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两根指针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当分钟又缓缓移动了一格之后,门上终于是有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响声。魏平才关上房门,在暗中摸摸索索地进了客厅,就听见“啪”地一声,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房间忽然灯光大放,靠墙的沙发上,汪秋星正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脸色阴沉。“这都几点了,嗯?”汪秋星手指时钟愤愤地说:“连着两个多星期了,你就没一天早回家过!”魏平在原地站定,西装外套软软地搭在他的手臂间,衬衫上的领带也拿在手里,靠近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两粒,他看向她,眼神里隐约有一丝不耐烦:“不是都说了是外头应酬吗?”“应酬?”汪秋星一听他这么说,面色更是难看:“天天应酬?魏平,你别忘了,我们就快结婚了,你还这样,传出去,我的面子要放哪里?”“面子?”魏平笑了笑:“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什么叫我想太多?!”汪秋星从沙发上“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天天在那里忙着我们两个结婚的事情,还要忙公司的事情,什么都是我去跑,你倒好,天天在外头吃饭喝酒,什么事都不管……”“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会早点回来。”魏平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卧室走去。“你给我站住!”汪秋星艳丽的眉眼倒竖:“魏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看着他脸上的不耐神色,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你就开始不对劲,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我吗?”“你在胡说些什么!”魏平皱皱眉头,脚步停下:“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明天再说?你哪次不是用这个做借口?”汪秋星拔高了嗓门叫嚷:“你今天就得把话给我说清楚!”魏平转身,脸色冰冷:“说清楚?你有什么事情要我说清楚?”“你和那个女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你自己最清楚……”汪秋星看着他不耐的脸色,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下冲了上来,不由高声道:“魏平,你做事要讲点良心!我们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一回国就让你进了我们家公司做了副总,你现在居然用这种态度来对我!”我们家、我们家……汪秋星越是这么说,魏平心里更觉得烦,但他也明白,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所以只是沉了脸色看着她,也不说话。“你倒是给我说话啊!”汪秋星冲到他的面前。“说什么?”魏平冷冷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是啊,你们家的确是没亏待我……可是我也是凭自己能力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当初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不都是我在外面整日整夜地跑?可后来你们找到了顾氏,还不是把我踢到了一边?甚至连谈判会议都不许我参加……汪秋星,现在你说这种话,是不是也应该讲点良心?”汪秋星听他这么一说,神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居然和我计较这个……”魏平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计较?我要和你计较还会同意签那份婚前协议?”他说到这里,不由冷笑一声:“三十年,哼哼……”“三十年又怎么了?”汪秋星跳了起来:“幸亏我爸爸当初让律师准备了那个协议,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没结婚就已经这样对我了!”魏平看着她,眼底仿佛有什么情绪马上就要破壳而出,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你闹够了没有?”“我闹?”汪秋星忽然阴狠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魏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那个女人就算回来了,我也一样有办法让她在本埠待不下去!”“随便你!”魏平的耐心终于告罄,扔下三个字,转身就进了书房。只留下一脸怒气的汪秋星,怔怔站在原地。星期三,林嘉音早早就到了办公室,正在准备下午的采访任务,忽然看到王主任走了过来,面色颇有几分不豫,说:“下午的采访你先不要去了。”林嘉音抬头,眼神里有一丝惊讶,她原本以为是还有其它什么任务要自己去跑,谁知王主任说完这句话,就叹了口气,看了眼她,摇摇头,然后回办公室去了。林嘉音就算再怎么懒散,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最近一个星期以来,王主任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不仅把原本不少属于她的条线分给了其他人,而且每次在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眼神躲躲闪闪——她只是很诧异,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照这么下去,她这个月的上稿任务根本就完不成,奖金估计会泡汤,虽然她不是最在乎,但这种莫名其妙地滋味不是最好受。林嘉音将原本已经写了一大半的采访提纲的笔记本合了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忽然轻轻摇了摇头——假如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必迟早也会让她知道,与其现在这样瞎想,还不如不去想。既然没了采访任务,那今天一天就等于全部空闲了下来,似乎还包括明天。林嘉音低头翻了翻大包,在考虑该去哪里消磨时间,目光忽然就落在了那个只露出一角的淡红色信封上。这个信封是昨天收到的,她早已经打开过,里面是一张后天晚上的音乐会票——距离上次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顾醒没有再送更多的花来,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他上次说过的那些话……林嘉音的眉头不由拢了拢。