!可见圣心所指啊!”一个靠笔帖式入仕的人道。圣旨极少有皇帝御笔亲书,多是让臣子代笔。御笔亲书和代笔的差距,便是在这最前头的一句话上了。‘奉天承运皇帝’,后若是用了‘诏曰’的,都为代笔,反之,却为御笔亲书。而这御笔亲书,却是最不易得到的。故此,他才如此悻悻。“苏和泰大人,五格格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君不见,五格格今年已留到双十年华了。幼时便昭告天下,取名瑚图里,现又亲封固伦和孝公主。足以看出,皇上多宠爱她!福大人真是好运气,一步登天啊!”另有人道。瞬时,这议论便越发露骨起来。偏偏福康安还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全部都系在他手中的圣旨上。“列位,”钮钴禄·善保看不下去了,“都少说几句,福康安做了额驸,也意味着,他不能入仕了。”他这一句话,使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顿时,那原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统统化作了怜悯……福康安回过神来,正好听到他这句话,便是一笑:“你知道的,我这是求仁得仁。至今,我都没忘是为什么要去边疆的。”善保一时沉默不语。“和大人,”他身后有人提醒,“您手中的笔,似乎蘸了太多墨汁了。”“哦。”他说,然后一低头,一大滴墨汁却在他的视线中急剧落下,在已经镌写了大半的纸上晕染开来……三十二阿哥是在这一年的春天,有了他的第二个嫡子。当稳婆抱出襁褓,喊道母子平安时。娴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孩子。他还很小,皱皱的一团,头上有几根稀稀拉拉的胎发。闭着眼,小拳头虚握着。她抱着那孩子,便流出了泪来……五格格站在一旁似有所感。“十三,如今就剩你还没有孩子了。”娴抱了会儿孩子,便将他移交给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傻爹。傻爹结果儿子,低下头,同自己身边的小不点一起逗了会儿他。“也给朕抱抱吧。”乾隆见十二要将孩子交给一旁伫立等待安排的奶妈,终于忍耐不住。他这些年,怎么说呢?如果来个厚脸皮大赛。那么想必,他至少是前三了。最让人佩服的,其实不是他的脸皮厚度,而是他屡败屡战这种……咳咳,实在是非常有毅力的精神!十二下意识地看了眼娴,只见她微微点头。便将孩子抱了过去。“皇玛法的小孙孙。”乾隆笑的牙不见眼,“十二啊,你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简直同你像极了……”“咳咳!”娴咳了两声。于是,他原本快乐的仿佛同兔子般竖起了的耳朵,一下子便耷拉了下去:“好吧,朕是这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阿玛。朕错了。”他摘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塞到襁褓中。然后将孩子还给了十二。“十三,你什么也生一个给朕玩玩!”他道。“无聊。”十三看都不看他。“娴儿,你看,十三又凶朕了。”他趁机冲过去求抚摸,求**。娴想了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臣妾是该夸赞皇上越来越有受虐狂的资质了吗?”“娴儿!”他立刻做出小狗狗的纯真表情来。“皇阿玛,”五格格忍不住了,“您能告诉我,您今年高寿了吗?”“嘤--”乾隆咬着衣襟流泪,他就知道,他永远是最没人权的那个……四阿林保第五次路过五格格的院子。他探出头悄悄看时,正好被五格格逮住了。“来,阿林保,你看看姑爸爸绣的这个荷包好看吗?”五格格向他招了招手。阿林保立刻冲了过来:“姑爸爸!”他低头去看五格格手中的针线,看了好一会儿,想到阿玛和额娘常对他说的‘做人一定要懂得赞美别人的优点,少说别人的缺点’。于是,他点了点头:“姑爸爸,真好看,您绣的这只红毛鸭子是阿林保看过的最像鸡的……哦,不,是最好看的鸭子!”为了强调这‘红毛鸭子’的好看程度,他还特意点了几下头。五格格笑开了一半的脸瞬间凝滞了,好一会儿,她僵硬地指着她辛辛苦苦绣了好几日的鸳鸯戏水肚兜,口齿不清地问阿林保:“你……你说这是红毛鸭子?!”阿林保有些紧张:“难道不是吗?我看下面有水啊……哦,姑爸爸,我知道了!您绣的是在浮水的红毛鸡对吧!我就说这鸭子怎么长的那么像鸡呢……”五钮钴禄·善保走进福康安的后院时,便看到了福康安坐在那里,傻笑着摩挲着手中一只奇怪的东西,额,那玩意巴掌大小,乍一看还蛮像只香囊的。