——我是认真的。她本来是想当场拒绝的,可还没等她考虑完到底该怎么说,他就又开口了,说是不需要她马上回答,两人可以先从朋友开始做起。她原先的打算就这么被他彻底打乱。假如说顾醒所说的第一句话像是一颗深水炸弹,那后他说的两句话便是一张如影随形而来的网,生生断了她的后路,让她进退不得,甚至连拒绝两字都不能随便说出口。从那之后的几天,他虽然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周末的时候还约她出去吃了两次午饭,但是碰头的时候,也只是在聊些其它的话题,只字不提之前那次在小饭馆门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他从来没说过那些话——其实,撇开这一点不说,与顾醒聊天还是一件蛮愉快的事情,至少她不是最排斥,可是想到之前他说过的那几句话,她又实在是有些无奈。顾醒此人,太过莫测,也太让人琢磨不透。从最初那两次偶然的相遇开始,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不过就是两次饭局、一次巴黎之行而已——林嘉音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地方会让这位顾家大少爷感兴趣的。自从回国后,她在本埠的行事已经很低调了,身边的朋友除了苏岩之外,其余的都很普通,似乎与顾醒那边的圈子完全扯不上什么关系;而且她自认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钟情的艳丽美女,顾醒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说……实在是让人很费解。至于那场音乐会,她其实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那正好是欧洲某个颇负盛名的乐团的演出,也是她喜欢的乐团之一,在听到他们会到本部进行连场演出后,她很早就已经提前预定了票子,只是时间上比顾醒送来的票子正好要晚上一天而已。到底要怎么处理这张音乐会票子呢?林嘉音想了想,先打了个电话到方莹那边,没想到却是没人接,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她只好又打了个电话给海炜,谁知,电话才接起来,就发现海炜的声音有些奄奄地,倒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发生什么事情了?”林嘉音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就把自己的事情给彻底抛到了脑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啊……是嘉音表姐啊……”海炜有气无力地说:“这次我完了啦……”林嘉音扯扯嘴角:“什么完不完的?电话里能说清楚吗?不能的话,今天晚上见面谈。”“好呀好呀……”海炜似乎求之不得:“我今天下午会去公司开会,大概三点左右能出来,你有空吗?”“有空。”林嘉音笑了笑,又问:“要不要告诉我妈妈一声,晚上去我家里吃饭?”“啊,不要不要了!”海炜拒绝得很干脆,开什么玩笑,假如这件事情被大姨知道的话,他肯定会被骂得狗血喷头的——说来也奇怪,他的性子从小就被父母宠得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有些怕这位大姨。“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虽然还未正式入夏,但是面积宽敞的会议室内已经开始打起了冷风,即使如此,沈海炜还是觉得有些焦躁不安。他看了眼手表,已经三点二十多了,可眼前这个会议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他不由弯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并换了个坐姿,再一次深刻地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觉得无聊,而接下这个让他觉得更加无聊以及后悔的职位——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他就觉得有一肚子的闷气不知道可以向哪里发;而当想到林嘉音现在正在楼下等着他的时候,沈海炜就觉得更加地烦躁起来。嘉音表姐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可是她很讨厌为人不守信,其中尤其以迟到为大忌,两人约好了三点在公司底楼碰头,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等下估计是有得他好看了,更何况现在还是他有求于她……就在海炜打算随便找个理由从这个会议上早退的时候,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难得的诚恳祈求、又或许是那个发言人枯燥的讲话内容已经到了连公司大老板都已经听不下去的地步——坐在主位上的顾醒终于向着身旁的王秘书低语了几句,王秘书上前同会议主持人又耳语了片刻,这场折磨人的、已经长达五十多分钟的发言,到底是被终止了,那位某部门主管发言人一脸郁闷地坐下,脸上是一副还未尽兴的郁闷表情。会议一宣布解散,顾醒就带着王秘书和张晓然当先走出了会议室,海炜也不甘落后,成功地摆脱两名想要缠住他的公司高管,快步走到电梯边,一排电梯,只有高管专用那一个门是开着的,而且指示灯正好是向下,只不过顾醒一行已经站在了里面。海炜愣了一下,就看见王秘书的手正好挡在了电梯门上,而他名义上的老板则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SEA,赶时间?不如一起下去吧。”沈海炜也不谦虚,笑着打了个招呼,就站到了电梯里,顺手按下了底楼的数字键。电梯下降的速度非常快,不过眨眼,就已经从三十多层降到了底楼,海炜回头向顾醒一行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出去。然而,就当电梯门即将要关上的时候,顾醒忽然皱眉,面无表情地伸手挡住了只差一丝缝隙就要合在一起的电梯门,然后,在王秘书与张晓然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向着底楼大厅的门口处走了过去。不远处,沈海炜正垂头丧气地站在林嘉音跟前,连肩膀都垮了下来,林嘉音也不说话,只是表情平静地抬头看着他,海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背后有个低沉的嗓音笑着道:“嘉音,真巧,你们认识?”林嘉音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微微一愣,她抬眼看去,只见顾醒站在自己身前,一身铁灰色西服,宝蓝色领带,正面带笑容地望着自己。她不由就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站在身前的海炜一把勾住了肩膀。“哟,顾总,你居然也认识嘉音?那可实在是太巧了。”海炜仿若变脸一般,不过一个转身,原先的颓废表情就一扫而光,扬起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并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嘉音,你与SEA是……”顾醒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沈海炜大喇喇搭在林嘉音肩膀上的那条手臂,目光只是落在了她的脸上,脸上的笑容仍是从容平和。林嘉音动了动嘴,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再次被她那位表弟给截断了。“哦,我和嘉音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沈海炜笑嘻嘻地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语气夸张,笑容更是灿烂得过分,并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刻意低下头去,手臂收紧搂了一下林嘉音——这些举动,无论是谁看在眼里,都会把那个“朋友”的意思,往别处想去。顾醒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但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若是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他面色未变,仍是向着林嘉音温和地开口:“那么明天晚上,我去接你?”此时,林嘉音已经察觉到了海炜的不对劲,她不由暗地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玩得太过分,忽然听到顾醒这么问,愣了之后便下意识地回答道:“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好,那我六点半在音乐厅门口等你。”顾醒说完这句话,笑着说了声“有事先走一步”,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身影进入了电梯,林嘉音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那场音乐会她本还想考虑下再做决定的,完全没打算这么快就答应,结果……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对仍然紧紧搂住了自己肩膀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道:“喂,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海炜露出了一个非常无辜的笑容:“哪有啊?嘉音表姐,人家是在帮你嘛……”哼哼,想追他表姐?那也要先过了他这关再说。林嘉音瞪了他一眼:“少来!既然这样……那你的事情我也不管了……”海炜灿烂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立刻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声音哀怨地说:“不行啊,嘉音表姐,这事情你不帮我,我这次就真的要完了哇!”听完海炜的叙述,林嘉音不得不感叹,方莹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是非常的精准。“所以,她要你娶她?”林嘉音喝了一口绿茶,面无表情地问。“嗯。”海炜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林嘉音无语,沉默片刻后,才反问:“你到底有没有……”海炜表情郁闷地抓抓头发:“应该是没有。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醉得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印象,一觉醒来就看见她躺在我旁边……然后,那个安上星期拿着医院证明来找我,说她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还说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林嘉音抽了一下嘴角,若不是顾忌两人还在公众场合,她真想一脚踢过去,这个自命风流又笨得一塌糊涂的臭表弟,果然是高智商低情商的典型代表:“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会不清楚?”“表姐,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海炜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他又抓了抓头发:“假如是我的,我绝对会负责。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认为那孩子会是他的,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当时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知,他怎么可能……可偏偏安一口咬定孩子就是他的,而且还天天缠着他,要死要活的,甚至有一次在街头就同他闹了起来,实在是弄得他很灰头土脸,甚至好几次都有了冲动,想直接辞职逃回美国去。“问题是什么?”林嘉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你自己都不知道!看吧,现在玩出事情来了,假如解决不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向我小姨和姨夫交代!”海炜撇撇嘴:“所以才要找表姐你帮忙啊……”林嘉音叹了口气:“你看过那份医院出的证明了?”海炜乖乖地点了点头。“有没有复印件?”海炜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同时从公文包里把东西拿了出来。林嘉音扫了一眼,就放下了——说实话,这份证明她也看不太懂,可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帮忙,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这件事情……”林嘉音叹了口气,又狠狠瞪了海炜一眼:“首先,你陪那个安去再做一趟检查,明天就去。”海炜虽然心里十万分地不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明天我没有空……”林嘉音低头想了想,才又开口说:“就约后天吧,这种事情尽快解决比较好。”她虽然没同那位叫安的女孩子正面打过交道,不过方莹那边应该会有些消息:“还有一件事情。”海炜眨眨眼:“是什么?”林嘉音冷冷地开口:“我这次帮忙,是基于你真的没做错事的假设上。假如那孩子真是你的,你必须一定要对那对母子负责。”她顿了顿,又道:“否则,我不介意亲自跑一趟欧洲找小姨和姨夫恭喜他们……”海炜脸色一抽,忙不迭地打断她的话:“我保证不会有下次……”林嘉音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很是不满地开口:“尽给我添麻烦。”