他近前一看,那肯定不少香囊,因那形状之扭曲,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就连图案也别出心裁。“咳咳,”他咳了几声,“我看你手中这玩意倒是挺别致的,很少有人在香囊上绣狗尾巴草。”福康安一脸正色道:“这不是狗尾巴草,这是牡丹。”!!!钮钴禄·善保眼睛瞪的无比的大:“牡丹?!你见过哪家的牡丹长的……长的这么含蓄?”额……他果然是明人。其实,这狗尾巴草也长的很含蓄……“再没有看到这只香囊之前,我也没见过如此内敛的牡丹……”福康安笑了,“但是,送香囊的人,坚持,这是皇后亲手栽种的那株姚黄的真实写照……”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皇后娘娘养了只狗尾巴草当牡丹花?!额,不对,这是一株奇葩的牡丹花……钮钴禄·善保放任自己的思绪如脱缰野马,在牡丹=狗尾巴草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然后他看到……好大的一个针脚。都漏出花瓣来了--“你刚刚说,这玩意是一只香囊?!”他震惊了。“我在边关征战时,便随身带着,确实是一只香囊。”福康安道。然后,他看到了钮钴禄·善保越来越怜悯的眼神:“兄弟,你辛苦了!”福康安看懂了他的眼神:“我是贴身放着的,放外头,脏了怎么办?”“可是我一想到,它随时会漏出花瓣,就觉得,你贴身放并没有比挂外头舒服到哪儿去……”钮钴禄·善保如是说。一想到福康安骑在战马上,气势汹汹地冲入敌营,单挑众人后,一个精彩至极的回马枪灭了敌国大将,转身,空中落几片花瓣的样子……额,莫名觉得,福康安真的好辛苦……不过,对于边关其他的将士而言,算是福利吧……多好的八卦素材!六五格格出嫁的那一日,十里红妆。前一抬的嫁妆已然放进了公主府,后一抬的嫁妆才刚刚抬出神武门来……按规矩,福康安应该在府里等着,可是他等了半天,竟是忍不住,等不得,竟自己戴了大红花,骑马去一路相迎……他本身便生的极好。被这喜庆的红色一衬,便更显得如珠如玉。沿街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交头论足。更有那适龄的女子,捂了脸,偷偷看他,只看的自己都面红耳赤起来。户部年轻的同僚便同钮钴禄·善保一起,骑着马一路跟着,终于见到了公主的喜轿。福康安那个重色轻友的便立刻离开了他们跟前,骑着马一路跟在那轿子边上,慢慢折回去。一起来的里头有一个见了这一幕,便笑了笑道:“说实话,我有时候想不通福康安这小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要去求个公主。娶个公主听上去是挺不错的。但娶了公主就不能纳妾,不能出仕,还得给公主磕头行礼问安……你们说,他到底图什么?”几个人说说笑笑。唯独善保却沉默了……他记得,那一日福康安手中紧握着那只粗糙的香囊,笑的十分灿烂。他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了一个女人,做驸马,却不做朝臣,放弃了那么辛苦努力才得来的一切。你不后悔吗?”而他却道:“那你呢?为了做朝臣,却不做驸马。你不后悔吗?”后悔吗?钮钴禄·善保问过自己。答案是否定的。他同福康安之所以是好友,只因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都太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然后,无论前面有多少**,都矢志不渝坚定目标,只为了最想要的那一切……“和珅!你发什么呆!”有人拉他。“啊?”钮钴禄·善保回过神来。“啊什么啊!公主和福康安都进去拜堂了!你还不下马?”那人道。于是,他浑浑噩噩下了马,跟进了那喜堂中……那样刺目的红色,那样喧闹的人群……“……好!夫妻对拜!”司仪拔高了嗓子,大吼道。然后,他便看到,那两个穿着鲜艳红色的人分开相对二站。在身旁喜娘的帮助下,同时鞠了一躬--画面仿佛静止。他浅笑,于是便看到了那一年的自己,走进了坤宁宫中。战战兢兢地磕头请安。抬头,便撞见了一双清澈黑亮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笑的那样灿烂。她对他说:“喂,你就是善保吗?”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睡神木子的地雷。么么哒……ps:中出现的下降不是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