她自己工作的事情、顾醒的事情,已经让她心里烦得很,现在还要再加上这个活宝表弟,她最近还真是忙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海炜重重叹了口气,决定转个话题活跃下气氛,顺便讨好了眼前这位表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先前在公司底楼的那一幕,便好奇地问:“对了,嘉音表姐,你和我公司的那位顾总是怎么回事情?”林嘉音表情一怔,垂下眼道:“你管怎么多干嘛?”沈海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前一亮,嘉音表姐的口气好像有点不对头,难道……他有些诡异地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同海炜说完事情,已经快六点了,可是林嘉音根本没有吃饭的胃口,在打发了那手机访问:à.①⑹[X]S.m位惹麻烦的表弟之后,就直接打车去了方莹那边。她到的时候,“夜魅”酒吧还没开业,走进去就看到,底楼宽敞的大厅里,只有方莹与她的丈夫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子旁,正在低头吃饭。方莹看见她出现,倒不觉得意外,阿宋向她打了声招呼,又起身给她添了一副碗筷,林嘉音也不客气,坐在桌子边上,对桌面放着的几盆菜扫了眼,闻了闻味道,就有些意外地说:“哇,方莹,你家居然藏了位大厨啊?”“什么大厨。”方莹扬了扬嘴角,看了眼坐在一旁默默不做声的阿宋,眼里却有掩不住的得意:“都是我老公做的。”林嘉音挑眉,“哦”了一声,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脸上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那个……我以后都来你这边蹭饭怎么样?”方莹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想得美!”吃完饭,阿宋把东西都收走,又去准备开店的事宜,方莹就拖着林嘉音上了三楼预留的VIP包间,等到林嘉音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方莹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初叫你留心,结果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现在出了事情就想到来找我啦?”林嘉音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唉,我不是正后悔着吗?”方莹撇撇嘴:“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林嘉音侧着头看她,表情中带了几分狡黠:“我不想知道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的想法?”方莹冷笑了一声:“很简单,其实就一句话,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能做什么?”林嘉音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对海炜很有信心。”“难道你不信他?”方莹点了一支烟,缓缓道:“更何况,那个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以前她还在这里同男人闹过,反正弄得大家都不是很好看。”“原来是有前科的……”林嘉音侧着头想了想:“你说,对付她这种人该用什么办法?”“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你小心?”方莹悠悠吐出一个烟圈:“要我说呢,如果对付她这种人,直接狠狠拍死就行。”林嘉音笑着点头:“多谢指点,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知道就好。”方莹笑了笑,站起身来:“这种事情还是越早摆平越好。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要坐要玩随便了,我先下去看店了。”林嘉音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将一杯绿茶喝完,这才掏出手机来,给海炜打了个电话。“喂?是我……关于明天和后天的事情,不如这样……”第二天傍晚,晚霞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金红,偶尔吹来的风都开始带了几分热意。林嘉音挂了海炜的电话,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便拎着包慢腾腾地走下楼梯,底楼客厅里正在看财经新闻的林妈妈听到声响,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忽然有了抹惊讶:“要出去?”林嘉音正低着头往包里扔手机,随口“嗯”了一声。林妈妈就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玩得开心点。”林嘉音不由愣了一下,但预先叫好的车子正在门外等着,而且时间上已经有点晚了,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因为是下班高峰,车子有些堵,林嘉音走入音乐厅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二十八分了。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今晚音乐厅里似乎有些过分冷清,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她向着前方四下张望了片刻,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顾醒,忽然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转过身去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顾醒其实在六点十分左右就已经到了,他知道自己来得早了一些,就坐在靠近门口绿色盆景后的一处沙发上。当林嘉音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在翻今年音乐厅的表演目录,眼角余光仿佛是看到了有那么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但似乎又不能完全地肯定——林嘉音给他的感觉,向来是懒散而清爽的,鲜少有刻意打扮的时候,可今天……乌黑的长发全数盘在脑后,露出了修长优雅的颈脖,在靠近肩部的地方松松绕着一条白色纱巾,在右侧前后交叉,一端落在背部,一端直坠腰间——这是她全身上下衣饰中仅有的一抹白色,却不突兀;黑色小礼服的裙摆恰好落在膝盖处,露出一双线条优美的小腿;再往下,秀气的脚踝上绕着两根黑色皮质细带,在明亮灯光的映照下,衬得那片肌肤更为白皙,透出一种玉般的光泽,又仿佛瓷器般温润。顾醒握着目录的手指就不由收紧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缓缓站起身来,低着嗓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当她转身望过来的时候,眉眼轻扬,笑意盈盈,他只觉得心里一动,就仿佛是今天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模样,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要从胸口破土而出,可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走上前去,最后站定在与她不过一步之远的距离,由衷地称赞:“你今天很漂亮。”“谢谢。”林嘉音弯了一下嘴角:“路上有些堵,不过幸好没迟到。”“其实,今天你就是迟到了也没关系。”顾醒若有所指地说。林嘉音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音乐会对于入场时间向来是有严格控制的,怎么可能会迟到了也没关系?她一面想一边向入口处走去,身着制服的音乐厅工作人员为她开了门,走进去抬头一看,她就不由愣住了。偌大的表演厅里居然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林嘉音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正想转身出去,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顾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似乎他对于眼前这一切并不觉得意外。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划过了林嘉音的脑海,可她到底还是不太敢相信,便笑着开口:“我没走错地方吧?”“没有。”顾醒回答得很是从容。“那么这里怎么会……”林嘉音转身向后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望了眼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一动,到底是明白过来,不过她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仍是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一个人都没有?”顾醒走到她的身边,望着前方的舞台,声音低沉:“没有人打扰,不好么?”林嘉音侧过头去,抬眼,只见灯光下,他的目光内敛,薄削的双唇轻轻抿起,勾出一道上扬的弧度,仿佛能蛊惑人心般——她不由就有了片刻的恍惚,毕竟这次乐团的几场音乐会演出安排,是大半年前就已经定下的,票子预售也是三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了——顾醒这样的做法,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劳师动众了,但心里到底是有点动容的。又往前走了几步,林嘉音发现,舞台下方一到十排之间的座位居然都已经被拆掉了,留出了很大一块空地,视野也更开阔。而她手中票上写着的座位号,正是在第十一排,她就不由抬头看了顾醒一眼:“第十一排?”“我记得有次聊天的时候你曾经提到过,除了包厢外,你更喜欢坐在第十一排听演奏。”林嘉音脸上的神情不由一愣,她似乎是曾提过那么一句,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记住。顾醒笑看着她:“怎么,难道是我记错了?”林嘉音轻轻摇了一下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移开了去,一面脱外套一面道:“不,你的记忆力非常的好。”顾醒笑了笑,并没有接口,反而伸手过去帮她拿了外套,交给一边的工作人员,动作熟练且熟络,就仿佛两人相识已久。林嘉音不由又是一愣,望了眼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了他一眼,却是神情自然,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坐下后没多久,就见有人推了餐车过来,红茶、咖啡以及各式西式小点心一应俱全,林嘉音诧异之余,不由就对着顾醒笑道:“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本埠的音乐厅居然还供应这些。”“不喜欢吗?”顾醒一手支住下巴,侧着头,缓缓地道:“还是……这些东西不对胃口?”林嘉音挑眉,向着那些食物看了一眼,发现从饮料到西式小点心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味道,胸口仿佛有什么莫名的情绪轻掠而过,她努力想要不去深究,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实在是没有想到……”她顿了顿,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匆匆开口:“顾醒,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收买了我身边最好的朋友,对我的口味居然这么了解。”“这些事情想要了解并不难。”顾醒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低沉了嗓音,一字一句继续开口道:“只要有心,总能知道的。”只要有心……顾醒说的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甚至直到灯光渐暗、演奏开始,她都仍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飘忽忽的,不知落在何处。记忆中,曾经也有个人对她这么说过,那时他们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飞扬,浑然不知什么是现实的残酷,只一心以为两厢情愿的牢不可破。彼时,他说得诚恳、她听得感动,可最后,他的“用心”反而成了扎在她心头上一根尖锐的刺,只留下一片鲜血淋漓的回忆——人们总是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只是,有些人可以淡漠,有些事可以淡忘,可是总有那么一种偶然,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挑起心上封存已久的伤疤,忆起那些过去曾发生过的事。方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她是个胆小鬼,虽然她口头从不承认,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好友对自己的评价,其实是非常正确的——受过一次伤害的人,总会下意识地去避免在同一个地方第二次跌倒,她也不例外,所以,总是在想方设法地逃避感情上的纠葛。可现在,顾醒的做法,却逼得她不得不去正视——他的确是如他之前所承诺的那样,没有迫她做出回答,可这所有的一切,令得原先的刻意回避,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林嘉音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心里就像有一捧杂乱无章的线团,她找不到线头,也看不出线的走向,却必须做出选择……想到这里,她就不由侧头去看了一眼顾醒,只见他的侧脸被昏淡的灯光笼着,线条俊挺,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深沉而内敛的气质——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换作是谁恐怕都无法抗拒那份心动,只是……林嘉音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移开了视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林嘉音第一次觉得,原来听音乐会也是这么一件折磨人的事情。正在她思绪游移的时候,音乐声忽然趋向舒缓,竟带了几分委婉动人,最后定格在一首圆舞曲,而整个演奏大厅的灯光却慢慢地亮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连餐车也不见踪影,在林嘉音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醒已经站起身,向着她略微弯了腰,伸出右手:“可以吗?”她怔怔地抬眼看着他,看着他带笑从容的眼、看着他轻扬的嘴角,呼吸微滞,终于是将自己的右手放入了他的掌心。顾醒手腕翻动,握住了她的五指,轻轻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随后另一条手臂松松环上她的腰,低头望着她,眼神深邃,将些微心思的变动全数掩盖了起来,或者说,其实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就在方才,向着她伸出手的刹那,他居然会害怕她的拒绝——但这种情绪毕竟只是一掠而过,不等他深想,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嘉音低头站在他的双臂之中,感到他温热的鼻息抚过自己的耳边,不由侧了头,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直觉上想要退后一步,却不料顾醒的手臂正松松环在了她的腰间,她这么一动,他倾身向前,反而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林嘉音只觉得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温热的掌心就直接贴在了她的后腰上,她不由眼带诧异地抬头望他,却发现他正略微低了头,眼神明亮,只是惯有的温和笑容里,仿佛多了些其它什么东西。“别这样看着我……”顾醒的声音低沉暗哑,似乎别有所指,可还没等林嘉音听清楚,他就已经搂着她,随着轻缓的乐声转了一个圈。林嘉音被他这么带着一转,措不及防,黑色裙摆如百合花般展开,旋了一个圆圈,复又落下,可是脚上穿着的黑色高跟鞋却是微微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刹那之间,她完全忘了自己其实另有支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肩头的衣服,等到片刻后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尴尬。她其实跳舞的时间并不长,当初还是在家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才勉强学了点华尔兹,舞伴除了家里几位堂哥和海炜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他们自然是知道她的技术如何,多少会让着她,可现在换作顾醒……林嘉音就不由有些后悔,可现在想要推却已经来不及,她只好低下头不做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顾醒难得见她这幅模样,只是挑了双眉微笑,也不说话,舞步的速度却放慢了不少,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勾住她的手臂则悄悄收紧了几分,随着两人的移动,她的衣服料子在他指尖摩挲而过,轻柔滑腻,就像她的肌肤一般——有那么片刻,他心里竟生出一种恍惚来,想就这样抱住她,再也不放手。等到走出音乐厅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夜色沉沉,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才有一辆车行驶而过。顾醒看了眼时间,就说:“我送你。”他的声音虽低,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语调。林嘉音看了眼时间,发现的确是很晚了,就没有推辞,点了点头。顾醒开的车仍是上次那辆,不过当林嘉音系安全带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所以她一时没能摸到靠近驾驶座那边的搭扣,试了几次仍是不行之后,她正想伸手去开车顶灯,却发现身边的顾醒忽然向她这边倾过了身体,从她手中接过保险带,然后便是微弱的“咔嚓”一声。“安全带的搭扣很难找?”顾醒一面发动了车子,一面问,话音中有掩不住的笑意。林嘉音轻轻“嗯”了一声,就听见他又说道:“没关系,多坐几次,自然就知道了。”多坐几次……林嘉音动动嘴角,完全没办法接口,只好选择了沉默。不过顾醒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断断续续地与她说话,等到了弄堂口的时候,他正想要问接着该怎么开,却发现林嘉音已经解了安全带。“我到了,谢谢你。”林嘉音礼貌地点头道谢,正想下车,却被顾醒叫住。“这里是路边……我送你到门口。”林嘉音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用了,里面地方小,车子很难开,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那么我陪你走进去。”顾醒听她这么说,也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真的不用了,这里很安全的。”林嘉音仍是拒绝。顾醒转过身来,一手扶住她的椅背,注视着她,眼神柔和,却又带了一抹异样的锐意,似乎想要望入她的心底深处:“别让我担心,好吗?”他的语速很慢,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最后那两个字明明是问句,却有种不容转圜的味道。林嘉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因为他的目光让她觉得无端的心慌,原本想好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偏偏就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好点点头。车子停了在路边,两人下了车,顾醒不露声色地把林嘉音挡在了内侧,自己走在靠近路边的那一侧。一路走进去,两人几乎都没说什么话,直到停在一个雕花铁门前。林嘉音这才抬头轻声道:“我到了。”她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接着又说:“关于上次你说的那句话,我想……”“今天已经很晚了。”顾醒忽然开口打断了她,语调温和地道:“你先去休息吧,关于那件事……我说过的,我们从朋友做起,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林嘉音想了想,只好转身按下了开门的密码,可是令她没有料到的是,铁门才打开,就看见林妈妈正披着外套站在门口,她不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道:“妈,你怎么还没睡?”“等你。”林妈妈的视线越过自家女儿的肩头,落在了她背后的顾醒身上,笑着道:“这位先生,谢谢你送我家嘉音回来,实在是麻烦你了。”顾醒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伯母好。”他的语气恭敬有礼而不失分寸,恰到好处,顿了顿又说:“我叫顾醒,是嘉音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妈妈听他这么说,就又打量了他两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林嘉音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实在有些无语,总觉得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醒抢先一步:“既然嘉音已经到家了,那我就先走了。”林嘉音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一旁林妈妈也笑着回了一句:“好,路上小心。”看着顾醒的身影远去,林妈妈这才把铁门关上,同林嘉音一起走向通往小楼室内的房门,一面笑着说:“这人我看着不错。”林嘉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妈,你别这样好不好?”“什么叫别这样?”林妈妈挑眉问。“意思很简单啊,就是别抓到篮子里就当是菜啊!”林妈妈听她这么说,不由轻轻哼了一声:“你呀,眼光别那么高……至少,我看着这棵菜就不错。”林嘉音没话好说,只能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满。第二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只可惜,海炜的心情却是糟糕到了极点,从踏入这家咖啡店开始,他就觉得阳光已经彻底离他远去,头顶只剩下一片阴霾,就像是本埠那特有的阴雨连连的气候。他喝了口咖啡,再看着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会如此之差。“你今天找我出来,是想说些什么?”安靠在沙发里,一身五颜六色的艳丽衣衫,黑色超短裙,脚上穿了双红色露趾高跟鞋,一边问海炜,一边欣赏着自己手上涂得红艳艳的指甲。海炜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安被他这种态度弄得心里火起,再加上本就心虚,不由就一拍桌子叫了出来:“你什么意思?昨天检查也做了,结果也有了,你难道还想赖账?”赖账?海炜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就想骂人,他根本就没有“消费”过,哪里来的账可赖?可是想到嘉音表姐的吩咐,这口气冲得再难受,也只好忍了。想到这里,他就不由看了眼时间,距离和嘉音表姐约好碰头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好吧,他就先暂时不说话了。林嘉音跳下出租车,一面快步往里走,一面觉得眼前的这家咖啡馆有些眼熟——她看了眼周围,这才发现天星大楼原来就在不远处,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在她想要推开咖啡馆大门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发现是顾醒的特别助理张晓然。“林记者。”对方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好。”她的语气比前两次见面明显客气了很多,脸上也带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无论如何,林嘉音能让顾醒亲自飞去法国、又大手笔包下整个音乐厅,显见在顾醒心目中的地位不凡,她虽然看不起这种一心要攀高枝的人,但还不会没眼色到去得罪她。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在张晓然看来,林嘉音顶多就是顾醒用来打发无聊的一个玩具,就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顾家的门第也不是那么容易攀得上的,尤其在这一代里,顾醒是唯一一个由顾老爷子带大的嫡亲孙子,那位身居高位的老爷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脾气又火爆,当年顾家就有一位长辈,与恋人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后却被这位老爷子用非常手段给生生拆散了。林嘉音当然不会知道张晓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客气地同她打了声招呼,又说自己有急事,便匆匆走进了咖啡馆。张晓然原本就是出来为才开完会的顾醒定午餐位置的,好奇之下,就也跟着走了进去。这家咖啡馆内的座位设计比较特别,每两排面对面的沙发后,都有一面缠绕着绿色塑料藤蔓的隔板直连到天花板,林嘉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脸郁闷的沈海炜,以及满脸得意之色的安。“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年轻女子看到林嘉音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海炜身边,心里警铃大作,立刻不满地开口:“她是你什么人?”海炜看到嘉音出现,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亲热地拍了拍自家表姐的肩头,一面说:“她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在这边的事情都是她做主。”安的眼神疑惑而不解,在林嘉音的脸上扫来扫去——这个女人穿着很一般,也没有化妆,看上去似乎很普通,她眼珠转了又转,好一会儿才说:“她难道是你的保姆?”林嘉音叫了一杯矿泉水,才喝了一口,听她这么一说,也差点喷了出来,不由似笑非笑地瞥了海炜一下,眼神中嘲笑的意思很是明显。海炜立刻就有些沉不住气,伸手姿势亲昵地搂住林嘉音:“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她是我未婚妻!”“你说什么!”还没等林嘉音有所表示,坐在两人对面的安已经一下拔高了音调,猛地叫了起来,随后又手指林嘉音,张牙舞爪地叫道:“就她?你未婚妻?”林嘉音看着那根就已经要戳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不由皱了下眉头,平静地开口:“安小姐,请你冷静点。”安听她这么说,忽然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冷静?我看等下要冷静的人应该是你吧?你知道我已经有他的孩子了吗?”她说完,就抬高了下巴,想等着看自己对面这个女人露出惊讶伤心的神情。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林嘉音的脸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仍是一派从容神色,慢悠悠地开口:“我想,我今天会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解决?你想怎么解决?”安冷笑:“给我点钱让我打掉?告诉你,我不干!”林嘉音笑着喝了一口矿泉水:“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安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要嫁给他。”海炜听了不由就叫了起来:“你别太过分……”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嘉音轻轻按住了肩头,他看了眼自家表姐忽然变得锐利的眼神,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真是抱歉,这个条件……恐怕我们不能接受。”林嘉音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回答。“你……!”安气结,口不择言地道:“这是我和海炜的事情,你个老女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林嘉音抬眼看着她:“安小姐,似乎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她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缓缓开口:“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不过‘夜魅’那边的监视录像的保存时间为三个月,而当时海炜与安小姐你们坐的位置,恰好在其中一个监控摄像头的正对面……”话说到这里,林嘉音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她顿了顿,继续道:“想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而且我想,这份录像带,警方也会很感兴趣的。你说呢,安小姐?”“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安原本嚣张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她气急败坏地叫道:“谁说‘夜魅’有监控摄像头的,你就是想骗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林嘉音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安小姐,我是‘夜魅’的老板,我想,没人比我更清楚它究竟有没有监控摄像头,既然安小姐不相信,不如我们一起去趟警局,解释一下那个晚上你趁着海炜离开的时候,放进他酒杯里的东西是什么?”听到她这么说,安的脸色立刻犹如泼翻了的调色盘,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嘴唇连连抖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海炜在一旁看得很是过瘾,觉得总算是出了口气,却没想到,安忽然指着他又叫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现在有了他的孩子……”“安小姐,请问你几岁了?”林嘉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你管我!反正比你年轻!”“既然如此……”林嘉音笑了笑,虽然那笑意并未传到她的眼中:“我以为,安小姐应该是个聪明人。”“你是什么意思?”林嘉音轻轻叹了口气:“安小姐,不如我们换种说法?孩子的事情,假如安小姐有信心,不如等生下来之后验DNA,假如真是海炜的,我可以考虑让他以后付抚养费;不过,假如万一不是的话……”她挑眉:“那就只能请安小姐自己负责了。”说到这里,林嘉音就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安小姐这么年轻,就能有决心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真是不容易呢。”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事实上,她本来就没打算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犹豫了片刻,她终于开口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我把孩子打掉?”她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要我打掉也行,可是我的损失怎么计算?”“不,我想安小姐你误会了。”林嘉音笑得温婉从容:“既然你这么有把握这个孩子是海炜的,我当然不会反对你把孩子生下来。”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咬了咬牙:“好,算你厉害!”她一把抓起身边的皮包,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等孩子生下来……我们走着瞧!”话一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猛野兽在追着她一般。海炜看着安离去的背影,终于是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脸上重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对林嘉音讨好地道:“唉,辛苦了辛苦了,找那段监控录像应该花了你不少时间吧?”林嘉音拿起玻璃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监控录像。”“什么?!”海炜一愣:“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骗她的。”林嘉音面色从容,代替他说出了那三个字。海炜脸上的表情就有了片刻的呆滞。“怎么,有意见?”林嘉音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不不不,谁说的……”海炜笑嘻嘻地凑近她,一手勾上她的肩头:“说起来,还是你厉害呢,我亲爱的未婚妻……”林嘉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下次再出这种事情……”海炜立刻举起手:“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说到一半,他忽然怔怔地停了口,表情怪异地望向两人的左前方。林嘉音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不由也是一怔,随即轻轻吐出两个字来:“顾醒……”